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我国大动脉的飞速发展,火车的速度在不断加快,百公里晃悠一天的情形不复存在,大都市间夕发朝至转眼就变成当日往返。列车车身绿红蓝白的交替,在乘客眼中代表了速度的激情进化。在我坐火车的经历中,印象最深的是十年前到南昌的绿皮之旅,也是我至今在火车上最长时间的旅途。
手里持着排了一上午队才买到的呼和浩特站至南昌站的火车票,那时候1484次普快列车刚刚由包头至汉口延长到南昌站,上午十点多告别了候车室的拥挤和热乎气,随着人流走上站台,迎着初春的寒气,早早地翘首张望,内燃机车牵引着绿色巨龙平稳停靠在站台边上,不论干啥,不变的挤是我们的特色。在站务员和列车员的吆喝声中,我在人群簇拥中上车坐定。列车缓缓启动后,几位有着强烈时间意识的旅客,指着自己的手表和手机,数落着列车几分钟的晚点,刚刚路过没听到前面几句话的旅客,以为他们置办了新家当,引得人们盯着他们手里和腕上的家什看了老半天。
努力在提高服务水平的列车员,一只手抱着票夹子,另一只手熟练地把旅客掏出来的车票塞进票夹每一个小格里,回手递给旅客一个能识别铺位的小牌牌。列车员脸上的表情尽量表现出是在微笑,估计是客运系统的考核要求,比起数年后专业的动姐,她们的笑容只够菜鸟级,不过各种温馨提示和卫生服务的质量已经有了很大提高。“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来,腿收一下了啊。”喊了几十年的顺口溜倒是挺好听。我想起我包里带的碗面,赶紧掏出来一看,碗口挤得已经变形,不影响吃就行。谁能想到后来铁路越来越高质量的平价餐车、点餐服务,居然能颠覆几十年碗面在列车上的横行。
小心翼翼排在热水器前接水的旅客络绎不绝,生怕列车一个急停,把滚烫热水洒在自己手上,至于水开不开的问题,总是让列车员不屑一顾。补票席等候补票的旅客,已经在眉飞色舞地畅谈和前瞻网上购票的方便。掏出扑克牌凑齐人手,打发时间的传统,怎么也料不到会被智能手机代替。不过传统就是传统,在热闹的围观中,午饭还没来得及吃,吆五喝六的嗓子开始感觉到不得劲儿,瞧瞧列车窗外,天已经擦黑。
吃过碗面,擦掉满头大汗,列车十几个小时的行驶,不知不觉走进了南方的闷热季,询问列车员啥时候能装上空调,列车员的回答和我有同样的愿望。列车停靠在定州站,车下的热浪大摇大摆涌进车厢。车上北方的姑娘们迫不及待地露出白盈盈的胳膊,有的瞬间换上花枝招展的裙子,尽管夜间的光线不足,也决心与刚上车的南方姐妹争个高下。我扶着车梯走下车,站在热乎乎的站台上接接地气。人流潮水般地继续涌进车厢,那时候高铁动车和铁路规划建设的研究者们一定在夜以继日,努力解决大国的旅客运能。
夜间只剩走廊下面的一排小灯照明,毫无睡意的我,静静地循着刚上来的旅客口音,猜测每个车站的名字。经历了一宿铁轮碾压钢轨接缝的“卡塔”,第二天一早,看惯了北方春季的黄沙的旅客,蓦然发现车窗外已经变得美不胜收。车窗上扒满人头,可以分辨,这些倦意全无的旅客肯定是北方来的。走到车厢的风挡抽根烟,其实不用点着自己的烟,那里缭绕的味道,足以让风挡站着的每个人的肺过足烟瘾。现在看来,倒是要感谢列车全程禁烟的规定。扶着窗框,隔着玻璃,每位旅客仿佛呼吸到了绿色的空气。高山流转,江河后移,旅客们不时地讨论着南北方气候、饮食和人文差异,言语中纷纷盛赞当时祖国交通的变化。如今回想起来,绿皮车已经销声匿迹,当时那点变化倒是不足为奇,但那年那时,那样的变化的确惊人。
下午五点,列车在长鸣声中,驶进终点站南昌,算算从上车到下车,32个小时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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