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梳子据妈妈说,在还没有生我之前就有了。
每一次,总在我们找不到它,正准备卖一把新梳子的时候,在某一个角落里,它总是静静地躺着。自打我记事起,每天早晨出门前,都是妈妈用它将我头上的鸡窝打理的如同黑色绸缎一般。每一个清晨,我和妈妈在阳台上,一个坐在板凳上,一个站着。我们不说话,这期间,唯一让我们保持联系的,除了身体里奔腾不息的血液之外,就是那把塑料梳子。
有时候,妈妈会放上一段没有歌词的音乐,又有时,早起觅食的鸟儿会打破惬意的安静。就这样过去了好几年,我每天上学,都扎着好看的小辫子,一蹦一跳地大步迈向学校。
后来,我长大了,不再是梳着娃娃头的,懵懵懂懂的小孩子了。
每当妈妈将那把梳子放在我的头上时,我便厌烦地护住头发,我觉得不用妈妈给我梳头标志着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决定自己的发型了。于是,我就不再需要它了。
中学比小学离家远,每天的清晨就像打仗一样。我又恰恰到了爱美的年龄,比起那把早该退休的梳子,我更喜欢五颜六色的卡子,就好像我在为自己的青春编织五彩斑斓的梦。没有了清晨的过时音乐和那觅食的鸟儿的吵闹,也没有那装载着陈谷子烂芝麻褪色的梳子。我用手,胡乱地抓起了头发,用鲜艳的发带将它们编成麻花,抓起书包就摔门而出。
去年过生日,同学送我了一把精致的桃木梳子,我喜欢的不得了。它是古朴的桃木色,形状好似弯弯的月牙。最引人叫绝的则是上面的雕刻,一棵桃树在无风无月的夜晚绽放着朴实无华的桃花,线条是那么流畅,又是那么的棱角分明啊。我已经忘记了那把陪伴我十几年的塑料梳子,相比之下,它简直难登大雅之堂!
一次出门旅行时,我们正在收拾东西,妈妈拿起了那把掉色的梳子。我诧异地望着妈妈:“干什么?”妈妈叫我带上梳子。我轻轻地,又是那么坚决地推开了妈妈的手,然后又拿出了我的桃木梳子:“我有啦。”我是在向妈妈炫耀,又是在提醒她:那把梳子该换了。
当我到达酒店的时候,打开了行李箱,我发现那把被我视为掌上明珠的梳子竟然因为路上的颠簸而断了好几根齿。当我从伤心缓过来后,我想到酒店会发梳子的。拆开了一把,将它举过头顶,准备先把头发捋一捋,可谁想,因为用不惯,它竟卡在我的头发上。怎么拉扯也无济于事,我的脾气暴躁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将梳却子扯了下来,扔在地上。我的头发丝缠绕在梳子的齿上。
偶然地发现妈妈将那把塑料梳子,我却有些不敢用。我曾经那么排斥它,可现在。
“你收拾好了么?”同行的朋友催了起来。于是我拿起了它,让那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穿过我的发丝,我想起了往事,不是陈谷烂麻,而是那些不可重来的孩童时代。
我拿着梳子,坐在我的老地方,叫妈妈给我梳头,那时候,我只到妈妈的腰那么高,可现在,妈妈和我的肩一样高。
我觉得,青春的梦不是电视剧中敢爱敢恨,因为生活不是套路。而五彩的梦,也是需要细心地整理,而不是冲动的热血。
十几年来,我家的家具换了,我的衣服多了很多,也扔了很多,我的课本每一年都在变化,只有这把梳子,没有被岁月的河流冲刷掉。我曾经在心里说过它很多坏话,可是当我需要它的时候,它总会毫不吝啬地伸出援助之手。时间带走了它的颜色,却带不走它的坚持。
很多时候我们总抱怨自己满腹经纶而别人却不给自己机会,但是这把塑料梳子却知道,真正有用的,总是安于寂寞,宽容地对待本就属于自己的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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