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加拿大的住家主人是一对五十多岁的老夫妻,中国人,和蔼的很,说的最多的话就是:“ok,ok。”他俩就像那韭菜一样,落到哪都一样生活,没有什么水土不服。外国人从来不种韭菜,可韭菜在那片土地依旧长得绿油油的,粗壮,挺拔。这叔叔阿姨每天都乐乐呵呵的,叔叔喜欢打台球,就在地下室摆了个台球桌,每天拉着阿姨一起打台球,偶尔也会喊上我一起。不计较输赢,不小心碰到球就再放回去,也不计较犯不犯规,图个轻松乐呵。阿姨喜欢栽栽种种的,就把家里的窗户,阳台上摆满了花花草草,饭桌上摆了三盆袖显得很是袖珍可爱的仙人球。后花园也跟普通人的不一样,别人家后花园都是一片草地,我们家的后花园呢,全是蔬菜啊 葱啊 蒜啊的。
这附近的华人也都这样,阿姨说:“中国人就这样,老了就喜欢种种地,吃着自己种的东西多香啊,啥时候想吃了,摘一点,比买的鲜多了。”这韭菜盒子就是这出来的。
住在阿姨家,自己种的各种蔬菜从来没缺过,这一个后花园本种不了那么多菜。种一样吧,得吃腻了;多种几样吧,除去姜葱蒜地方就那么大点。怎么办呢?这一片的老头老太太们呐,一家种两三样菜,不多种,不重复地种。长出来之后,这家送点,那家送点,就啥都吃上了。吃完晚饭的七八点钟,阿姨总会喊上叔叔出去散步:“嘿,我出去散步,你跟我一块去不,那个杭州的老太太让我给她送点菠菜去!”
我那天吃上的韭菜盒子的韭菜,就是别人家送来的。
那韭菜是刚摘下来当天就送过来的。当时我已经阔别中国将近一年,已不大记得故乡的味道。阿姨也是北方人,做的吃的是北方味,却不是家乡味,做的同样的东西,好吃,但不是那个味儿。做的煎饼果子,甜了点,没有那独特大酱的咸香;做的包子,外皮酥脆馅里带油,却没有那冬日早晨咬下去的那口温暖;就连大年夜包的的饺子,都没有那股年味。都不是那股清河味。
但是那天做的韭菜盒子,真真切切,确确实实地让我吃到了清河的味道,仿似尝到了给我变着花样做饭的奶奶的味道。
两面不均匀的金黄,拿筷子加起来,朝下的一面被韭菜鸡蛋馅中的汤汁浸湿,汤汁一点点地浸出来,滴在碟子中。咬一小口,感受到地是把面皮咬开时那酥脆又有一点软糯的口感,紧接着就是迎面而来的白烟和扑鼻而来的那韭菜的香气。眼前一片朦胧,不知道是热气让眼镜上爬起了雾,还是怎的。顾不上擦眼镜,赶忙咬下第二口,烫,却慌慌忙忙没嚼几下便吞了下去。鲜,我从韭菜中尝到了土地的味道,就像,雨后在室外问到的那个味道,也像早晨露水混合着大地的气息,真的鲜。香,韭菜虽然蒸熟了,软趴趴的,但相较于鸡蛋还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口感,这两种天然的东西混合在一起,真的是直冲脑门的香。这鲜和香,和我吃过的奶奶做的韭菜盒子,妈妈做的韭菜盒子,味道一样。都是自己种的韭菜,一个是种在清河的大花盆里的,一个种在异乡的后花园,并无二致。果然,本是同根生呐。
我的嘴和心都记着母亲的味道,家乡的味道;这韭菜也一样啊,也没忘了它母亲的味道,也还有那家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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