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蟋蟀,永不言败的歌者

时间:2009/7/8 作者: 泗水河 热度: 83625
  夏末秋初是蟋蟀们放歌的生命历程,孩子们走路上都竖起耳朵听美妙的声音。
  
  远远就听到养在窗台上的蟋蟀,从瓶子里传出的叫声。蟋蟀的鸣叫声形成了声波传导,躲在墙缝和菜地里的蟋蟀,昂首,振翅,后腿用力支撑,一同弹奏着悦耳动听的大合唱,勾引孩子们的听觉与视觉。
  
  在那个年代,课外活动单调缺乏,蟋蟀美妙的叫声,好斗的性格,深深地烙印在童年的记忆中。蟋蟀由于它们好斗,成了年少孩子们最渴望得到的玩偶。有一只斗不败的蟋蟀可以聚人气,得人脉,笼人心。可以向伙伴炫耀蟋蟀的威猛。说白了,是在显摆自己内心不能说出来虚荣和霸气。
  
  儿时斗蟋蟀还有一点走火入魔的感觉。学可以逃、作业偷懒不做。整天想着自己的蟋蟀怎样才能斗败别人的蟋蟀。
  
  每一次看到自己的蟋蟀被别人的蟋蟀斗败,心里总是不服,嘀咕着:等着瞧,我非赢回一局不可。那时我们才真地化为了一只争强好斗蟋蟀,相互地斗着气。在夜晚的梦里还不时地出现白天斗蟋蟀的场面:
  
  几个小脑袋挤在一起,把瓶口上方的一片天空遮了个严实。看蟋蟀咬仗,观看的人比蟋蟀还急,想赢怕输,心跳加速,看蟋蟀进攻不得力,手脚发痒,想跳进瓶里帮一把。
  
  用一根细细的签子在蟋蟀的前后挑逗它们,搔头,弄须,逗尾,惹小虫火冒,好戏就开始了。两只对打的蟋蟀,后腿一蹬,恨不得扑上去,就把对方往死里咬。赢者振动着薄薄而透明的羽翼,高昂地唱着歌。
  
  蟋蟀相斗时,牙齿交错咬在一起,两名跤手撕扯在一起,不放弃,不止步,是一个永不言败的歌者,敢于舍身而战,其精神足以让人痴迷。
  
  蟋蟀的胜利者会高歌,失败者转过身去,也在歌唱。失败者在手上坐“蹦床”罚几下,即刻精神百倍,张开锯齿一样锋利的牙,牙齿呈现出渐变的由灰到黑。让蟋蟀完成自由落体运动是最好的肢体舒展,据说那样能增加获胜的筹码,有时把它攥在空心拳手里再要吹上一口气。也许是要给勇气和力量吧,让它进入最佳咬斗状态。一通颠、吹之后,再次投进瓶子里,蟋蟀知道的就是张口咬,一种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敢。
  
  听蟋蟀的叫声,为能判断出是否一只优秀的斗士,蹲墙根到半夜。在玩蟋蟀中长大,同伴们在斗蟋蟀中友谊加深了。
  
  多数的洞穴在墙角或是墙根,也有聪明的蟋蟀把家安在离墙一尺多高的墙缝中,地形易守难攻,想抓到它要动脑筋,花气力。和硬泥,筑起围子,提高水位,形成压力,让水强制灌入洞穴中。有些蟋蟀耐水力好,半天不出洞穴;有的聪明早留有退路,会从别的洞口逃掉。既要寸步不离守在洞穴口,还要眼观别的洞穴,让它无路可逃。认定一只优良蟋蟀的几个要素:个儿大,体形魁梧,牙齿尖利,叫声响亮;捉蟋蟀的几个步骤:第一步水漫洞穴,第二步守穴抓捕,第三步装入纸袋。
  
  用作业本纸叠成装蟋蟀的袋子,装蟋蟀时把纸袋吹鼓起来。在院子墙根,菜地,听声音,找蟋蟀的洞穴。
  
  捉蟋蟀的办法很简单,确定洞穴以后,往洞穴里灌水。蟋蟀承受不了灭顶之灾,会拼命朝洞外跑,正好被活捉。蟋蟀是跳远名将,蹦得远,逮它要眼明手快,手掌形成凹槽,把蟋蟀扣到手掌心,纂成空心拳,让它从拇指和食指的缝隙中乖乖进入为它准备好的袋纸中。
  
