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前看,汽车像美国科幻片中的大型爬行动物,飞快地朝前行进,目光尽处是一幢幢高楼,直挺挺地指向天空,这大概崭露了人类的野心,“欲与天公试比高”的野心,数千年来,智慧的人类一直在与自然作斗争,与冥冥上天作斗争,结果怎样呢?物质上增长富裕了,心灵却在现代化工业环境里粗砺多了,法律是越来越完善了,道德和良知却和水泥钢铁建筑物一样坚硬冰冷。
右边的小五金店不时有人进去,狭狭的空间摆满了商品,人都仿佛无处藏身,贪婪就如同这小小的商铺,意图盛下所有的财富,最终只会让人类蜷身在柜台里逼仄的方寸高地,看柜台里的那个女孩在囚牢一样窄小的空间里小心翼翼地转身,取货,付款,也小心翼翼地傲笑,柜台外商品堆得高过人,到处是阴冷的金属制品,泛着青光,看着女孩和顾客。
一辆车在我后方停下,从反光镜中看到一长相斯文带了眼镜的中年男子从车上下来,光亮的皮鞋连绵不断地走着水泥地面,走进五金小店,年轻女孩笑得跟花似的,眼睛紧紧盯住中年男子,她温柔地招呼这位看上去阔绰的男子,我听不到,但却可以想象,望见她嘴角的浅笑和眉宇的舒展可以深知他由衷的喜悦。男子在五金堆里到处看望,像是逛夜市,马上就找到了称心如意的货品。
“付款”,女孩假装随意散漫,其实时不时都要瞟一瞟顾客手中的钞票,习惯性的将手撑在玻璃柜台。一团红色的东西从男人右边口袋掉落在地,当然是钞票,百元大钞,应该有几张,很显然中年男子没有留意到,女孩高高的,不知是否看到。她笑得比之前更豪气,并不容易地从柜台走了出来连连点头,将装了货物的塑料袋递给她的“上帝”,而她的脚下碰巧踩着“上帝”遗落的钞票。“上帝”微笑着向车走去,大概对服务十分满意,开车门,启动,然后飞快地自走了。
满脸堆笑的她望着“上帝”远离,将脚一挪,腰下弯,细长的手臂向下一摸,两根葱一样的指头夹着几张大钞,拿着一点,接着,左手捏住往右手掌心轻轻甩了甩,步履轻盈地走进了柜台里边,嘴巴不停地哼动,兴许在唱歌。
木棉树上一片绿色犹涂的叶子飘飘忽忽地翻滚着落在车子旁边,为什么枝头上已经枯黄的叶子没有掉落,而它却“未老先衰”呢?谁知道!
匆匆茫茫的,掉了钱的顾客返回了,走到五金店柜台前和女孩说着话,女孩一脸惊讶和同情,然后和上帝一起弯了身子低了头四处寻找,表情认真,当然没有结果,“上帝”只好作罢。当烦人的“上帝”走了之后,女孩从牛仔裤里拿出那几张脆脆钞票,欣赏地看着,顺手又拿出手机,一边聊一边笑,得意的笑,有一片叶子掉在车旁,依然是青葱的一片,大概是被女孩笑声震落下来的。
一周前,某公园,清晨,我习惯在这里跑上一阵,年轻人在这个时刻大多还在梦里,有更的是一些老年人在散步,打太极等。浅浅的阳光照在此花园上空。清新的空气如同刚洗浴过的薄纱,裹着公园里每一个人,在夏天,抵得上古人消暑的玉枕纱厨。早晨八点以前的公园属于自然,八点以后它属于社会,属于自然的公园是用以修身养性,是以沁人沁脾,所有人在大自然中沐着天和地云初的阳光,祥和安宁,上了年纪珍视生命的人累了在凉凉的长凳上坐下,一切还如他们生命中最早的年月,没有惊扰,没有苦痛。
我跑了几圈,出了身微汗,十分舒爽,在卵石拼成各色图形的小径上步行走。闻着草叶的气味,格外头脑清醒清明。正想朝前二十米远处的石凳上走去,听到有人喊年轻人,在整个公园里,也许只有我最年轻,因此,每次听到有日恩称呼我年轻人,我心安理得的接受,飘飘然,望着那些老太爷老太太们,我觉得自己还可以做很多事。
“叫我吗老人家?”,我停住,转身问一位急急跟着我的六十来岁的老太太。
“我叫你好多遍了,你掉东西了!”她手上拿一样东西。
一摸口袋,是一证件,早晨急匆匆地忘记拿出来,我连忙过去,我记得证件里面还夹了50元钱的,大概老太太没有看到,否则……
“以后啊,年轻人,你的钱不要夹在证件里,容易弄掉的,给。”她交给我证件和50元钱。
我连忙道谢,其实我内心还有点愧意的。
她摆摆手,说:“没什么,应该的。”转身走了。
40年,岂是年龄的差异,更多的是时代的差异,人生态度精神情操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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