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极了一句话:我不是孤独的狼,我的孤独不在草原上,而在人群中。漫漫一生,我不是孤独的狼,却一直在离群。一直在流浪。
无从知晓,人群将匆匆去往何方?我却有我的方向,向着阳光,向着生存。而那些爱过的人,向着黄土,向着死亡,永远地离开。
此生,我已失去他们,仅一次,却是永别。
像无数心灵鸡汤所说:“哭泣时,抬头45度仰望天空,眼泪便不会落下。”“难过时,光脚在石子路上行走,便不会再心痛。”这样的苦涩,好似我都一一尝过,但结局并非所愿。
记忆中,那是无比凛冽的一场大雪,外公在那一天走完了匆匆一生,溘然长逝。那时,我高三。慌乱中请了假,攥了把伞,便匆匆奔赴耗尽外公生命的村庄,见他人世间——最后一面。
离家还有几公里,大雪中,车抛了锚。我跳下车,雪已深至脚踝。在身后人群诧异的目光中,独自走向远处的苍茫一片,将身影没入雪帘。已模糊了地面的黄土石子,映入眼中的是整个世界的惨白,将我紧紧包围,雪中的一切冰冷地令人窒息。在雪中,我不是行走,而是近乎爬行,迈出的步子停留在原地,脚印前后几近重叠。此时,撑的伞亦成了拖累。我深知,此刻表面的冷静隐藏不了内心的熬煎。或许是为了减轻煎熬,我扔掉伞,脱了鞋,试图效仿“鸡汤”所说,光脚在雪地里行走,尝试痛感是否减轻一点?
上天终究无情,不肯轻易施舍一毫,来妥协我的妄想。当脚底温热消散,雪水便肆虐侵袭,双脚宛如掉入冰窟,踏在针尖。很快,冰冷感便沿脚底侵略全身,攻占了我尚存温热的躯体。如触电般,浑身瑟缩颤抖,躯体已出离灵魂之外,周身混沌不堪。唯一清醒的一点微弱的信念,我如抓住稻草般一遍又一遍从僵硬的唇齿里颤出几个字:我……..我必须…….回……回去……
恍惚中,我,轻盈地如一片白羽,倾倒在茫茫雪中。在身体周围,映出了人形图案,像投入了它的怀抱,紧紧依偎。
忽而,有人身着素缟,将外公的灵柩荡至江心。瞬时,如雕塑般,他的身体没入湖面,渐渐沉入湖底,我拼命呼喊,声音却回荡在耳边,铁锈般沉入黑暗,未飘向远处。
醒来时,裹挟着我的是冷热交替的刺痛感,但清楚感受到冰冷正渐渐退去,躯体又恢复柔软。外面是吵杂的聒噪,混合着一些锣鼓钟罄的响声,暗处还有低沉的抽泣,极近,大概是我自己的。
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只是湖底的一幕是梦,剩下的却都是现实的。
我晕倒在雪地中,被后面赶去参加葬礼的人带了回来。此刻,蜷缩在黑暗被窝里的我,无动于衷。我回来了,可是,却不忍去靠近灵柩,看他人世间最后一眼。
自私、胆小、怯懦的我,执着于见他最后一面,如果不是企图消除心中长久忽略他的内疚,又是什么呢?在外公去世的那一刻,我仿若被判了死刑。所做一切,不过是让死刑变无期,让余生少些悔恨。想来,却是徒劳,不如不见,穷尽一生,在追忆中悔恨,在悔恨中怀念。
葬礼过后,黑白相框摆在柜里三年,异色对联贴了三年,而后一切都没什么不同了。最后,我失去了外公。再后来,以同样的方式失去了很多人…….
现在,我是一只孤独的狼,我的孤独不在草原上,而在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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