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之有朋友从深圳来，约我找一个地方聚聚。源之告诉我，说这位丁姓朋友不仅事业做得好，而且很有认知，是一位难得的青年才俊。

　　大家见面投缘，交流甚欢，几杯酒下肚，话也多起来。谈生意，谈时事，最后谈到了前些年基层乡村的民主直选。

　　丁总说，我给你们讲一个真实的事情。放下筷子，他饶有兴趣地用那夹杂着黄冈口音的普通话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有一年，我们家乡按上级要求搞村委会主任直选，村委会主任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村长。很多年来，我们邻村的村委会主任都是丁姓，因为在他们那个村，丁姓是大姓，几乎占了全村人口的一半。这次直选，让那些杂姓村民看到了扭转乾坤的希望，于是他们抱团，决心团结一致对付丁姓，不能再让丁姓坐上村委会主任这把交椅。丁姓的几个头目人物想，虽然丁姓人多势众，但是如果那些杂姓人家抱团对抗，还是比我们的人多，一人一票直选我们取胜的把握也不一定大。与其这样，还不如主动推选一位外姓人当这个主任，到时当选人还会感恩我们，替我们丁姓人说话办事。选谁好呢？大家一直琢磨不定。最后一位老谋深算的长者说，干脆推选王大傻吧，如果他做，我们就好掌控了。

　　王大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是村里唯一一个没有成家的大龄村民。他头脑不太清白，懵头懵脑，村里人就叫他王大傻，倒是他的学名反而被人们给忘记了。丁姓人家一提出这个方案，杂姓人家的几个牵头人就在一起合计：丁姓在村里当村委会主任几十年了，根基深厚，要扳倒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回他们主动提出让位，由杂姓人出任村委会主任，那当然是好事。虽然王大傻蠢是蠢了些，但他毕竟是杂姓。他当上村委会主任肯定会倾向杂姓人家的利益，于是他们也同意了丁姓人的提议。结果王大傻在村民直选中高票当选。

　　这个王大傻尽管智商低点，但是在利益面前并不傻。他上任后，似乎在以傻卖傻，傻中取利，搞得两边人都要巴结他。杂姓人看他家里屋破，难以容身，不能让丁姓人瞧不起，就给他盖了一厢房子；丁姓人家看杂姓人家对他如此用心，也不甘示弱，要在村长心里扳回感情的天平，赶紧给这位四十多岁还没有沾过女人的村主任找了个女人，成了一个家。现在，那个王大傻可威风啦，成了村里呼风有风，唤雨有雨的人物。

　　丁总讲完，大家哄然大笑，举起酒杯，一仰而尽。

　　放下酒杯，我说，我曾对把民主直选放到国家最基层的农村组织来推行有一个形象的比喻，就像把一瓢清水，泼进一条污浊的江水里。

　　2022.10.12.22:30于闻之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