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离开家乡的黄土地操作已经好几个年头了,如果不是今年清明有法定的节日假,还真的没注意到这个应该受重视的节气了,是因为什么让我们失去了或者说减弱了对季节的感受度?“春光明媚,桃红柳绿”的暮春风光又在哪里?在广东打工,到处都是高楼林立,汽车水龙。当然,城市绿化在广州是搞得好的,马路旁边的常青树一年四季都郁郁青青,稍具规模的工厂里也绿茵铺地,整洁亮丽。然而这些风景都不是季节的反应。生活在其中的公民每天都重复着昨天的工作,每天都看着昨天的风景。是因为紧张的生活节奏,抢去了我们感受自然的时间?还是因为雷同的视觉效果减弱了我们对自然的感觉?
我们经常听到热情的“返回自然”的高呼,同时我们也每天为着“更高,更快,更强”的现代文明损毁着自然,这是一种矛盾,还是我们“返回自然”的热情有着太多矫饰?世界工业文明创造了太多的奇迹,电的发明,捣毁了上帝白天黑夜的明确界限,机电的发明强壮了人类限定的力量,各种运输工具的发明缩短了世界的时间空间。我们当然不能在享受现代文明创造带来的种种便利时简单地矫情地诅骂它对自然的破坏,但是我们能不能节制一下对文明享受的过度的欲望?
一个国家落后肯定遭到侵略,一个民族落后就会被人歧视,所以“发展是硬道理。”但是你要发展,你就要污染大地摧毁大地,你不污染大地摧毁大地就无法发展。因为贫乏所以我们希望拥有,想要拥有就必须创造。于是世界已经拥有损毁地球N次的核武器来维护“安全”的高科技,也有无数与时共进的精英购买了自己的小车,然而小车也附载着他们所厌恶的废气和拥挤。也许我们应当改造自己古典主义世界观,我们应当接受这样的世界观,“美好的世界就是死亡无所不在的世界”。
诗意的田园生活或许已经过时,它只是精神领域里的一种“乌托邦”。毕竟我们日常生活的环境只与文明同步。然而,如果我们果真丧失了精神领域里的“乌托邦”,那么我们的文化又在哪里生根,又应该去哪里发芽?难道我们的生命只能在无休止的创造和索取中混混沌沌吗?人生的意义再不需要感受和思考?
对季节的感受应该是一切生物最基本的身体感受,所以古人在混沌中总结了年岁的更替,四季的循环,又细分二十四节气。我们不能因为文明的发展,有了电台的“天气预报”而沦丧这最基本的感受。我们单调地重复着每天的工作,这种单调的循环规律是否正在麻木着我们对生活脉搏和更高规律的领会?
自改革开放至今天已经有三十个年头了,有多少生活在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贫瘠山区的善良农民也紧跟着时代的步伐奔向了富饶文明的都市,我们一同创造和享受着现代化的富裕与文明,也一边遗忘和忽略我们的生命根源。我们用劳动换取纸币,用纸币换取赖以生存的生活物资。于是,我们逐渐与土地间隔,与自然陌生,“乃不知有季,无论春秋”。
在如此文明的今天,我们可以在任何季节在超市、菜市场购买到任何蔬菜,它们甚至比我们自己耕种出来的还要干净漂亮,但是,为什么我们品尝起来却总觉得好象缺乏了一种什么味道?我想,这里肯定有自然的味道,因为“物有其时”。任何生物都有它生存的规律,并不只是它适合生长的温度和湿度,所以它们尽管也发芽、生长、成熟,却滋养不了自然的气息。我想,这里应该还有情感的味道,因为我们享用的只是一个没有过程的结果。就象一次没有爱情的交媾,它只能解决你生理的饥渴,而不能融入你情感的共鸣。
幸福不等同于享受,与文化应该不等同于文明,也许前者更偏向于心灵的陶醉与陶冶,与实用的功利无关。当我们的身体在公司商场穿梭往来的时间之余,当我们的身体在现代文明的物质享受后,我们的精神是不是也应该有一个值得迷恋和向往的文化润释?说实话,我很感谢人类几千年的文明创造,否则,我们想象和体会不到社会历史的进程变迁,但是,我更感激人类几千年的文化积累,否则,我不会象这样的思考与自审。
忽然记起黄庭坚描写清明的一段:“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自生愁。雷惊天地龙蛇蛰,雨足郊原草木柔。”清明就是这样春意怏然的季节,气温渐高,雨量增多,正是春耕播种和感应生机的好时候。此时,生活在异地的游子不能与家乡父老一起育秧种瓜,但我现在分明看到了春日融融中,你们赤脚探入春泥的小心与惬意;烟雨蒙蒙中,你们披一件蓑衣,左手持瓜苗,右手持小锄的精心与虔诚。河边的垂柳,小坡的荆棘以及灿烂的油菜花正与你们一起享受和妆扮着自然的娇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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