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土生土长、在边远落后村子里长大的孩子,小时候连集镇街道都不晓得门朝哪儿,一步迈到过去县令生活的地方,感到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
县城,虽然是四线城市,是城市中的神经末梢,是最最底层的城市,与大都市比,基础设施、环境卫生、公共服务、人员素质,包括下水道遇到稍大稍急的雨就会堵塞,有些人还会勇敢地以闯红灯为荣,有些人遛狗,还会骄傲地让狗狗在公共场合拉屎撒尿……但与乡镇比,让乡镇有很多望尘莫及的地方。纵横交错的马路,鳞次栉比的楼宇,白天的农村,扑克场、麻将场或由年岁大的老人组成的小牌场,屡见不鲜;而县城就不一样,白天基本见不着闲人。多数都忙于上班、经营、生意买卖,到了晚上,虽然每条路上都有路灯,但那闪烁的霓虹灯,明亮的广告灯箱,常常闪得人心神不定,眼花缭乱;这还不算,饮食购物场所、休闲娱乐场所、美容健身场所……到处是人山人海,灯火通明,有的甚至通宵达旦。而农村,星月当空,漆黑一片。夏天乘阴凉、冬天焐被窝的时候,连日常照明的电灯,有些人家都舍不得开呢。
有的城里人说,要想知道城市大街上哪个是从乡下来的,不用打听不用问,就看外相。这个经验之谈,的确太过经典。
我刚到县城那阵子,走路总喜欢傻乎乎地东张西望,感到一切都新鲜,一切都好奇。有时与迎面来人撞了个满怀,抬头一看,好在是男子汉,如果是少妇美女,怕是麻烦大了。人家说你是故意的,你就是全身长嘴也说不清。
有几回,与迎面的人撞上之后,怎么想,怎么后怕。
记得在老家劳动的时候,有人比喻我们农村人的那句话很是贴切形象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县城人就不一样,午夜休息的人,多的是。就包括我自己,到现在还没有改变。在上班时,晚上10点之前,很少休息,都在看书学习或写东西改东西。而周末,回到乡下老家,晚上9点之前,十有八九早已打呼噜入梦乡。有时,即使没有入梦,眼皮早已打了好几回架了。
说起在县城置房子,也是很闹心的。
10多年前在乡镇上班,有一次在县城东园小区一朋友家聊天。朋友问我,想不想在县城买套间房,我莫名其妙。什么叫套间房啊?朋友给我解释一番。我晓得什么叫套间房,但100多平米,要3万多块钱,哪里买得起啊?我还振振有词地跟朋友理论,老家有两上两下,宽敞明亮,住得舒服极了,在县城买房做什么。本来想好好玩一玩吹吹牛的,被房子这个话题弄得很是扫兴,便怏怏不乐地提前散伙了。
又过了几年,县城开发盛都华城、财富广场等小区。开盘2000多一平米,身边有些人十分关心,讨价还价,我还是不闻不问,麻木不仁。再到自己对县城的房子有了认识和兴趣,房价已从每平米的2000多涨了3倍多,而我们老家的房子,到今天还是千把块钱一平米。这时候,我这个乡巴佬,才刚刚明白乡镇与县城差别中的九牛一毛。
时下有个现象,县城一些退了休的老同志,见面后,寒暄的第一个话题、也是最感兴趣的话题就是,自己或儿女在哪个哪个城市有多少平米的大套等等。儿女在单位是不是先进工作者、劳动模范、或有什么学术论文在哪级期刊发表或有什么科研课题突破等等话题,几乎为零。家住农村的离退休老同志就不一样了,他们在一起的话题是张家长,李家短,根本没有晒城市房产、晒车子品牌这些。
我常想,一个县份有近百万人口,能够到县城就职或圆安居梦的,大都是精英。在那里,素质修养的人多,文化文明的人多,登高望远的人多。比如,同样在早餐店用百叶裹油条做早餐,农村人会用五个指头紧紧地抓住,然后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啃;而县城人,就迥然不同。人家会用大拇指和食指中指文雅地捏着,小拇指和无名指自然地张开,细嚼慢咽。同样是进餐,人家那动作十分地优雅、得体、大方。但筐筐有烂桃子,县城居住的人群中也有不少“武二鬼”。有一次,我骑自行车下班途中路过一巷口,我直行。突然,从一院子大门里窜出一电动三轮车,把我自行车龙头撞断,脸上破了相,身上多处受伤。三轮车主还振振有词,胡搅蛮缠。我住院治疗一周多不算,还在家静养近一月。还有些“武二鬼”,更离奇。他们骑那摩托车,胆小的,能把魂吓掉得了。他把前轱辘拎悬空,就用后边的一个轱辘靠地,速度还快死人。这种车子路过哪一段,路两边的行人大老远都吓得连连避让。
在县城,人家辨别春天的到来,是看女同胞的穿着。只要女同胞穿着长筒靴+丝袜+短裙+上身的羽绒服或羽绒背心,那就说明春天的脚步临近了。而农村则不一样,没有这些感性认识去识别,只好看路边的小草了。如果小草发出嫩黄的幼芽,那就预示着春天就要来了。
在县城里买房,有经验的人说,高档小区宁愿贵点,在那里置房子,有档次,以后的日子里也少操心。安置小区那房子,虽然眼下价格要便宜点,但回迁户多,无物业,乱上天。有养鸡鸭的,养猫狗的,有乱倒乱扔垃圾的,更无从谈起不随地吐痰和偷偷随地小便了。
据说天安门前的保洁标准是惊人的,每平米的灰尘不得超过5克,垃圾落地不超多10分钟就要捡起来。那环境,才叫清洁、干净、美丽呢。
……
俗话说,思维决定作为,思路决定出路。城乡差别很重要的一点是观念的差别。比如,女人下露肚皮上露胸口,农村人叫失教(即没有家教);而县城人有个高雅的说法,叫时尚。
过去在乡下老家,我总以“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自我安慰。现在才幡然醒悟,那已经是老掉牙的黄历了。其实,真正让在县城生活10多年的我大彻大悟的是,环境改变人,才是城乡差别的核心。
2019年11月22日一稿
2022年1月10日修改
作者简介:姓名:张益强,籍贯,江苏。1961年出生,1980年高中毕业后去西北边陲把守边关,退伍返乡后,一直在当地从事文员至今。在《人民日报》、《半月谈》、《农村工作通讯》和省市媒体上发表新闻、图片、随笔近千篇。(非古榕树下原创文学网站会员,邮件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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