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正午。

又一次来到黄河水岸——

又站在了亲水广场边上，向四处张望。

以我所在的位置为坐标，重新打探都市之风情，倾听都市的声音，感觉城市的生动气韵。

抚触着生命的躁动，眺望……

面前的北滨河路上，车辆川流不息；下游的黄河铁桥，百年之后依然风骚；上游的小西湖黄河斜拉桥，如同一件时尚的写真，横亘在过去与未来之间。

还有那左前方龙源中，高高耸立着的“飞龙”雕塑，隐约可见。

河面上粼粼耀动的波光，与雕塑在阳光下闪耀着的金属光芒，相媲相融，生动而和谐！

一切看上去，似乎很美！

 

我的身后，是城市巨大的建筑群。

还有密如蛛网的柏油路，纵横交错的街衢。

还有飞驰着的挤挨着的大小车辆，红灯闪烁等待通行的十字路口。

还有许多路口、道口，行人与车辆争道的无序。

这些城市的表相，在急迫中隐约着浮躁，在激情中坠入一种迷惑，在叫嚣中失去一种冷凝。

深入到那些迷宫一样的卖场，深入到那些街头巷口的市场，商业的气味灸烫着生活的热烈与琐屑。

深入到那些高层的写字楼，深入到那些机关的办公室，所有的话题无非是“权”“利”两个字。

这是深入人心的两个字，这是不会被人拒绝的两个字。

许多人生命与生活的重心，只有这两个字。

生命里许多的浪漫，因了这两个字而失去色彩！

我的身后，是阳光灿烂着的都市。

 

这时，一双鸟儿滑入我的视野。

鸟儿在蒙蒙的天空翱翔着，自由自在……

鸟儿时而高飞，时而贴近水面。沿着冬日明亮温顺的河水，不停地飞来飞去。我的目光被鸟儿牵引着，视角也在时空的这个片段不断地调整。

这双鸟儿最终划过我的面前，栖落在水边的一块大石上。

这是一双我很熟悉的鸟儿：有着鸭子一样的扁嘴，高昂着的头项呈着黑褐的颜色，短粗的脖胫上则呈现着艳丽的黄色，浑身的灰褐色的毛羽晕染着五彩的斑块。

这是一种两栖的水鸟，比鸭子个头要小，比乌鸦个头要大。

它的俗名叫“黄鸦”，也叫野鸭，傍水面生，傍水而“居”。

它停泊在我童年的记忆里。

停留在家乡已经消逝了的千顷稻田的背影里……

鸟儿，唤醒我沉睡已久的记忆。唤醒我童年的美丽梦幻。

 

亲水广场的地面，是用四方的铺地砖，铺成的格子状图案。

我突然想起了童年玩过的一种游戏，它令我有些陶醉的感觉。

寻一块小片石，投到一个四方的格子里，然后金鸡独立。

接着，跳动一只脚踢着那块片石滑入下一个方格中——不能压线、不能踢到框外。

这个跳跃、踢石的动作在连续、重复五次之后，转个直角，再转个直角，朝着反向并列的格子踢动片石。

跳跃着，将片石踢着滑过一个格子（越过一个格子，这个格子叫做河，有点棋盘上河界的意思），直接踢到“锅”里。

“锅”是用来进行竞技记分的。这个“锅”其实就是方格正中还套着一个小方格。又从小方格的四个外角伸出四条线扯到大方格的内角。这个“锅”就分出了五个区域：上下左右中。中心区域（小方格）为100分，下方为60分，右侧为70分，上方为80分，左侧为90分。

这个游戏可以两人玩，也可以多人玩或分组进行。

 

在小学校的操场，或者在秋收后的乡场上，用碳棒（从废电池中取出的电极柱）在平整的地面上先划出一个长方形，分割成两列，划出12个并列的格子，游戏就可开始。

记得游戏用的片石是用碎瓦片制成的棱角分明的四方形，着力面大，方向感好。

而此刻我脚下的石片，是一个不规则的圆形，场地也太光滑，游戏也失去了准则。

忽而由这个念头，联想到了一个人一生中性格的某些变化与命运的变局：随着我们步入社会、随着我们被时代磨合、随着生命的成熟——个性的棱角被磨平，人生的激情在流逝，而生命中少了浮躁多了圆融。孰悲？孰喜！

我在广场上饶有兴致地玩着，却不想引来了几个看客。

他们看了几眼后，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其中有一个人还低声问同伴：这个人神经是不是不太正常。

也难怪，一个成年人做出这样的举动，很难被人理解。

况且，我做的这个游戏别人根本看不懂，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乐趣所在。

 

 

在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开始了竞技；再大一点的时候，我们不知不觉中有了虚荣。现在想起来，人生的竞技，在我们逐渐懂事时，就开始开始操练了。

儿时的竞技，是以游戏的形式体现的。

当长大成人之后，身不由已进入到人生的竞技场——竞技的状态让人无法抽身而退。

因为它关乎得失，关乎成败，关乎命运。所以对此不由让人不得不时时在意。

成人也有成人的游戏，但成人的游戏似乎更加残酷一些。

成人的游戏已不再是单纯意义上的游戏，而是一种对峙，一种较量。

世人，很难不为名利所惑，不为名利所累。

记得有位漫画家说过：先出名，后赚钱。

还有一位名人对“名人”进行诠释，批了这八个字：特立独行，哗众取宠。

我不崇拜名人。我很欣赏鸟儿的自由自在。

其实我想自己也是一只鸟，一只来自乡村的候鸟。在城市与乡村的这条线上，让生命延展。

觅食的时候，来到城市丛林。倦了的时候，栖息在乡下宁静的家园。

 

两只鸟儿泊在黄河水岸边上。

它们悠闲地梳理着漂亮的羽翼，感觉着阳光的温暖。

偶尔有游人走近时，它们便从那块大石上起飞，然后落在远处的河滩上。或者不停地飞翔。

鸟儿沿着冬日明亮温顺的河水，不停地飞来飞去。

鸟儿在蒙蒙的天空翱翔着，自由自在……

时而，这两只鸟儿相互离得很近；时而，它们又相互离得很远……

这可是鸟儿在做着游戏？！

 

 

 

 

2005-02-04  金城·西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