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八卦教育法”,我忽然想起了我的学子时代,那时候所接受的教育就非常像“八卦教育”。
我们这代人,出生后就过上“共产主义社会”,开大食堂,吃大锅饭,干活大呼隆。基层干部就是共产主义的现场指挥官,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叫你怎么干就怎么干。
曾经听一位老人对我讲,在大冬天,干部就安排人员买煤烧炕育甘薯苗,为什么育那么早啊?理由是早栽种早收获夺高产啊。结果甘薯苗育大了,外面还下大雪,最后全部扔掉。还有个基层干部要“放卫星”,在一亩实验田里种八百斤种子,并解释说,一棵苗上长两粒子,一亩也能收获一千六百斤(而当时的亩产量还不到两百斤)。种子种上后,出来的麦苗是密密麻麻的,根本没有肥水条件供其生长,结果全部死掉,一季庄稼耽误了,八百斤种子糟蹋了,田地也荒芜了。那时候的糟蹋和浪费是不受指责的,因为是搞“共产主义”嘛,受到一点挫折怕什么?这么一搞不要紧,饿死的人可就多了,不受饿的,只有少数干部和食堂里的工作人员。我的小命是在长辈的辛苦努力和邻居大妈“发扬共产主义风格”的情况下才保护下来的。妈妈经常对我说,邻居大妈每次打来一竹筒稀饭,总是先倒半碗给我。
我上小学时就赶上“文革”,文革搞十年,我上十年学,开始是砸桌子砸板凳,跟着老师分两派,然后互相指责对方是“保皇派”,直到四年级,“乖”和“乘”还分不清。记得那次有同学拿来一本小人书,名字叫《欧也妮葛朗台》,几个同学挤在一起看(那时候的书太少了,尤其是小人书),当图画下面的文字中出现“小乖乖”时,大家都不认识,只有跟着一个同学念“小乘乘”,现在想起来都笑死人!整个小学,直到四五年级时,随着毛泽东“复课闹革命”的一声令下,才学了点文化。后来又“批林批孔”,邓小平复出后,狠抓了一下教育,“反击右倾翻案风”后,他再次被打倒。毛泽东对教育做出重要指示:“学生以学为主,兼学别样,也要学工,学农,学军,也要批判资产阶级……”。这种“以学为主”的概念很模糊,到底学什么?后面的“学工,学农,学军”也是学的内容,是不是也可以“为主”呢?所以下面教育界跟风的人,很怕领会精神出错,指示老师天天带领学生进工厂下农田,“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把工厂的机器拆得七零八落,把田间小路踏得像个浑泥塘。那个时代出来的学生,当医生的把“臀部”念成“殿部”,当老师的把“束缚”念成“束搏”,当干部的把“自行车”念成“自行(hang)车(ju) ”。甚至有的公社书记在批林批孔大会上,把孔子说的“克己复礼”念成“克已复礼”。我许多初中以下的同学都成了文盲半文盲,甚至时代观念都混淆了。有一次老师布置写一篇“忆苦思甜”的作文,我的一个同学在作文中写到,一天晚上,他放学回家,妈妈拿出来煮好的胡萝卜,他说不想吃它。妈妈问他为什么?他说是58年吃厌了。老师在评讲时指正说,“忆苦”是忆旧社会的苦,58年是解放后啊,这样写是犯了政治性错误。我那同学吓得不敢抬头,大家也都为他捏把汗,幸好老师没有叫他写检讨。这是个苦涩的“政治笑话”,说出来谁也笑不出声来。许多年后,谁都不愿意回忆那段痛苦的学生时代。
“文革十年”是从1966年开始的,再向前推十年,也就是1957年,那时候就开始了“反右斗争”,“左”的错误已经形成,错划了许多“右派分子”。从57年到76年的二十年间,由于国际国内的许多政治因素,使国人遭受了许多挫折和不幸。其间,毛泽东试图用“八卦”的教育形式去诠释教育,结果走过了一些极端的道路,就好比把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推到打猎包围圈的最里层,危险是不可避免的。学习古人,谁能把握住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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