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小镇是人流窜动、熙熙攘攘的的地方。在八十年代初期,改革开放,农民的思路活了,什么东西都可以拿到集市来卖:大到牛、马、羊、猪,小到一筐菜、几只鸡、一篮蛋。从狭窄拥挤的老街搬到了开阔的城外新街。平日里人来人往,到了隔五天赶集的日子,那从四里八方如潮水般赶来的人就拥挤的水泄不通了,尤其到了年关跟前,只见人头窜动,头顶上举的高高的竹筐子,远远的就能听到如潮水般浩浩荡荡的人群鼎沸声。
走在乡间马路上,阳光在路旁的一片浓绿的树枝间跳跃、闪烁,周围的庄稼长势喜人。只听骑自行车的,一路清脆的铃铛响个不停,年轻的小伙子吹着欢快的口哨,年轻的姑娘笑声爽朗,拖家带口的车座前面的横梁上坐着梳洗干净的孩童,后座坐着打扮一新的老婆,平日里忙碌、操劳的老太太们也会赶在逢集时梳洗一番,穿起平日里舍不得穿的新衣服,三三两两挎着竹篮,一路也快活地互相打着招呼,说笑着;辛苦了一辈子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汉,在这天也会悠闲地双手背起,吸着旱烟锅子,迈开步子朝镇子走去;套着高大的马车、驴车载有乡下的土货,什么西瓜呀、小麦玉米呀、红薯萝卜青菜呀、用麦杆做的锅圈锅盖呀;有拉着不肯迈开步子的猪呀,被主人用枝条抽打的嚎叫声,好不热闹;偶尔有一辆开往县城或省城的公交车开过,让人们对大城市心生无限遐想和向往。
这是一个热闹的小镇,也是个漂亮的小镇,它位于关中平原的东北部,在交通要道,在省城和县城之间,不管是去省城还是去县城,都十分便利。它因为是从镇南街迁移过来的新街,所以一开始就具有长远眼光的规划:宽阔的街道、明亮的路灯、路旁绿树成荫的法国梧桐树、时新的百货大楼、镇政府机构气派的大楼、农行税务邮电、工厂、饭馆旅店等等,一应俱全,加上满大街播放的港台流行歌曲像股春风般,吹抚人们荒芜的心田。
你看,大街上满是年轻小伙子的牛仔喇叭裤、花衬衣;年轻姑娘烫的“招手停”、大波浪、高跟鞋、花裙子;年轻人是接受新潮流最快的一个群体,很快街上的舞厅出现了,年轻人进了舞厅跳起了交谊舞,蹦起了迪斯科,引得小孩子趴在舞厅门口看希奇,更引得保守老年人的骂骂咧咧:什么羞死先人了,先人上辈子遭了什么孽。……可是骂归骂,却始终阻止不了时代发展的潮流,谁不接受时代发展的潮流谁必将被时代所抛弃。
当然了,热闹的古镇自然少不了让人垂涎的美食,以前的美食可是实实在在的真材实料,更别说有什么五花八门的添加剂了。又软又白的豆腐包子在干净的包袱底下冒着热气,只需花上几毛钱便可捧着一个烫手的包子了,鲜红的辣椒油从掰开的包子口流出,还没咬口热包子,口水就已肆意的在口腔流动了,顾不得烫,就歪起脑袋吃上一口了,豆腐和大葱的搭配,互相激发了食材原有的清香,再配上特制的辣椒油,就能让一个小小的包子在北方寒冷的冬季能给人最幸福的遐想和满足。边走边吃,若是走在寒风料峭的深冬,瞬间也会觉得日子温暖了起来;若是走在暖阳满街的深冬,那简直就是锦上添花了,忍不住要对着阳光哼起歌儿来了,幸福来得如此突然。
远远看到街边一小摊边坐满了人,一位穿着干净利落的中年男人从冒着热气的锅里一碗一碗的盛出,再端到一溜坐在矮条凳上的食客面前,食客享受地吸溜的喝着,也顾及不了滚烫了。那是用牛油熬制的油茶,里面有香酥的麻花、花生仁、芝麻,咸香滚烫,一碗下肚,便让人大汗淋淋、久久回味。便宜的价格、诱人的色相,成为乡下人在清闲时节的寒冬里赶集的一个重要借口,不管有事没事,总会念叨那碗滚烫咸香的油茶,不自主就朝着镇子方向赶去了。
以上那些记忆的零星,或许是因为少年不知愁滋味的纯真,将之诗意话了的缘故吧,如今再回到故乡的小镇,发现车多了,楼多了,却没感受到往日的热闹与活力了,年轻人都去了城市上学或谋生,萧条的店铺似乎在垂死挣扎,高档的饭馆门前冷清。或许是我的心境变了,或许是时代发展的结果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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