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正文

海天散文 似水年华 心灵感悟 天涯旅人 睹物思人 文化苦旅 资源中心小说阅读归一云思

宅子

时间:2021/8/21 作者: 于天良 热度: 312959
  很早以前就有写一下宅子的想法,只是挤不出一些清静的时间,一而再,再而三地搁浅了。

  前些日子,慈父永远的走了。我在宅子里住着守孝,悲痛之余,独处宅子的一隅,拿起笔,开始写起宅子了。

  我家的宅子是父亲在八十年代修建的。那时父亲正值中年,宅子的样式打破了先辈传统建房子的布局结构,三间正房一个家门,一进两开的格局。那时在村里是标新立异。宅子修好后,村里男女老少观看后都啧啧惊叹。

  清晨,一缕阳光是从宅子的瓦楞上发现的。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向来在天蒙蒙亮就起床做起早饭了,父亲起床后,到院子里干一些杂七杂八的活儿。一家人吃完早饭后,父母亲到地里干农活儿,我们兄弟姊妹去上学。

  我们全家人住进了新宅子,都很兴奋。那时,我在读初中,在新宅子里读书写作业,宅子的窗明几净激发着我滋长出一种孜孜不倦刻苦学习的精神和力量。

  读书改变了我的命运,大学毕业后,我在远离家乡的城市工作。我上班后,回老家的时间少了,在宅子里住的时间自然也少了,有时上午匆匆回去,下午就匆匆返程。有时在午间,拍上宅子几张照片,在工作的闲暇之余,看一看宅子和生活在宅子里的父母,一种眷念的情怀在心底荡漾。

  去年三月,父亲还健在,我买了一颗海红果树,种在宅院里的西南角。父亲说:“海红果助消化,对于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爱吃。”能使父亲有个愉悦的心情,我也熨帖了。

  父母年时已高,生活向来矜持和节俭,宅子的院里种了各式的蔬菜,父亲腰痛,腿脚行走不便,母亲的背有点驼,二老每天总是在天刚亮就起床,母亲拉着水管浇菜,父亲搬着一个小凳子坐在菜地边拣着菜,好的留着自己吃,不好的菜叶摘下放在一边的筐子里,父母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携着筐子的柄,趔趄着,将一筐不好的菜叶送给邻居家,让羊吃去。

  宅子的院落很大,菜园里种得五花八门。菜园临近正房的畦上,母亲总爱种上几丛花儿,花的品种是一年与一年不同,去年种的是玫瑰,今年种的是牡丹。我有时带着埋怨的情绪说:“种这些花干啥,种一些菜还可以吃。”母亲说:“院子里种些花好,红红火火的。”

  岁月流年,宅子的面貌变旧,不变的是宅子依然净洁,这一点是母亲的功劳。母亲向来勤劳,向来干净、整洁。宅子屋里的摆什虽然陈旧,但是干净、整齐有序。母亲上了年纪,背一年比一年驼,但拄着拐杖的母亲总是勤勤恳恳、一丝不苟地收拾着家里家外。

  宅子整洁了,左邻右舍的老人们前来串门儿的人也多了起来,炕上坐着的,地上站着的;拉家常话的,做针线活儿的,融和与亲热在这里如切如磋。只有落日的余晖,才能映照着大伙儿渐渐离开宅子回家的背影。

  在乡下,有个好院门,那是宅子有风水的象征。父母拿出一些积蓄,修了一个豪华的红漆院门,这在村里是首屈一指,母亲为此增添了不少的自豪感。父亲在院门完工后的第四天夜里,安详地永别了他今生今世的宅子。

  父亲的仙逝,宅子里留下最多的是母亲的身影,母亲拄着拐杖在宅子的院落里彳亍地踱来踱去,收拾着父亲出殡滞留的杂七杂八。母亲眼角噙着泪花,心里眷念着刚走的父亲。

  宅子,一所北方极普通的宅子。父亲在宅子二十年代的土坯房里出生,那时,家里吃不饱,穿不暖,过着一贫如洗的生活。父母亲结婚后,省吃俭用,积攒着钱,准备修缮一下逼仄的土坯房。房子修好了,父亲也步入年迈了,虽心里好高骛远,可身体却力不从心,渐渐的,拐杖也不离手了。

  父亲活着的时候拄着一根木制拐杖,做工考究,母亲一来有些吝惜,二来用作一份纪念,将拐杖放在柜子的顶上。

  父亲走了,母亲想念得很。一个人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收拾一下深秋的落叶,或者整理一下东墙角的沙石,以此,打发着怀念的时光。

