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喝故乡的山泉水长大的。那清洌、甘美的山泉水,像母亲的乳汁,溶入了我的生命,成为血肉相连的根系。在我思乡的画卷里,山泉是那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每当古诗人笔下的“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乡书何由达,归雁洛阳边”、“何人不起故园情”在我眼前升起的袅袅乡愁里,异常分明的浮现出的却是那粼粼的山泉。
二
我的家乡属川南浅丘地区。那一个个小山丘像刚出屉的馒头,给人以醇厚、馨香、舒适之感。它的内在的坚硬的岩石,是骨骼。笔直的挺立,似刀砍斧削一般,崭露出铮铮的骨气。
小时候,我以为这悬崖峭壁是先辈们开凿出来的。可我却未曾发现有开凿的痕迹。现在知道了,原来它们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奇迹。
我生长的小山村,土名叫“汪家街”,是聚族而居的,大多数人家姓秦。小山村有着“小桥流水人家”般优美的意境。村前环绕的小河(确切的说应该是溪),像是一条青罗带,能将人们缥缈的思绪带向远方,唤醒心底神秘的向往。村子依偎着一座山,这山与村前的小河一样,没有名字。村人们笼统的把它们称作山或河。在家乡,有些山还是有名字的,这是因为它们有了特色,因此它们的身份地位就与一般的山不可同日而语的了。就好像那些为官为宦的人,他们是普通的老百姓所不可比拟的一样。他们自有其独特的人格魅力了。
村子北面有一道山崖,山崖底下有一条被一张张赤脚夯实了的小径,崎岖而坎坷,沿着小径走百米左右,就到了故乡的山泉。山泉的面积很小,可水源充足,不管全村人怎么用水,那泉水都会潺潺地往外流,流到山泉下面的小河里去。
这泉水是从哪里来的呢?
原来在山泉的右边,有一个离地面约半米高的小山洞。小山洞有一个小孩子的拳头般大,满满的涌出一股清泉。
山泉水清洌澄明。时下电视广告里说的什么矿泉水,纯天然水,在山泉水面前都会自惭形秽的。看那山泉水,如果不是水面泛起涟漪,你会以为这是一眼枯涸的山泉呢!泉底的细沙和一根根水草直逼你的眼,那细沙呢,晶莹,光洁,纯净,柔腻,你总想抓一把来把玩;那水草呢,鲜嫩莹莹,浸透着一股子的灵气,飘逸秀美,唤起你心中的那股柔情。一切都是那般的真切和实在。你还会错误的发觉这山泉水是那么的浅,一伸手就能触摸到泉底。当你伸手触摸到泉水里,你才感到,原来是你的视觉欺骗了你。看着这山泉水,你会全身心的沉浸在优美的意境里呢。
山泉水冬暖夏凉。
炎炎夏日,口渴了,掬一捧,喝下去,从心底悠然升腾起的幽幽凉意,荡涤着你身上的暑热,清爽安适,恬淡宁馨,你是在享受幸福。然后,你便会一口气酣畅淋漓地喝个够,喝个饱。
冬天,雨雪纷纷或晴初霜旦,山泉水面上的袅袅雾气,像是沸水升华的热气,这热气给你传导来一种温暖,解冻着人身上的寒意。
这是一眼神奇的山泉。
它是从一整块石头上开凿出来的。不是很规范的正方形,见方约一米左右,挺像喂牛的石槽。村子里的人都肯定的说它是牛槽,因为对面牛脑壳坡的有根神牛。
被村人们称为牛脑壳坡的,是一座山。这座山很像牛的脑壳,与它相连的那座山是牛的身子,牛的四蹄则是山脚下的田里的四砣粗大的圆形的石墩。这一头睡着的神牛。
在我们那儿,像这样的传说是很多的。
虾子坡的里面有金虾子。如果谁能得到这金虾子,那他就发财了。狮子坡的里面有金狮子。这狮子常常会在起大雾的早晨跑出来跳舞,跳舞里还伴有锣鼓喧天的声音。在狮子坡下的人还说他们曾亲眼看到过。还有一个村子,一块田里有一砣石头像棺材,人们叫它石棺,有一块田里的石头像鼓,人们叫它石鼓。当地流传有这样一种说法:石棺对石鼓,银子五万五。说是张献忠兵败到这里,把带着的银子埋下,等今后有机会了,取出来作军队的经费。儿时的我们曾很想得到这些东西,可大人们说,如果不是你的,你就是得到了,它也会变的,金子也会变成石头。这些自然是一个个美妙的传说。如同远古神话,是人们对神秘莫测的大自然作出的童稚的解释。
我曾试图想像出这头睡牛的形象。我的父亲和哥哥都跟我仔细讲解,我听得来是一头雾水,我眼前的山仍然是山,头脑中压根儿就没有一丝儿牛的影子。父亲和哥哥见我始终不能感悟,又不厌其烦地给我讲述,我还是一脸的茫然,我甚至怀疑自己的想象力是不是太贫乏了。我见父亲和哥哥解说辛苦,又怕笑我笨,就只好点头说看出来了。
