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都昌?古书里不见载都昌呢。
那当然,早先叫彭泽;再之前,有鄡阳,鄡阳县城不在这里,往东南去,此一脉山尽,即见其遗址,瓦砾、怪石、城头山而已。
上岸看看。
呀,碧桃花!
碧桃也是桃,芳菲尽后也结果,比狗屎桃更小,不好吃。其花却艳丽异常,大红色,异于一般桃花的粉红。花重瓣,也胜过一般桃花五出单瓣。
这人心中老大欢喜,欲赋诗一首。
山中百鸟啁啾,泉流淙淙,甚至也有惠风和畅,正是修心养性的好地方,可惜不见一屋,不遇一人。查看四周,也不见有甚渡口码头。看样子都昌城里一般是没有人到这里来的。
晚霞烧得差不多的时候,天渐次暗下来,隔水看去,灯火无数,隐约可见楼台里人影绰约。
天已黑,不如在此地过夜,明日继续东去,都昌城就不去了吧。
从侍者手里接过笔,于山崖壁上书:
鄱阳湖上都昌县
灯火楼台一万家
水隔南山人不渡
春风吹老碧桃花
这个人没去都昌城,都昌城,在他脑子中有两个画面,一个就是万家灯火。这个好似没什么好说,华灯一上,哪座城都是万家灯火吧?也不呢,人家这个万家灯火是视觉效果。要看到万家灯火,要么去某个高处,一览众山小,一如黄鹤楼上看三镇,樊楼顶上观东京;要么是城在水边,隔水看城。这后者于诗家是更有感觉的。湖面空空寂寂,碧波荡漾,微寒的风吹着人面,远处灯火闪烁,楼台隐约,亦真亦幻,旅人就会想起人世间的悲欢造化,难免有些感慨。
灯火楼台,看似浮于水上,人间不俗的好景啊。
另一个画面,是碧桃花。山中有碧桃,旅人在花渐老未老的时节看到,也是不可多得的缘分。
呵,都昌有碧桃吗?
一般的都昌人,并不知碧桃为何物。过多少山,看几多溪,茅舍竹篱无数,并不见有碧桃。就是今日去都昌南山(就是苏子夜观都昌城的那山),也不见一株碧桃。哎呀,当年的碧桃去了哪里?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碧桃匿迹了?许是当年南山并无大片碧桃,不过是苏子上岸之处恰有一株碧桃而已?后来那桃老去,却无来者?这是多么令人感伤的事啊。
都昌有碧桃,不止在南山。
都昌城陆路东北向上去,到土塘, 过七里桥,再转西北,水边,秤杪上有一村,叫碧桃湾。
只是村里也早已看不到碧桃,乡人不知碧桃为何物,竟然把那村叫成碧螺湾,不是不是,到人家刘姓宗谱上去查,到地名志里去查,明明就是碧桃湾。
有湾的时候还没有村,一个水湾,以碧桃命名,可见当初那地必有成片的碧桃了,碧桃之异观,在于碧血样的花,艳艳一片,热情无限。
可惜当年苏子没有深入到都昌腹地里来。就是走水路,也可以到得碧桃湾的,无村无酒,可是有碧桃花呀,那一片嫣红,更胜过苏子南山所见呢。
我读师范的时候才读了那诗。凭心讲,当初就觉得那诗不怎么。四句,第一句简直什么都没说,像凑数的叫口,接下也没不见地灵人杰的墨痕,不过是万家灯火,不过是碧桃欲谢。这诗未见于典籍,只在都昌南山那崖壁上刻着,都昌人自己口中念叨着,以这个证明苏东坡到过都昌。
到过都昌,这没有问题。但“水隔南山”,人家怕麻烦,没有进城来。后人说他带小妾入城治病云云,只是杜撰的故事而已。没入城来,就只能“敷衍”一下。这也是缘分上的事。
这一“敷衍”,也留下风流无数。绕回来,还是缘。
那人是春上来的。一首诗留住了春意,也留住了时空痕迹,
苏子诗词,县名直接入诗,这是绝无仅有的。
万家灯火,楼台绰约,这简直是一副巨型动态山水照片,最早的县城旧照片,非此莫属。
还有碧桃。碧桃有果不作食,但花艳极致且重瓣,多少文人墨客,看尽世间许多风流,问其何为碧桃,只怕是一脸懵逼。都昌有碧桃,不但南山有,碧桃湾有,还有很多山旮旯水边边有。我想碧桃该是都昌的“县花”呢。
故乡我老家院子里有碧桃,紫荆抢春之时,碧桃已悠然灿笑。只一棵,高丈余。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诸君不识雪夜彭城丑脸无妨,不如去我老家看碧桃吧。真真都昌的碧桃。种桃人叫刘克定,港头刘明环村人。一个不错的园丁。我赤脚单衣的岁月,他为我种了一棵碧桃。
万镒生态农业合作社开荒的时候,来了一个开挖掘机的师傅,我调侃他是捉蛇的,是个善良、至诚又能干的小伙,他是土塘碧桃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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