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哪个年代出生的人，活得老委屈了，可能天生就是命苦，一切都赶在节骨眼上，不是有个顺口溜吗？“下生就挨饿，上学就停课，孩子就一个”。要是能够来到这个世界，简直就是一种幸运。

 

    看有关资料说，在吃“三两粮”的时候，全国人口出生率大幅下降。在那个困难时期，人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哪有生育能力？可我正是那个时候生人，而且老妈生我的时候都50岁了。不难想象，在那个艰苦岁月里，在那时的落后农村，在老妈那个年龄的时候，生下我其实就是个奇迹？

 

    听老爸讲，老妈在怀我的时候，别说能不能吃饱了，她一年到头都很少能吃到粮食。家里分到的那么点皮粮，要先紧着老爸和两个哥哥三个姐姐吃，老妈吃的都是野菜、树皮、树叶子、草根子，有时吃的浑身浮肿。要是夏天还好说，可是到了冬天就是冻土豆、冻白菜和包米瓤子混合淀粉，吃得人们大便都不通。就是在这种条件下，我这个“小无赖”愣是赖在老妈的肚子里，让老妈吃尽了苦头。

 

    在我下生时，体重还不到四斤半，指甲盖都是软的，不会哭，不会吃奶。其实那时老妈也根本就没有奶，所说的奶是指小米汤和小豆汤。生下我以后，老爸老妈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是死是活哪就是凭命由天了。四天后，我总算是能喝点米汤了，屯里人都说我能活，就这样我赖啦吧唧的活了下来。

 

    在一个月后，我又突然得了肺炎，当时前胸喘得老高，老爸老妈一看这下算彻底完蛋了，在“三年困难时期”，农村那有什么医疗条件？当时老爸老妈就认为我没有什么希望了。看我病成哪样儿，老妈日夜不离的守候着我，心里像刀绞一样的难受。老爸心里难过，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早就把捆我用的谷草预备好了，就等着往外扔了。可是两个哥哥不干了，那时他们都十八大九的了，也懂得了许多事情，于是他们自作主张赶着马车去了城里，愣是软磨硬泡、哭天抹泪地把大夫给接了回来。大夫在我家住了一个礼拜，好歹算把我救了过来。

 

    为了能让我活下去，老爸和几个哥哥姐姐都不吃粮食了，他们让老妈多吃些，希望她能有些奶水使我不至于饿死。两个哥哥还经常在大冬天的去封冻的江面上打冰窟窿掏鱼，以便给老妈增加些营养。几个哥哥姐姐还想了很多的招，看谁家要有和我一般大的孩子，就讨好人家帮人家干活，为的就是让人家给我喂上一顿饱奶。

 

    渐渐地生活转好了，老妈干瘪的奶也有了些奶水，我的日子也就好过了，除了吃奶以外，什么小米粥、小茬粥我都能“造”，就这样踉踉跄跄，赖啦吧唧地活着。

 

    在我四岁时候，几个哥哥姐姐看我整天腻着老妈，就想方设法地让我忌奶，可是老爸老妈说：“‘老嘎嗒’（东北话是最小的孩子）就让他吃吧，下生时就没有奶吃，多吃几年体格好。”打哪时起，我就恨几个哥哥姐姐了，心里想：让他们坏，看，还是老爸老妈向着我吧！

 

    从那以后，我就找机会报复他们，打个小报告说哥姐不好了，什么爸妈说他们不愿意了，什么哥哥姐姐不喜欢我了！有时在我把他们当马骑时，就用柳条子使劲抽他们。时间一长，他们也都知道我是在故意的报复他们，所以就不愿意搭理我。有时候我把他们惹急了，他们就趁着爸妈不在的时候也打我、掐我，然后再把我哄好，并告诫我不许和爸妈说，否则以后就不领我玩了。

 

    在我八岁上三年级时候，还在吃着老妈的干奶。上课时，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和老师说脑袋疼了，屁股疼了，寻找各种理由请假回家。几个哥哥姐姐都非常生气，并嘲笑我说：“都那么大了也不嫌‘寒惨’，丢死人了！”不管他们这么说，我总是有理由对付他们“你们小时候都有奶吃，我下生时还没有奶呢，还不让我多吃几年哪？”哥哥姐姐们为了让我忌奶就找来猪苦胆，在我不防备的时候就往老妈的奶子上抹，我一吃就知道是他们使的坏，就用水洗一洗在吃。他们一看这招不灵，就用碘酒、紫药水再抹，可我洗一洗再吃。狠心的哥哥姐姐后来不知道从那里弄来了黄连，我用醋洗，用肥皂洗，虽然很苦，但我还是坚持吃。心里在想：“我都这么大了，什么事情不懂，你们能治了我？”这下子把哥哥姐姐气得没有一点办法。

 

    我记得在68年文化大革命期间，正好学校停课闹革命，我在家里闲着没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城里工作大哥、二姐也是在停产闹革命，他们就连哄带骗地把我弄到城里，整天哄着我玩儿，给我买好吃的，还给我买一些小玩具，使我玩的乐不思蜀，早已经忘记了吃奶的事。

 

    等到一个星期回家后，老妈的奶汁已经酸了，任凭我这么洗，这么擦都无济于事。后来我就和老妈耍起赖来，我说老妈对我不好了，故意让奶汁酸了。老妈说：“谁让你愿意去城里了？”我说：“哪不是大哥、二姐让我去的吗？”

 

    一连闹腾了几天，虽然心里有一百个不顺，但也没有办法，从此我也就把奶忌了。

 

    等我二十多岁在城里参加工作时，老爸已经去世了，可我还是恋着老妈，隔三差五的就往家里跑；等到娶了媳妇，也有了孩子，我仍然恋着老妈。哥哥姐姐家生活条件都比我好，可我非要把老妈接来和我们一起生活。每当过年过节哥哥姐姐都回来的时候，我们一帮儿女围着老妈“起腻”，为了让老妈开心，哥哥姐姐就经常和老妈开玩笑地说：“都是你把老弟给惯坏了，八·九岁了还吃奶，三十多了还离不开妈。”老妈总是乐呵呵的说：“他小，就得宠着点。”

 

    如今老妈都去世十多年了，自己的儿子都上大学了，每当我想起这些，心里总是甜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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