后来,我也回过老家,又去对牛脑壳坡仔细地观察,还是没看出牛的形象来。不管怎么说,我在心里还是愿意相信这个传说的,因为它能为故乡增添神秘的色彩。
神牛也是具有牛性的,就像神仙也具有凡人的特点一样。不然只是神,那对人们也就没有什么吸引力的了。所以这神牛自然也会喝水的,只不过这神牛喝的水不可能是一般的水,若是这样它也就太俗了,没有了神性。就像我们说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练食不食一样。而这头神牛所饮的水是从山中的岩石里流出来的,也就神山圣水差不离了。
神牛饮的水必须是时时更新的,无怪乎这山泉水每时每刻都滔滔汩汩的往外流淌,足够新鲜的了。流水不腐嘛!村民们也就沾了这头神牛的光,他们饮了这神水,一个个都变得聪颖的了。
三
这神奇美妙的山泉,它的命运与牛脑壳坡上的两株树休戚相关。说起来让人难以相信,而听起来会觉得是天方夜谭。不过,我的父亲和故乡的人,他们都亲眼见证了这一切。我是一直都不相信大人们的说法。就是大人们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他们也弄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可这一切又是他们真真切切看见的,不由得你不信。
这两株树是长在牛脑壳坡上的,与山泉中间隔了一条河,彼此之间可说风马牛不相及。当地的风水先生作出的解释的是,这两株树是风水树,把这两株树砍掉了,就把风水给破坏了,那山泉水自然也就会枯涸。大家都比较相信风水先生的说法。兴许这是一个谜吧。而世界本身就是由无数的谜组成的。它在等待着人们一个个去解答。
牛脑壳坡上的这两株大树,村民们叫做黄jīng树。这树名的第二字,我不知该怎样写,问村民,他们也只会说不会写。我曾查阅字典,也没能找到一个妥贴的字来。最后我从字典中找了一个“柃”字来代替,只是存在着声调上细微的差别。黄柃树,您是否会为您的后人这样为您正名而感到失望呢?如果是这样,那我只能在心里祈求您的宽宥。
我也曾问过我的父亲和村中的长者,这树是不是叫做黄桷树。
我见过黄桷树,在我的家乡,它算得上是树中的巨无霸了。它粗大的干要二至三人合抱。不过,这树干里面是空空的。有一面总是会爆裂开,好像是被挖心剖腹,让人很自然的想到被挖了心的比干。触目惊心中,树干上似乎是写满了“沧桑”。不过让人惊异的是它那顽强的生命力。它仍然长得是枝繁叶茂,生机勃勃的,那树冠,像一把擎天巨伞,在夏日,是人们憩息乘凉的好地方。这种树没有什么实用价值,只能点缀风景,为小山村凭添妩媚与丰韵。
他们听我说后,都一口否定了。他们说,这树不仅有黄桷树般粗大的枝干,而且它有笔直的干,直插青冥,它的质地非常的坚硬,绝不会像黄桷树会空心的还会爆裂。
我的父亲曾给我说过,他年轻的时候,夏夜,天气热得让人无法入睡。他常结伴到这两株树上去乘凉。这树盘虬的枝条密密匝匝的,若把它们编织起来,做成一张吊在空中的凉床或凉椅。你躺在上面,如果往下用力,那床或椅就一颤一颤的,像儿时的摇篮,有着无比的舒适感和愉悦感。这真的算得上是人间的仙境了。
这树上,极少有一种被村人称作为“长脚蚊”的蚊子。这是最让人憎恶而数量又最多的蚊子。它的攻击力特强,拿着一根针管,叮入人畜体内,吸食人畜的血。它们在吸食的过程中,常把它们所携带的病毒注入人畜体内,让人畜生病。它们一般白天蛰伏,不过有少数不怕死的,一反常规,也会在白天飞出来叮人的。
傍晚时分,西坠的太阳已收藏起最后一丝毫光,那似乎是裹在夜色里的“长脚蚊”便纷纷扬扬地飞出来,寻寻觅觅叮咬的对象。它们飞舞时发出的嗡嗡声,像打雷一样,听起来叫人毛骨悚然。有些特别生病羸弱的牲畜,甚至会被它们活活的叮死。我们小孩子对这种“长脚蚊”尤其是深恶痛绝的,常恨恨的想,要是有一种药能把这些可恶的长脚蚊全部药死那才好呢。
想不到在这树上却极少“长脚蚊”,它便成了人们心目中的一个理想的场所。虽然它生长在坡上,与村子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但在炎热的夏季,村里的不少年轻人还是会跑到这树上去乘凉的。
这两株树上还特别凉爽。你去乘凉,完全不用带蒲扇,在树上躺一会儿,你浑身的暑热自会消减。躺着躺着,你便会酣然入梦的。那梦境也是挺甜美的呢。
在树上你不用担心会被冰凉的露水打湿。因为那繁密的树叶,一层一层地遮蔽了你上方的空间。月朗疏星之夜,一星半点的月光也渗透不下来。有时遇到下雨,那雨水也不会溅一滴在你的身上。
