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老许的相见远比相识要早,但有了相识才会记起相见。
与老许的相见忘记了是何时,与他相识是源于去L市参加一次研讨会。
由于单位有事耽搁了一些时间,到达客运站时就已经不早了。看着车站出入口熙熙攘攘的人流,携包背袋,匆匆形色,再看看太阳慢慢爬高,如果现在进站购票乘大巴,一定会错过活动报到时间,不免心里有些急躁!
“老弟,是去L市吧?连你刚好凑够四个人,接着就可以走,坐不坐?”一个男子过来搭讪。
这个客运站虽地处老城区,周边街道拥挤,却是辐射周边县市,每天客流量也很大。
“一定是黑出租,现在这样的黑车多着呢。黑车啥费用也不交,乘客图便宜,司机图挣钱,两厢情愿的事。” 这是众人皆知的秘密,我心里暗想。
这个男子肯定也是瞎撞,见人就问,见客就拉。成就成,不成作罢。
我也没正眼看他,扭着头望车站里瞅着,顺口问了句:“多少钱?几点到?”
他一听有门,抓紧说:“三十元,中午十一点前一定赶到L市车站,比车站里的票价少了十元,还不用等,怎么样?”
其实,我正左右为难,心想:“黑车就黑车吧,要不晚点就错过了举办方的会务安排。”我这才回头认真看看这黑车司机。
四目相对,凝视,停滞,思考。黝黑的脸色,短发倒也看着精神。看着脸熟,绝对以前见过,不止一次,只是不知对方姓名而已。
上了黑车,车子倏地窜上了大路,直奔L市。
虽是黑车,却是轿车级别,远比大巴车舒服稳当。我之所以上车,也是看到司机年过半百一定老成稳重,多了几分安全感,不比二三十岁毛头小子。
到达L市需要些时间,自然少不了问长问短,要不然干闷着多无聊。
我刚好坐在副驾上,自然就多了些和司机聊天的机会。我们不约而同的说:“我们以前见过吧,看起来眼熟的很,是在哪里呢?……”
“想起来了!在奥体公园的塑胶跑道上。”
“对,对,就是那里。”我们忽然记起了对方。
看来大家都有运动的习惯。要么是清晨五六点钟,要么是晚上华灯初上,我经常会去锻炼锻炼。以前那只是遇见,互不相识,脸熟而已,也没有相互了解的缘由,今天是机缘巧合。
通过聊天,司机姓许,叫许斌,今年五十一岁。从事出租有十几年的时间了,起先在一家纸箱厂做货车司机,后来厂子倒闭,就跟着朋友就干起了这行当。
论起来也算是老朋友了,毕竟有过多次无言的遇见吗,所以今天话就自然多了些。
谈他的厂子倒闭,后来工作的漂浮不定,几经周转才有了今天的出租车生意。又谈到我们的工作不用风吹日晒,有保障多好多好等等。我自然不敢苟同,任何工作都得付出,都是为了吃一口饭,况且我的工作也是解决温饱而已。但是当谈到他现在的行当时,脸上显现了几分满足。他的两个孩子也有出息,老大读大三,老二读高二,明年就要高考。这份工作完全可以应付孩子上学的费用,并且还刚换了一套大房子,就在奥体边上,今年一入冬就可以搬进去,以后去锻炼更方便了。说到这里,老许脸上写满了得意,还看了看我,很有约定之意。确实,我的这点“稳定收入”还真没法达到他的高度,我还蜗居在老房子里呢,所以只能笑笑,但是锻炼是不可少的,以后遇见就真的是老相识了。
我边听边诺诺的应着,心里同时在给他算着帐。结论是黑出租挣钱很多,不受限制,拉的客多挣的就多。
老许自然会想到我的心思。他说:“我们这行风险实际很大,吃这口饭的人也多,好在咱们客源多。”
聊天一直也没降低他开车的水平,期间还用蓝牙接听了几个在车站预约的客人电话。他很高明的拿捏着,踩离合,挂档,刹车,加油,动作之娴熟犹如书法家在纸上行云流水的泼墨。
车子就像一条蚺蛇游走在水面上,高昂着头,迅疾而轻便的绕过一辆辆障碍物,从反光镜里可以看到路边的树木快速退去。
同车的其他客人有时也你一句我一句的搭着话,但更多的是不住地提醒:“师傅,慢点开,注意安全,不急哈。”
老许不住地点头应着,手上动作却是丝毫不减。
这条道跑了不知多少次了。对他来说,哪个地方有个坑,哪个地方有个弯,路边哪棵树朝哪歪,比他自己身上有几块疤痕还熟悉。
老许减速,扭方向盘,很轻巧地绕过了一个大弯,又驶入一段看不到尽头的直路。他接着说:“你们可千万不要认为我图钱不要命哈。我与别的出租车不同:一是客源地固定,只在W市车站和L市车站接客,不走街串巷乱抢客;二是两点一线,W车站到L车站,L车站到W车站,绝不岔道;三是运营时间确定,上午来回一次或两次,下午来回两次,特殊情况只少不多,一天干完就收工回家,给再多钱也不多干。”
听起来好像很不贪财一样,一个黑车司机还讲究这些。
“多干多得,有钱不赚白让给别人?”我故意挑话。
“这叫原则,”老许按了一声喇叭,一踩油门从两车空隙间如同泥鳅一样滋溜钻了过去,“挣钱也得有底线和原则呀,”呀有拖音,老许好像欲言又止。
两个小时的车程,用了一个半小时到达,老许感觉很对得起我们。接了钱嘿嘿一笑,往怀里一揣,说:“最早一起干这行的几个伙计有两个已经走了,很痛心,钱得慢慢挣,急不得,无论干什么事都得有原则呀!”
我整理好包刚走出不远,心里还在琢磨老许的话。老许的车子又折回来追上我:“老弟,啥时候办完事,随时电话约我,我愿效劳啊。”说着还递给我一张名片:许斌 出租车司机
我接着,应着,挥手。车子一溜烟转入巷尾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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