  农村的夜晚可以说是万籁俱寂,在这静谧的夜里,宅子显得有些空旷。在寒冷冬季的夜晚,皑皑白雪映照下的宅子,静默而寥廓。

  深深的宅子啊,你永远是我的家。我出生在这里,我来到世界时,那时的宅子,蓬门荜户,简陋的土房,清贫的生活练就、滋养出我勇往直前、奋斗的勇气和力量,也锤炼出我从不畏难的胆识。知识改变了我的命运,豆蔻年华,一步步走出了宅子。在这日新月异的时代,故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宅子的旧貌换新颜了,但是,宅子不论是破旧,还是崭新,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只要宅子在,我的家就在。

  “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父辈一身勤劳、俭朴、宽厚待人,父亲生在旧社会,识的字不多,但渴求知识的欲望强烈,对子女学知、求知的期盼更强烈。父母亲宁愿自己吃亏,不愿意连累他人,一贯任劳任怨,成就了一个好的家风,当我在工作中,遇到碍难的事情时,总是静心地想一想父母说过的话,自然,就会有一种自强不息、进取的斗志和力量在胸中奔涌。

  宽阔的宅子啊,你是我的根。树高千尺源于根深。在我小的时候,宅子南墙边,东墙边种了杨树,东墙边还盖了两间土坯房,那时,家里穷,小树长成了大树,锯断成年的树,可以卖钱。如今,东墙的土坯房拆了,树根也拔掉了。宅子一下子变得宽阔了,在院子里,种了一棵海红果树,在果实累累、姹紫嫣红的秋天,宅子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宅子不仅是宽阔的,更是深邃的。宅子有着讲不尽的故事。

  我年少时,在邻村读初中。冬天,因为昼短夜长,在黑沉沉的夜色中,母亲就早早起床了,急匆匆地做着早饭,我吃过早饭,天还在夜色中。父亲不让我一个人走,执意要送我去上学。父亲到宅子东面的凉房里找到一盏蒙着灰层、嵌着玻璃罩的煤油灯,父亲点着灯捻,走在前面,我跟在后边。我初中读了三年,父亲拎着这盏煤油灯送了我三个冬天。

  我小的时候,家里穷,一日三餐全是粗茶淡饭,我放学后,肚子里饿得饥肠辘辘,书包往炕上一扔,就到橱柜里翻腾着找饭吃,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块玉米面窝头,吃到嘴里,涩得噎不到肚子里,这时,邻居家的好伙伴来了,嘴里嚼着一块干馒头,我看在眼里,馋劲十足,与母亲哭着要馒头吃,母亲看到我这非分的要求,怒喝了我一顿,我无望了,也不哭了,蹲在宅子的墙角,父亲见此情景,默不作声,扭头去本村的门市部赊回两个冷馒头,我在懵懂中吃下了这两个馒头,那时,味道真香。

  现在,生活条件富裕了,吃个馒头,早已不是一种奢望或期盼了。但是,节俭的习惯永远镌刻在我的心坎上。看到一些浪费粮食的恶习,我心中是深恶痛绝。

  新时代,阳光也格外明媚。家里的穷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宅子的面貌也一年一个变化。母亲总是要保留宅子原来使用过的手拉风箱、爬犁、木锹等等,这些旧时的器具早已失去了使用价值,但母亲没有丢掉,而是,或挂在凉房的墙上,或收拾到闲置的瓷缸里,我每当看到这些退了本色、爬满纤尘的家当时,默默地读懂了母亲的心。生活再好,日子再宽裕,也不能忘记过去。过去、现在和将来是一根绳索,也是一个永远不能解开的结儿。

  我有个特点,总喜欢在疲惫之后,静静地待在宅子的一个角落回忆往事。夜深人静,搬上一个小凳子,独坐在宅子的东南墙角,童年的贪玩,少年在煤油灯下刻苦学习,成家后在外打拼,一幕幕象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展现。岁月如白驹过隙,我两鬓的发已变白,但是,胸中奋斗的冲劲儿每时每刻在奔涌。当我们品尝美味生活时,其实,也是在咀嚼生活的艰辛,沐浴在灿烂阳光中的宅子,显得有些雍容华贵、端庄典雅,但也无法抹掉过去岁月筚路蓝缕的容颜,当我们向前走的时候,不能一味地奋勇向前,要常回头看一看自己身后留下深一下、浅一下的脚印,人生的路啊,苦与乐同行,艰难与幸福相伴,且行且珍惜吧。
赞(0)


猜你喜欢

推荐阅读

参与评论

2 条评论
×

欢迎登录归一原创文学网站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