后半夜,你会被树上的清凉所惊醒,你感觉到身上有些冷了。此时,醒来的同伴往往会叫醒睡着的同伴一道回家。
父亲的讲述,勾起了我神秘而美好的憧憬。这两株树弥漫的神秘深深吸引了我。在我的心里,这两株树是天堂,是人间仙境。
这两株树生长的位置,应该是在这头神牛的前臂。在我的想象中,这应该是这头神牛长出的翅膀。在西方,天使是长有翅膀的,在我国,《封神榜》中的雷震子也是长有翅膀的。这头神牛也和他们一样,长出了神奇的翅膀。
在一九五四年,正是人民公社时期。公社要办一个榨油厂。当时的榨油厂,纯属手工作坊式的。那用来榨油的“榨”得用硕大而坚硬的树才好。公社领导的目光自然就盯住了全公社数一数二的这两株黄柃树。这两株树的确是做“榨”的最理想的材料。村民们心里是极不情愿的,因为这两株树是风水树,如果把这两株树给砍了,那汪家街的风水可就完了,天灾人祸就会从天而降,全村的人可就要遭殃的了。不过村民们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如果是在解放前,这两株风水树就没有人敢去动。
那时的汪家街,既有在外为官为宦的,也有当地的一些豪绅。他们认定自己能当官发财,有权有势,都是有幸沾了这两株风水树的光。若是砍了这两株树,把风水破坏了,那他们就会走霉运,弄得来丢官折财,凄凄惶惶的了。于是,他们为了保护这两株树结成了联合统一战线,谁若是动这两株树,就好像是动他们的祖坟一样。
可是现在世道变了,改了朝,换了代。先前那些有权有势的人跑的跑,逃的逃,没跑没逃的都被人民政府给镇压了。其他的都夹起尾巴做人,惶惶不可终日的,你就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来拦阻的了。况且现在一切都归公了,正如《诗经》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两株树也自然是公家的了,而公家要公家的东西,你还敢来阻拦,恐怕是你活得不耐烦的了。
于是,这两株树的悲剧命运也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公社派了一队民兵来砍伐这两株树。民兵们先是刀砍斧劈的,待有了一定的深度,就用大锯来锯。可就在民兵们用大锯锯了不久,从那大树中竟流出了很黏稠的红色的汁液来。有旁观的人见了,就很惊讶的说:“这树真的是神树,你看他在流血呢!”经这么一说,大家方才醒悟过来,都说是真的。这时,就有人跑回村子里去叫大家伙来看这稀奇古怪的事情。
这下子,砍树的现场可就热闹非凡的了,比逢集都还要热闹。人一多,七嘴八舌的,各种说法便都有了。不过,比较统一的说法是说这树成了精了。而这些砍树的人,一定会遭到报应,受到天谴。这种说法在大家的极力渲染下,似乎这报应马上就要落到这些砍树人及其家人的身上了。
那些砍树的民兵,虽说他们有革命思想,不过他们头脑里的迷信思想也还是有的。中国,从几千年的封建社会走来,这迷信思想在人们的头脑中已是根深蒂固的了。是以民兵们听得这么一说,便想起老人们讲的那些神怪故事里的成了精的树或藤,你若是用刀去砍,它就会流血的故事。他们虽说没有被吓得魂飞魄散,却也吓得是变脸变色的了。他们不单是后悔,而且还感到后怕,他们怕真的有什么灾祸会降到自己或一家人的身上。于是,在心里一个劲的后悔,早知是这样,整死也不会来的。同时在心里一个劲儿祈求这株神树能宽宥他们的罪愆。
民兵们吓得不敢动手砍树,眼看着这树砍不倒了。民兵连长急红了眼。虽说他也并不是完全不信,可这是上级交给自己的任务,连砍两株树这么不值一提的任务你都不能完成,你说上级领导会怎么看自己呢。你这民兵连长立马就跟我下课得啦。是以民兵连长在权衡了利弊得失之后,脸红脖子粗的吼道:“明天跟我拿炸药来炸,我就不相信会炸不断!”说完就带着一队尤如残兵败将的人马回营去了。
说来也真奇怪。就在这天的晚上,不知什么时候,刮起了大风,下起了大雨,打起了大雷。屋子外面是雷声隆隆,山呼海啸。特别是那打的惊雷,就好像是有人从天空中在往地下不断地扔炸弹。这炸弹有时在半空,有时在地上,訇然爆炸。炸得人头皮发麻,炸得屋子颤悚,似乎是世界的末日来临了。
午夜过后,住在牛脑壳坡下的几户人家,都听到了两声极为清脆而又洪大的声响,声响过后,又异常分明的感觉到有巨大的东西从半空中坠落到地上。倒地的刹那,地动山摇。大家的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兆。
