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吃,鹅鸭之辈倒是一点也不客气的。水中打食时,只要碰到泥鳅,就会张开两片如钳夹嘴,将其吞进喉内。有时,主人在水田或河沟里捉到几条泥鳅,也会带回家,扔到鹅栏鸭舍里,犒劳一下那些伸长脖子嘎嘎而鸣的家禽们,好让它们能多生几个蛋。
大量捕捉泥鳅是在老家养了一种名叫“洋鸡”的家禽之后。这种鸡全身羽毛雪白,鸡冠血红,生长速度快,产蛋率高。生产队盖了养鸡场,饲养了几千只这样的“洋鸡”。除了吃糠和菜拌和起来加了添加剂的混合饲料外,还喜欢吃泥鳅、餐鱼、螺蛳、蝌蚪等活食,活食吃得越多,长得越快、越大,生蛋越早、越多。队里就安排人捉泥鳅等活食,给“洋鸡”吃,每捉一斤,大约可记二、三分工。于是每年的夏秋季节,洋鸡养殖的旺季,队里不少半大的孩子就会把捉泥鳅当作挣工分和满足自己顽劣好奇之心的一项有趣的活计而争着去干。
捉泥鳅的工具一般是提罾。泥鳅大多喜欢生活在沟渠里,常常钻在泥沼中。每个生产队都纵横交错着若干条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灌溉渠,这些渠道里大多残留有不流动的渠水,这是泥鳅最喜欢生活的地方。捉泥鳅时,人站到沟渠里,将提罾放进水里,一只手压着提罾上面的骨架,一只手握着敞口一边的提竿,用脚在水中扭动,将潜伏在泥水里的泥鳅、小鱼等向提罾里赶,然后提起提罾,泥鳅以及其它一些杂鱼就会被网在罾里,用小网兜一兜,倒进鱼篓里。如此连续不断地在水渠里向前移动,重复这样的动作过程,一条条泥鳅就会被捉上来,背上的鱼篓就会越来越沉。一天下来,捉上一篓半篓泥鳅,挣上十几、甚至几十分工分,并不是多困难的。
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捉泥鳅是很有趣、很刺激的一项活动。虽然也辛苦,身上都要弄得像泥猴似的,有时脚踩到蛇还会受到惊吓,有时脚被玻璃划破还会流血。但这些又算什么呢?十几岁的孩子,对一切都很好奇,对一切都想尝试,对一切都敢冒险。放学后,假日中,扛上提罾,背上鱼篓,下沟入渠,打鱼摸虾,一身泥水,一身鱼腥,俨然就是一个渔家后代,一个小渔娃。这样的生活,就是对今天的孩子也是挡不住诱惑的。
捉泥鳅的人多了,本生产队以及邻队的水渠被捉遍了,甚至捉过多遍了,泥鳅就少了,再捉就要到远一点的地方了。记得有一年夏天,我曾跟哥哥一起有过一次远征捉泥鳅的经历。那天早上,哥哥骑着自行车,我扛着提罾,坐在车后座上,鱼篓吊在自行车后座一侧。我们到离家十多公里的地方寻找没被捉过的“处女”渠。途中经过一段石子路,自行车轮在石子上打滑,车子一翻,我双膝跪地,尖利的石子把我的膝盖硌得鲜血淋漓,我疼得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哥哥掀开我的裤腿,将粘在伤口上的细砂石子拣净,然后把我搀扶起来。我一看,吊在车后座旁的鱼篓被压扁,提罾被抛到几丈远的地方。我一瘸一拐地去将提罾捡回来,哥哥将压扁的鱼篓校正。我们又骑上自行车,向目的地进发。大约在九点多钟的时候,终于到了目的地。这个地方哥哥以前曾来过,知道沟渠很多,而且没有大规模养殖“洋鸡”,估计沟渠里泥鳅以及其它的杂鱼不少。果然,在一条沟渠里几网提下来,泥鳅杂鱼确实不少。我和哥哥都很兴奋,我更是忘记了膝盖的疼痛。哥哥在沟渠里扭动双脚,一会儿拎起提罾,那肉嘟嘟的泥鳅在网里跳动着,让我惊喜和跃跃欲试。我叫哥哥上来,让我下去捉一会儿,哥哥说你的腿伤了,不能浸水,还是在岸上拎鱼篓。我虽有点失望,但拎着沉甸甸的鱼篓,心中还是充满欢欣、快乐。直到鱼篓里装不下了,时间也已过了正午,肚子也有点咕咕叫了,我们才满载而归。
多年以后,我曾经看过一个名叫《摸泥鳅》的少儿舞蹈,活泼、欢快的音乐声中,三个小男孩,身背鱼篓,蹦蹦跳跳,摹拟着摸泥鳅的各种动作,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惊喜,一会儿并肩同捉,一会儿相互打闹,小孩子的淘气、可爱,在摸泥鳅的游戏中,表达得活灵活现,让你获得一种非常美好的感受。我很感惊讶,我少年时代曾经从事过的那种又脏又累的劳动,竟然会这样美地呈现到舞台上,这让我的回忆增添了许多诗意,增添了许多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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