  一只跳出一片水渍的蟋蟀,蹦到我的身上,慌乱中没有捉到它,还在自己衣服上留下一个泥手印。进门,招家人好一顿教训。
  
  路上蟋蟀在书包里,在手中叫着,企图用悲哀的叫声来感动我们,打开纸袋口,把它们放回到菜地,水渠边。回家的路上它们叫个不停,鸣叫的蟋蟀回味着它的田园生活。
  
  那时养蟋蟀没有现在用陶罐的,就是最常见的罐头瓶,瓶底垫一点潮湿土,铺平,捣实,瓶盖上用钉子扎些小孔。装进蟋蟀后,既可以观赏到一举一动,还又回归一个有泥土味道的家,蟋蟀们都很喜欢。一幅美丽的图画:透视感很好的瓶中,用心,静静地看这只蟋蟀:它,昂首收翅,如听令待征的将军。它,在孩子们心中是只美丽而勇敢的蟋蟀。
  
  白天捉蟋蟀,斗蟋蟀,晚上听着蟋蟀的叫声进入梦乡。
  
  晚上,有床不敢睡,家人铺席在地上睡觉,怕被“不长眼”的子弹伤到。在蟋蟀的叫声中,也有“文攻武卫”口号下的枪声划过夜空。夜幕降临的时候,小男孩轻盈地走在了回家的路上。路上,他告诉小男孩,也是他的孩子:人,其实是一只走过夏季停在大地胸怀里的蟋蟀,不能一味只讲斗。
  
  那时,孩子们选择蟋蟀的优劣的办法很简单:以“貌”取虫,忽略了内在潜质,一些精神上懦夫的蟋蟀能获胜,赢也不足窃喜;一些个头不大,敢咬,不畏强手,才是真正的强者。即使在撕咬中处于下风,掉转方向,一个“回身腿”,用足全力的一脚,将身后的大个蟋蟀踢一个跟头。敢战,不畏战,最终还是被咬掉了一只腿,身残退役,沦为鸡嘴里的肉。
  
  斗蟋蟀用的是一个广口瓶,两只蟋蟀先后放进去,用一根细秸草拨弄它们,让两个面对面撕咬。刚抓回来的蟋蟀,还不知道哪个有培养潜力,也要采取擂台比武的形式选拔种子,排序,编号。窝囊废,菜包子,都成为鸡嘴里的一块肉,秋后,养肥了围在一旁不愿离开的鸡。
  
  一次把两只蟋蟀装进一个瓶子,第二天,两只蟋蟀,各少了一条腿,一只死了;一只尚有一丝气息。我忽然明白,一山不容二虎,夜间可能发生了一场争王的恶斗,蟋蟀也是打得两败俱伤。那两只蟋蟀也作了鸡食,而在我的心理已经厚葬了它们的灵魂。
  
  每天把西瓜籽磕出一个一个的仁,喂它们吃饱,睡好,攒足精力咬胜仗。孩子们的心中不给失败者留出生存的空间,把最好的粮食都给了胜利者。胜败乃兵家常事,对蟋蟀们也是一样的。不称霸身边才能有更多的朋友,走过那段岁月,我也懂得了友谊比争斗更重要。今天的输赢,欢喜,懊恼只是一瞬间的事,得到了明天更深厚交往。莫为失败而懊恼,也莫为胜利而狂喜。失败对明天就是胜利的一次操演。永不言败,永远的歌者,那就是小小的蟋蟀。力量强弱悬殊,对未来依然充满着胜利的希望,那才是真正的王者。蟋蟀来到这个世界,为的不是咬出个输赢,斗蟋蟀的人也只为在过程中得到乐趣。
  
  看蟋蟀咬仗,懂得了胜不骄,败不馁,败而再战。懂得欣赏它勇敢,执著,毅力,智慧,不必叱咤风云,也不求战果累累,胜败只是阶段的结果。在人生风雨道路中,也有挫折,也有不堪回首的各种失败,然而选择坚定向前,就是一位强者。即使人生中平凡无建树,依然坚定走在前行的路上,可贵的是永不言败的那种精神。
  
  玩物未曾丧志,在捉,斗,养蟋蟀的过程中,收获了一份难得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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