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侯总喜欢站在他的跟前,咬着手指头,抬头仰望这位高大的“老伙计”,不禁一声声喋喋相问:“你什么时候住在这的?你现在究竟多大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出好吃的果子?”我天真的希望他能回答我无邪的疑惑,哪怕摇摇头给我一点儿示意那都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可他却依旧沉默地站着,给我的幻想打了一个零分。
他虽没有杉木参天蔽日的高大,没有垂柳千丝万绦的“秀发”,也没有古松傲立悬崖的勇敢,但在我心中总对他抱有无比的喜爱与向往,也说不清为什么?嗨!小时侯这种情感的萌动还能来源于什么呢?现在说白了,我是对他身上的果子渴望之极也,我能从他身上得到爽快罢了!
村里的孩子总喜欢秋天的季节,我当然也不例外。因为秋天是一个果子成熟,满地金黄的季节。这时,田野里的麦子熟了,玉米也长出了硕大的果实。远远一望,金灿灿一片,在秋风的吹拂下翻滚着巨浪。农民们也正是最忙,最欢快的时候了,你一声吆喝,他一声呐喊,回响着一种淳朴的激情。拖拉机载着庄稼沉甸甸地缓行在崎岖的小路上,颠簸着庄稼,亦颠簸着农民,给这个小小的宁静的村庄以久违的欢快。当然,这棵山楂树也有了他自己的收获。那一个个红红的的溜圆的山楂像火球似的被擎在空中,虽没有樱桃一般细腻柔滑的肌肤,却显出一分独有的厚实,经得起料峭秋风的吹打。我总喜欢他这个特点,细细地摸起来,还有一点儿粗糙。他这种自然天成的禀性,不正代表着一方天气,一方水土,一方人吗?
这时,全家最属我兴奋了,三个季节的漫长盼望终于到头了。我高兴地爬上那棵上楂树,骑在他那粗壮的脊梁上,一个劲儿的摘着山楂往嘴里塞,也不管他那红果实上究竟布满了多少灰尘,也不在乎他那坚实的种子咯得我牙生疼,总想多吃点,大概是我寂静等待后的一个感情爆发吧!直到我吃的有点累了,才肯仔细地掰开他那厚厚的“外衣”,便袒胸露肚儿般的露出了他洁白的本相,手上还沾染上一丝丝血迹般的嫣红,似乎就是我流动的血液!那藏在皮肤内的果汁,在日光的照射下,还闪动着点点光亮。哦!这厚实外表的内部原来是这般洁白晶亮,美丽无暇啊!再重重地咬上一口,那股酸从门牙直通到食牙,而后又随着神经迅速地传遍全身,直叫人清醒异常,精神抖擞!嚼着嚼着,那果汁,果肉与酸口水相混遍进了我的肚子,直到我饱了,吃的又点厌倦了,才肯跳下来,高兴地跑回家向母亲诉说那美滋滋的感受。而他,被我一阵儿“剥削”一阵儿“掠夺”的,似乎毫无一点儿哀怨,只站立着,给我一份快乐,给秋天一股生机,回报大地一份滋养。
树总有他自己的“命运”。记得那是一年秋天,一切都像往常一样。农民依旧儿的忙,小孩依旧儿的欢快,秋风依旧儿的凄凉。山楂树也载着果子站立在那儿。可今儿不同的是,山楂树身边原本一块清净的空地上是格外的热闹。由于打场的需要,他身旁的这块闲地自然成了最佳选择。只听拖拉机高昂地头长啸在树的旁边,拉着滚石压动着崎岖的路面,直到压得像擀面杖擀过的白面一样平滑结实才算完工。突然——这可是真正的突然。只听“啪咔”一声,一种强行拉开生命年轮且凄清脆亮的声音充斥周际。山楂树被折了。他那一滴滴痛苦哀嚎的眼泪伴随着红红的山楂滚落在地下,湿了他的下半身。我失落的站在旁边,但一丝希望还是在心中燃烧。心里不停地嘀咕:“他应该是没事的,应该是。他有如此结实的身体,他在这扎根已多年了,他还会给我带来可口的果子,一定会的”。
可怎奈秋风依然拂过,他的叶子却随即凋落,在空中舞出了唯美的曲线。难道是他生命危危的信号?还是想最后一次舞动秋日的灵魂?
冬天的寒风吹打着他干枯的心灵,他终究还是死了。生命的终结永远地将他还给了冬天,还给了苍凉。冬天,成了最适合他的季节。
可是,他为什么依旧站着?站着,给我一分希望,给秋天一股苍凉,回报大地一座丰碑。每次想到他,也不由得在心中质问:一个人活着或死了,应如何“站立”?
他还是那棵活着的山楂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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