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是友人微信传来中国古典秋诗二十首《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阅读,真美!感慨古人的悠然生活和思境的洒脱。但沉静下来,回味中,忽然发现他们具有一大共同特点,那就是借景抒怀是绝大多数诗人的取向。
譬如:王维的《山居秋暝》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譬如李白的《秋登宣城谢眺北楼》江城如画里,山晓望晴空。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
譬如白居易的《秋 夕》叶声落如雨,月色白似霜。夜深方独卧,谁为拂尘床。
譬如杜牧的《山行》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等等。体现的就是“比、赋、兴”这种具有东方典型的诗向思维意识表达。对此,想到了诗之外的一些,并与友交流。现摘录如下,作为读书之另样的感受。你若有异,可批。
我们是喜欢同类取相的一族,常爱以物、以景拟人拟思,很美,的确很美。然而,我想说的是,这是我们的长项,也是我们的短肋,含蓄过了,浮在感性上的表面文章居多,对于深刻,也就淡忘、忽视了。譬如理性上的思觉,它的确是我们的短板,由此带来的困惑就是千年来没有长大,暮气里的幼稚,依然是感性上的居多,可爱,但不可多取。因为,它看似自然,却是反自然的结果,未能从中脱颖出来,上升到灵性的高度——自我剖析的坦白,“天、地、人”存在的深度探析。
对我来说,早期接触的多是西方诗人居多,譬如但丁、普希金、海涅等等,因为古文学的不好,对于古诗词基本上都是敬而远之。直到后来闲下来,才开始慢慢有些接触。说实话,我是喜欢这类诗文的,那种朦胧、婉约,略带禅境的格调能给人一种沉醉的感受,经常会有绕梁余音幻觉的体验。对于古人的那种农耕文化为代表的闲情雅致生活情调,也是深深叹服的。
而在今天,读过之后,却又产生了诗词之外的另样感觉,那就是,借喻多了,难免会忘了自我本真,和真性的了解或明白。想说一句,读诗,读到它共性的时候,你便会发现躲藏在潜层里的内涵,以及它所带来的惯性主张深层结构。
常听一些文科生对我说,白描是最为深刻的。而我想说的是白描一如油画里的素描,它是功夫积累的必要,是基础,是手段的采集,却不是脱颖,也不是自由独立的思想确认,更不是人性的升华。它,没有深刻,只有浅层意识感性上的抚摸所带来的感动。
说来,这与我们的惯性思维有很大关联,不敢直接表达,惟有在大同下喏喏的隐喻,唱白于自然了然的慰藉,绝无坦坦荡荡地表白个性主张之缘故。美是美,但亦悲,悲在深度不够,忘了本体灵思的涌动生成——自然,在自然中表达他自身所独有的本体畅然和肯定。
说白了,我们是缺乏哲科思维的一族。
“比,赋,兴”是含蓄的,婉转的,但同时你也要看到它的不足,那就是缺乏理性上的严谨和直接坦荡地面对,他往往忽视了生命自身的明证,而陷入他证的多样可能,从而导致一种依附心理,难有独立呈现。求同,求与自然和谐共处,是他最大的优点。
但于此同时,伪和假也是易行的,君不见自然生成的伪装处处可见,这,在正常不过了。伪君子,常人,正人君子混搭,因为习惯养成。这是强优,也是顽疾。病态美,健康美,自然美,都是一种美。
我想说的是,“比,赋,兴”诗性意识与科学求真思想是有差异的,甚至是相悖的。中国古代的诗词多以对自然景的描述来烘托或表达自己内心的情绪波动,很少有西方人那种直接的剖析自己灵魂的书写者。我们有李白、杜甫,苏东坡,但绝少会有像但丁、莎士比亚、普希金的出现。
随意选上三首外国的诗文比较一下。
普希金《梦景》:不久以前,我沉迷于一个美梦/我梦见自己头戴冠冕,成了皇帝/我梦见我在爱着你——/我的心欢乐地跳动/并在你脚前把爱情热烈地倾述/唉,美梦!你为什么不延长那幸福/但如今,上天并没有把一切剥夺/我丢失的——只是那帝国。
海涅《逝去的夏》:我在心底哭泣,/ 眼前的情景,/ 令我想起告别恋情时的那一幕。 /和你分手是命运, /我知道不久之后你就会死了。 /我离开时是夏天, /但你却已是枯萎的森林了。 /森林的树梢在夕阳照耀之下, /微微的颤动着, /这是即将告别的夏日阳光, /在森林中留下的最后之吻 。
泰戈尔《飞鸟集》节选:只有经历过地狱般的磨砺,才能练就创造天堂的力量; 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响。
虽说诗词都是感性的成分居多,但通过比较,你会发现彼此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异的。
早期诸如像屈原大夫类的诗作带有一些影子,但愈到后期发展愈少见了(从春秋到清末,一路呈递弱趋势)。这是区域文化、集权与封建、砖制与皿煮所带来的不同演绎结果。好在后来,我们还能读到像海子、木心等样的触及灵魂深处的白话诗文。
由此,你会发现,喜欢借喻的,在人类科技文明进步中所起的作用是微不足道的,他是浮在表面上的文章,是感性上的一种抒怀,很贴切,也很生动,然而却很难上升到理性思维层面,尽管它很美。
敢于直面剖析自我,对于内心活动尽可能地直接表达,他所带来的结果就是灵魂体验式的追问下理性上的深刻,由此演绎下来的是哲科思想的丰厚,对于灵魂深处的探涉远远深于感性上的认知。
在这里,想到了东西方思维上的差异,我只是表达一种感觉,即二者之间的差异性。他们之间没说对错,没有优缺点,只有思维惯性上的取舍不同,一个是朦胧曲径通幽处,一个是清白坦然自若处。一如水的模样,浮在面上的是浮光掠影,多彩多姿,生动活泼,沉入深层的是晶格单一,没有华姿,只有纯净。表面文章和深刻文章各有所需。要知道,感性和理性是构建人性的两大基础要素,感性带来的是生活的丰富多彩,理性带来的是生命的思想深刻。
“反动的”与“进步的”都有各自的充分理由,你选择了哪一项,哪一项都是对的,在这里没有非黑即白论调,只有趣向的取舍不同。反动,服软,如老子,尚自然;进步,取强,如笛卡尔,尚思滤。
如今,谁又能在此二者之间取得衡态呢?难,真难!我们是感性上的认知要多些,而西方是理性的东西要多些。因此没有必要非得下个谁高谁低的结论。都是人性构造的两个不同呈现而已,那种什么什么我们的诗词优美程度是西方人根本无法比拟的说法,其实是很滑稽的顽固强为说辞。在灵性思维深度层,我们或许还略逊一筹。因为感性居多,呈现的必然是表面上的同构和情绪渲染上的浮想文章居多,就思想境而言,广而不深也是必然。
我们都是带有一定偏性取向的人,作为现代人,无论是理性还是感性上的认知,都在告诉我们一个为人处事的道理——既要认可自己,也要认可他人。就虚与落实各有所需,不要以己之见去度量他人,也不要以他见去贬低自己。这叫知敬,礼达。生活是多姿多彩的,我们尊重彼此生活的选择,更应尊重彼此生命的完整性,和过程中立意的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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