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是果敢刚毅的符号。符号之内就是套上枷锁,符号之外就是自由被剥夺。我非我,乃是我被选择之后还必须交给冷冰冰的铁律来看管。即在茁壮之时,我们活着像花盆景树,洗礼之后,多余的虬枝再被剪掉,捆扎欲出不能,活着死不了,自由无可逃避,刚毅、忍耐、责任等品质都要换来这种牺牲高贵的代价。
兵之初,十八九岁,我们都是一群初开懵懂的孩子,嘻嘻闹闹,率性而为。踏歌而行,即踏军歌走队列,我们首先被强制从训练的角度来理解这个词的本意。规训与惩罚,但凡每个合格军人,必须经历这种破茧而出的痛。
令行禁止。“禁止之外有禁令,允许之内不容许”,所有的娇气散漫、私心杂念、不良习惯都被命令指令、违禁处罚以及规范群体的同化作用驱散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紧张有序的整齐划一,生活被彻底栅格化为自觉、自律和自知的习惯,执行不讲行与不行,理由不分主观客观,埋怨抱怨不在乎多寡,从来都只有一个声音在咆哮:我要结果。那时,我们都在屠刀战栗、惶恐和默默承受,还不时地撕裂未愈又开的伤痛,只想尽快把自己催熟为精明干练。
流汗不流泪。我们不会流泪,只会流汗,而且是从意志深处流出来的,不是皮肤的废弃物,也不是白流的废物。在与放弃永不妥协的较量中,汗是高浓度的苦,它把一切挑战蔑视得苍白无力,漂白了迷彩军装,洗尽了疲劳,麻木了疼痛,刺透皮囊,再煎熬出一副铮铮铁骨。军人的汗是自己的,泪却为别人而流。
从不认输。有人会在极限之后猝不及防地倒下,有人会在失败挫折中勇敢爬起,有人会在蛰伏后变得更加强大,所有人都不会胆怯懦弱,都不甘心庸庸碌碌,而且在一步一步地抬高自己的人生起点和目标。尽管有时自持不定,有时心力交瘁,有时茫然若失,但自胜的信念和决心,让我们始终恪守一种苍松劲拔的精神姿态,如果要比钝力,恐怕比奔牛还能遁远。
……
其实这些倔强、韧劲和抗争,都是在有定有动、徒步行军、严格训练的队伍里重复一些“毫无意义”的单调动作的累积。服从之下,这些时光印记就被一道道地刻成了人生底色,嵌入了灵魂。
咱当兵的人,在提供给国家安全保卫的同时,自己也获得了一种资本。这种资本不是显性价值,而在于塑造人格和品行,在于提高我们的情商,帮助我们学会控制自己,无论多么失败都不被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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