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突然病倒,周身疼痛,头亦欲裂。遂忙喊醒妻,要水要药。妻扶我将药吞下,复令我急喝一大杯热水,蒙头而睡。
我遵妻嘱,期望尽快康复。而先前的阑珊睡意经此番折腾已不知所踪,竟再也无法入眠,便探出头来,惺忪着眼,望着窗外沉沉的夜,一副痴呆状。
病中,人最易胡思乱想,且古怪至极,最多的恐是对死的畏惧。于是,各种相识的、陌生的死去的人便在眼前晃动,皆呲着牙咧着嘴对我笑,很是恐怖。我便挣扎着瞪大眼睛,却常常在梦中惊醒。原来自己已被高烧搞得神志昏昏,不辨是幻抑是真了。
而窗外风声却渐紧,哗哗啦啦地卷起遮阳的布棚,时而用力地撕扯,时而轻柔地吹拂。我努力地斜倚在床头,倾听外面的风声,迫自己想些有关风的传说、故事或诗词,恐又回到梦的无奈中。不过,无论如何,我连最简单的儿歌也不复忆起。我知道这是病困在作祟。
风儿渐收,雨却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落在阳棚上,嘀嗒有声,声音逐渐放大,时疾时徐,如音乐,极有韵致。住的楼层较高,楼前树木虽不少,但雨打芭蕉却无缘听到,便只能将遮阳棚幻化成芭蕉了。一丝凉意也徐徐从窗间挤进,掠过我面,昏噩的神志忽觉些许清醒,却忆起白居易[琵琶行]中吟咏音乐的句子,觉于斯雨倒也相宜,便努力聆听,如欣赏一阕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的琵琶曲。
雨在继续,舒缓急切的节奏毫无规律,或是我本不懂天籁的玄奥,或是天籁本是随意的,并无规律可循,我只静静的聆听着。
趁着清醒,我努力地搜寻着积存并不多的一点风雅,聊以打发病痛的折磨。或是“楚江微雨里,建业暮钟时”,或是"雨里鸡鸣一两家,竹溪村路板桥斜",或是"卧迟灯灭后,睡美雨声中",或是"高树临清池,风惊夜来雨",或是"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或是"苔色满地寻故第,雨声一夜忆春回"……想着忆着,柳永的几句词却忽上心头,"晚秋天,一霎微雨洒庭轩……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谛听着沥沥的雨声,我真是希望能“抱影无眠向清晓”。病中听雨
大脑又已朦胧,神志复始昏噩。我知道这是药的副作用兼病痛的困扰。我留恋这深夜的雨声,极力为自己醒脑。意志便与药力病困抗争着,我便时而清醒,时而昏沉,但终未睡却。而耳边的雨声自始至终没有消失,仍是一首首不同的乐曲萦绕在心头。
我很是得意,也极为满足。我甚至觉得即便这一睡不能再醒,于我已了无遗憾。真该感谢上苍在我病时来的这场及时雨,使自己在深夜的痛苦中得到了如此的慰籍,有了如此的寄托和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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