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我是从沈从文先生的书中感知凤凰的。我常常独坐在晚霞的余辉中想像那座遥远的边城的模样:那是紧靠一条江边的小城,不时可见挑着各类时鲜蔬菜的农民,用特制的竹背篓背着小孩的妇女从悠长的石板路上走过,古老的房屋都是灰白色的,檐角上翘,挑起一轮孤月……我就在这样的想像中神游了好几年,这种神游似乎并不美妙,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强化我非要亲自一睹芳容为快的信念。若问我为何如此情系凤凰,那是因为我的生活中流淌着一条梦的河流。
2003年深秋,我带着梦的牵挂,踏着古韵,走进了梦一般的凤凰。俗话说,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这“吓”,当然不是惊吓,而是心动。可不,当我真的站在凤凰城边的一座石老石桥上,看着秋阳朗照下的沱江在它的怀抱中蜿蜒而去的时候,的确有相见恨晚、感叹不已之慨的。
没错,沱江就是一条清幽迷人的梦的河流!想起了毛泽东的《沁园春。长沙》中的名句,“鹰击长空,鱼翔浅底”,那是秋日的湘江,再看眼前的沱江,江水碧透,水草在水底轻柔的舞动,有人在江上荡舟,载着欢歌笑语,流布四方,真有异曲同歌之妙。徐志摩在《再别康桥》中展示的意境,想必也不过如此吧。其实英国剑桥的康河哪有沱江美呢?你看,江边排满了浣衣的妇女,手举捶衣棒,有节奏地捣洗衣裳,“橐橐”的捣衣声,此起彼伏,宛若美妙的交响乐;紧靠江边鳞次栉比的吊脚楼,展示的难道不是一幅古朴的民俗风情画?而那吊脚楼上敞开的窗户,又引起多少人的遐想?一位英俊潇洒的青年,端坐船头,双手托腮,痴痴地望着那些宛若心灵的窗户想心事。或许他在期待一位美丽的苗家少女出现在窗口,向他丢一个流盼的眼神吧,或许他的心早就飞进了窗户,去探寻他梦中的情人了吧。如果我的猜想不错,我要向他祝福,因为有梦与他同在,他生命的脉流就永不会枯竭!果然,就在此时,在如诗如画的江面上荡来了清脆悦耳的歌声,循声望去,那是从一座桥下传来的。一位苗家姑娘站在一艘船上,唱着一支柔美的苗族情歌,可惜我不懂苗语,只能意会而已。当游船从她旁边经过时,她娇羞的一笑,竟使整个凤凰城都迷醉了。
然而凤凰的确是偏远的,沈从文先生称它为边城是有道理的。它地处苗族聚居地,史载,它的周围有苗寨500多个,规模是相当可观的,与贵州西江千户苗寨交相辉映。我以为,它本应成为苗族文化的中心,但它不幸没有。由于满清王朝的暴政,常常迫使苗民们聚众造反,以致鲜血染红了每一条官道。为了防范官家的铁蹄和匪盗的侵扰,每个苗寨都筑有坚固的围墙。我们有幸参观了一个保存完整的苗寨围墙,全是用坚石筑就的,围墙上可屯兵把守,可跑马飞奔。我走在上面,步履是沉重的,脚下石缝中透出来的丝丝气息,全然没有温文尔雅,而是用灾难筑成的记忆。
但凤凰终是有幸的。那里人杰地灵,出了民国的第一任总理熊希龄,出了享誉海内外的大作家沈从文,出了名画家黄永玉,等等。那里群峰罗列,如屏如障,因而保存了较多的古城气韵。那天我与友人漫步在古城中,走了一条街道又一条街道,毫不知疲倦。看着那些首尾相连的店铺,家家门前挂着的折射出古城春秋的大红灯笼,那些所谓大户人家宽敞的老宅院、斑驳的灰墙、褪色的繁华……不能不勾起我怀古之幽思,当然这种幽思不会很轻松,它的每一条曲巷通幽处,都是一部厚重的边城故事。
不必担心古城不堪重负。到了凤凰,不到古色古香的远古年代中去领略其神韵,算是白去了一趟。正因如此,街道上才会游人如织,不过大多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甚至不时听到“没得看头”的激愤之言,这使我多少感到有些悲哀。
是的,凤凰决不会在匆忙中奉献它的魅力和豪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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