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住在一个小镇,临街一栋小楼,顶层、一间门朝西的房间里。
房间不大,十二个平方。很简陋:一张书桌、一台电脑(唯一奢侈品)、一把椅子、一套流行于八十年代末的工艺竹椅沙发、一张木板床;四壁空空,留白。
两个窗户,一大一小:大的向东。面对大街,和一带远山。早迎朝阳;小的向西。没有什么可以面对的。远处是前是池塘后是竹林的村落,近处楼下是随意栽了些灌木花草的院落。晚送夕阳。
也许是母亲:“不怕破,只怕龌。”的教育的成功,或许是怕有不速之客,我把房间收拾得窗明几净。
也许因为是别人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的缘故,或许是足不出户就能看日出日落的缘故,我很喜欢我这间陋室。
也许是人到中年惯看春月秋风,或许是中了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毒,每天为了生活在自己开的店里,做完该做的,只要没别的事,便哪也不去,回到房间里:听听伤感的音乐;写写不值钱,没愿人看,自己感动自己的散文诗歌。
乏了,就看看窗前风景。尽管窗前风景司空见惯,一成不变,翻来覆去四季,可我总是看不够。
晴天清晨,我都会一定不移地在悠扬音乐里看日出。当朝阳,如婴儿般从远山山巅缓缓分娩而出,我总象喜添贵子一样兴奋。心中燃起对这一天、以及未来所有日子的美好希望;当曙光映红脸庞的那一刻,日趋枯萎的容颜,似重又返青,朝气蓬勃起来。
黄昏,我则常常沏杯茶,坐在竹椅沙发里作别夕阳。这是太阳灿烂辉煌后的落幕,瑰丽而悲情,我沉醉又感伤。人生也有落幕时,然而又有几人能如它,如此从容精彩地落幕呢?!点燃一支烟,以茶代酒,告慰夕阳,也告慰这最起伤愁的黄昏!
撇开伤愁看黄昏,其实黄昏很美好:天边彩霞,千姿百态,精彩纷呈,美轮美奂;乡间小路,农夫荷着锄、牵着牛,踏着薄暮晚归,如诗如画;村落绿树掩映,暮雾缭绕,若梦若仙。
月亮犹如红颜知己:我忙碌时,她自夜空明媚;我闲暇时,她随来我窗前与我脉脉相对。她懂我喜怒哀乐,我知她阴晴圆缺。彼此不占有:招之即来,相抚相慰;挥之即去,相惦相念。星星一闪一闪,暗送秋波,我坐怀不乱。因为我和月亮说好了“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不要一见雨就烦,用心去看去听,四季的雨各有不同,饶有趣味:春雨、不相信与大地的爱开不了花结不了果,没完没了地纷纷扬扬,缠缠绵绵;夏雨、好没涵养,与雷电一言不合就狂狂暴暴,轰轰烈烈;秋雨、象打不开心结的怨妇,无休无止地淅淅沥沥,幽幽怨怨;冬雨、因天地萧索,一片苍凉,也不愿独善其身地潇潇洒洒,凄凄切切。
雪:圣洁、飘逸、曼妙,惹人爱。但过于矜持,每年千呼万唤始得来。来了,也是寥寥。饥渴着我寂寞的窗棂,折磨着我空虚的心灵。我对她屡屡失望,却又贼心不死地每每期待。就象妙龄少女之于薄情郎的情结。
风、时不时打我窗前路过。我爱理不理。因为我知道,他是心系比远方更远的远方,永远在路上,谁也留不住的过客。至于:和塘水柔情蜜意;跟婆娑的树打情骂俏;与我家门不幸的窗帘卿卿我我。那都是他逢场作戏罢了。
我这房间,因为我平庸而平庸,因为我清贫而清贫。自不必说,平日里少有人来。
只有毛色亮丽、声音甜美、灵巧可爱,不知芳名的小鸟,偶尔光临。也不怯生:一会飞在书桌,一会飞在床头,生动了我的陋室;这方啼罢,那方鸣,美妙了我的时光。
还有邻家桂花,每年八月,瞒着枝桠,抛却荣华,不以我清贫,不以我平庸,芳香暗许入楼来。芬芳了我茶几上一杯淡水,也浪漫了我日记里一页诗篇。
真是叫花子也有三年狗屎运,我的陋室,居然也鸟语花香!
不要看我房间小,我内心世界很大,装有:日月星辰,万水千山,世间百态;不要看我清贫,我灵魂很富有,饱含了:甜酸苦辣,喜怒哀乐,风霜雨雪;不要看我乏味,我情感十分丰富:一片绿叶,我可以多情;一朵白云,我可以寄情;一颗露珠,我可以关情;一缕阳光,我可以动情;一丝清风,我可以怡情。
所以:渺小,我不自卑;清贫,我不哀愁;冷寂,我不寂寞。正如曾见东窗外大街上,一个磨刀匠,骑着一辆破旧自行车,去别人家磨刀讨生活,却一路唱着欢乐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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