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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肥的大耳毛

时间:2021/8/5 作者: 牧雪吹箫 热度: 367299
  早上刚上班,座机就响起来;保安师傅说楼下有人找你。我的第一反映认为这准是告状的人;于是习惯性地带上本子和笔下楼去接待。没想到见面一看,却是前两天见到的那位四十开外的男子。他依旧黑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老哥你好,俺是专门来给你送大耳毛的。你看多新鲜、多好,这是俺媳妇上五龙山那边去采的;你收下吧,我什么事也没有。”他把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重,似乎喻示我不是来求你的。说完他也不管我收还是不收,把一塑料口袋足有三、五斤的大耳毛扔下就跑了。这鲜嫩肥美的大耳毛,毛绒绒,水灵灵,个顶个,干干净净;一看就是优中选优反复筛选出的。

  我与他非亲非故,亦未记得他的名字。记得那天中午饭后,我去院外走走。在大门口被一位焦急的男子拦住了。他怯生生地说:“大哥,你是领导吗?”我闻言很反感,为什么一定要是领导呢?不是领导就不行吗?于是就反问:“你想找什么领导,办什么事?不是领导不行吗?”他以为我真是所谓领导呢,立刻更加恭敬而又局促地放低声音说:“我想求您点事。”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找我干什么呢?我疑惑而警惕地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他悄声说:“去年秋天我女儿上大学了,表现可好了;现在还不到一年就要入党了,可是因为我的事需要一份证明材料。”噢,原来为了孩子入党的事。他是不是找错了地方?我问:“你怎么了,还要到这里来证明?”他黑红着脸吞吞吐吐愈加小声地说:“我以前被判过,是斗殴打群架,但是缓刑;都二十几年前的事了。谁能想到这孩子入党会审查这么严厉啊!非要一份判决书证明一下我犯了什么事、判了多少年不可。当年那份判决书早就没了。”

  我基本听懂了他的意思,他需要复制当年的那份判决书,以证明他的情况。我说你的案子应当在基层法院审理,怎么到这里来了呢?他说是,是在基层法院审理,但人家又上诉了。我说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呢,现在是午休时间啊。他说老哥,我跑了一上午了,先是去派出所,去社区,又去基层法院,这里是第四站了。求求您帮个忙吧,孩子要我今天必须发特快专递过去,否则……唉!这里,这里我谁也不认识啊。

  看着这位四十开外憨厚而面带羞涩的男子,我能够体察到他对孩子的进步倍感喜悦,又对自己当年的错误倍感懊悔的心情。哪个父亲不希望孩子成长进步超越自己呢?如果二十几年前他能想到今天的麻烦,他或许就不会卷入那场殴斗吧?我说中午正是休息的时间,你就等到下午上班再说行不行?他焦急地说:“老哥,求你帮帮忙吧,下午可能就不赶趟了;我耽误一天工顶天扣一天工资,可是耽误了孩子的事,那我得后悔一辈子啊!”他的语言真诚,语调急促甚至有些颤抖。我也是为人父的人,也经历过孩子上大学入党须政审的事,所以完全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我说让我试试看吧。

  他把身份证放到我的手里,在通过安检门时主动把打火机放到了指定位置;然后怯生生地随我走上楼去。很快我联系到了档案科的李科长。说明情况之后他也很同情这位父亲,遂迅速来到了办公室。一番检索之后将那份有些发黄的判决书调了出来。这位四十开外黑红着脸的父亲,手捧这份判决书忽然欲言又止;他眨动着眼睛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然后给我们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又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吐出两个字:谢谢,谢谢。

  就这一点小事未料竟被他记在心里。如今每当我漫步于早春的市场,看到农家上市的鲜灵灵的大耳毛的时候,就不由得想起那位黑红着脸的四十开外的父亲,每每感慨良多。可怜天下父母心,有多少这样普普通通的父亲,哪怕曾经有过不堪回首的过往,但他们仍然对自己的孩子充满了希翼和期待。当他的女儿接到这份可供证明的判决书的时候,她会想到父亲今天的感受和奔波吗?学校的党组织会接纳这位政治上积极上进的女孩子吗?能,一定能!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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