奇怪的是,在这庞然大物轰然倒地之后,风小了雨小了雷声也小了,世界仿佛从癫狂状态又恢复到了常态。
第二天,民兵连长带了炸药来。当他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惊呆了。原来昨天还难以撼动的两株大树,竟然在昨晚上,双双自行了断,从锯的地方齐整整的断掉了。
人们猜测:这两株树是怕炸药把它炸死了,因此才借风雨雷电逃遁了。还有人说,它一定是凭借这条小溪涨水逃走的。
就在这时,我们那边村子里却传出了一个令人惊奇不已的事情来了。
大清早,有村民去山泉担水,发现山泉水完全成了泥浆水了。挑回去,那水很难澄清,多半天,那水也是浑黄的。这山泉水整整浑黄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后,那山泉水又像先前一样清澈透明。这时,村民们又惊异的发现,原来从山洞满满涌出来的泉水,现在却只有这山洞的一半了。大家都认为是砍了这两株树的缘故。此时,大家脸上愁云笼罩,都担心风水破坏后不知会有什么灾祸降到大家的头上。
后来,村民们把到山泉的这一道山崖称作“油坊边”。现在想来,也许是村民们想借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曾给他们带来了福祉的这两株黄柃树深深的怀念吧!
四
在我懂事的时候,这山泉水又少了许多,泉水只有山洞的三分之一了。不过,供全村的用水也还是绰绰有余的。
在上世纪的八十年代,我参加了工作,我远离了故乡的山泉。
九0年,哥哥到我家来,我向他问起山泉时,他告诉我说,山泉已没有水了。我听后,感到心痛。似乎哥哥告诉我的并非是山泉的枯涸,而是我的某位亲人的故去。我知道这是因为我是喝山泉水长大的,我与它有着水乳交融的情感了。我努力的压抑着我心中的悲痛,不让痛苦的泪水流下来。
有一次,我回到故乡,我想前去作一番凭吊。
当我来到山泉边,看到的是一片凄凉、冷寂、颓败、芜杂,谁也想不到这儿从前曾有一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清潭。如今那一切的一切,都已成为过眼云烟。真的如刘禹锡所云:“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山泉下的小溪,仍是那般的娴雅,温驯。不过,由于没有了山泉水的注入,她似乎少却了一份清纯,明亮与灵动之气。对面的牛脑壳坡,在昏黄的天底下,凝固成灰褐色的一团,先前的灵异和神秘全然的消失。
想不到这么美妙奇特的山泉,到如今,在我们这一代就成了一个符号,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中,成为我们心头抹不去的伤痛。
我曾向我的子女讲述山泉的故事。在他俩听来,这是父亲在向他俩讲述一个远古的神话和传说。当我带他俩去看那已被杂草淹没了山泉时,他俩只是匆匆的瞥了一眼就走了。
我独自在山泉边徘徊,我心中很哀戚。故乡的山泉,你的消失,我们竟未能为你唱一首挽歌,甚至未能为你表述一言半语的知心话。而我们的下代人,他们却把你当作是一个远古的神话和古老的传说了。我不知道这究竟是谁之过?
我也曾到过砍伐两株黄柃树的地方去看看。哥哥指着两三株幼小的树苗对我说:“那就是黄柃树。”幼小的黄柃树的叶、茎呈红褐色,很纤弱、柔荏。比《红楼梦》里的林妹妹还要弱不禁风。我无法把它与我头脑中那参天大树联系在一起。让我想不通的是,这黄柃树长了三十几年,才长到这么一点儿大,如果要等到它长到原来那般大,那将会是多少年呢,难道像一句歌词所唱的:等你一万年!
就是这么三株幼苗,在我过了几年回去时,竟然也杳无踪迹了。我想到了物种的灭绝。这黄柃树也和其它许多已灭绝的物种一样,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陷入了更深沉的悲哀中。
尾声:我曾到油坊去看过已经做了“榨”的黄柃树,从它裸露的躯干可以看出它确实是罕见的大树,像这样的大树,是时间的杰作。它全身已被油和工人们的汗水浸染透了,它的色彩已变成了黑褐色。它的一端被一根粗壮的铁条箍着,像孙悟空的紧箍圈。这树真的是够坚硬的了,在经历了这么几十年的撞击后,也不见有什么损耗。我的心中升起了一种不落的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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