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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那水那些人(之一 我的家族史)

时间:2017/9/2 作者: 远山一墨 热度: 78868
  那山那水那些人(之一 我的家族史) 远山一墨

  我与老家渐行渐远,老家的今朝与过去也在渐行渐远。

  不变的是我对年少时光的回忆,常忆常新。回忆里有老家的山,老家的水,纯朴、热情的老家人。

  这些回忆,就像连环画一样,每次翻看,在一幅幅画面背后,都有一段又一段关于生活、劳作和爱情的故事。它们既有着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时代烙印,也饱含着浓郁的黑土风情。

  趁年华还未老去,回忆尚有余温,我愿意用文字来描摹那一幅又一幅山村画卷,记录那段平凡、真实的人生岁月。

  (一)我的家族史

  我的老家叫两趟街,坐落于松花江一个支流的岸边,背靠骆驼砬子山。那里山清水秀、土地肥沃,但是因为偏远闭塞,交通不便,一直没能和时代同步发展起来。

  据说,这个村子还是我的祖辈落脚、盖房子,垒锅搭灶,开荒种地,逐渐发展起来的呢。但是祖辈们并没有用和姓氏有关的“店”“窝棚”“窑”之类的来命名,因为村里有三趟房子,两条街道,索性就叫“两趟街”。

  小村儿不大,早年也就八十多户人家,三百多口人。其中有谭氏和孙氏两个大户人家。后来有逃荒来的山东人落脚在村里,他们一看在这地方儿,凭力气就能吃饱饭,于是又把远在山东的家属和亲戚都带来了,一时山东帮家丁兴旺,势头很旺。好在那时候,大家相处都以和为贵,各自忙于农活劳作,少有纠葛和纷争。

  我家姓谭,是这个村儿的坐地户,我的太爷爷就是开屯儿元勋。我母亲嫁过来时,老谭家已经是四世同堂,三十多口人,拥有几十垧土地,有成群的牛马猪羊,农忙时节还要雇佣短工的大户人家了。

  太爷爷去世得早,家里的生产、生活都由太奶奶张罗和做主。

  听母亲说过,太奶奶是个小脚儿老太太,常年盘着发髻,梳理得溜光,一张脸干净、和气;她习惯穿斜大襟的黑色上衣,裹脚布很长,一直缠到小腿上,走起路来,并不扭捏,还跟一阵儿风似的。老人家七十多岁时,耳不聋眼不花,还能自己啃苞米磕榛子。

  太爷爷和太奶奶生了四个儿子,我爷爷是长子。但是爷爷并不得宠,用老家的话讲叫“不吃香”。一方面是因为爷爷脾气大,爱发火,遇事又没有主见,耳朵根子软;另一方面是我二爷抢了风光,光宗耀祖地当上了副区长,他这一艳压,我爷爷只能当个生产劳动的打头(领队),吃苦挨累遭罪在前,吃喝享乐在后。

  爷爷是个种田的好把式。他对家里的几十垧土地了如指掌,地块肥力、庄稼轮作、农具修理、猫冬积粪、春种秋收等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并跑在前头,做那些苦的累的的没人愿意做的活计。

  在经营自己的小家方面,对待奶奶,爷爷粗线条、倔脾气、爱发火、不会疼爱和体贴,为此奶奶没少受委屈,加之家务劳累,攒了一身的毛病。

  对待一双儿女,爷爷也经常是黑着一张脸,呼来喝去,分派着干这干那。尤其是对待我父亲,他唯一的儿子,爷爷指望着他快点学会所有的农活儿,早点儿接班,所以他对父亲一点也不娇惯。父亲年少时,每有放马贪玩、使用农具不当时,就会遭到爷爷的责罚。

  值得庆幸的是,在父亲13岁那年,一直埋头苦干的爷爷终于挺起腰杆儿来,大大方方地送父亲去外地识字,读书。这可能是受了二爷的启发吧?!

  二爷很有官运儿,二十几岁就做了副区长,不到三十岁,又当上了副县长。他把自己的小家搬到了县城,从此告别了脸朝黑土、背朝天的生活。随着二爷的不断升迁,他的儿女们上学、工作和谈婚论嫁都顺风顺水,生活得悠闲、体面。

  大家庭的后勤工作,比如迎来送往、杀猪宰羊、置办年货等则由三爷一手操办。因为活计轻松、体面,手里常有余钱,三爷就迷上了推牌九耍钱(赌博的一种),后来他的几个儿子也跟着他学推牌九,看纸牌,不务正业,好吃懒做,一辈子过着饥饥荒荒的日子。

  那时四爷也四、五岁了,仰仗着太奶奶的娇惯,他以“少爷”自居,不干农活儿,讲究吃喝穿戴,对短工们也少有尊重,呼来喝去的。他经常变着法儿从太奶奶和三爷那里逗来零花钱,领着各房的孩子们嬉笑打闹,算计一下嫂子们开心取乐。

  四爷最拿手的一出戏就是抬水时捉弄人:农忙时节,赶上家里做饭没水了,爷爷和短工又都在地里干活儿,就得由轮班儿做饭的女人们去抬水。太奶奶看不过眼儿,就指使四爷去帮忙。可是四爷欺负女人们走路慢、力气小,拽着挂了水桶的扁担一头儿撒腿儿跑,害得和他一起抬水的女人跟不上、跌跟头,经常是洒一身的水滚了一身的泥。

  后来,家里的土地归了合作社,四爷的风光不再,他得了癫痫病,没娶上媳妇,一直打光棍儿。

  父亲在外地读书不到两年,就被迫辍学回家来了。原因是,爷爷的伤力病发作,胸口疼得厉害,干不了重活,家里需要人手去种地。

  在外地做官的二爷自然不能回来张罗这些家事,忙着推牌九耍钱的三爷和游手好闲的四爷,他俩捆到一块儿也整不明白那几十垧地该如何播种。

  看着太奶奶哭天抹泪,爷爷于心不忍;作为长子的他,又不想荒芜了田地,让太爷爷不能含笑九泉,于是他选择了“对得起爹娘和兄弟,却对不起自己儿子”(这是爷爷的原话,晚年时,他对这件事很是后悔和自责。)的这条路。硬生生地把偌大的家庭重担过早地压在了我父亲的肩上。

  父亲在19岁时结了婚,母亲比父亲小两岁,却比他长寿了37年。瘦小、柔弱的母亲独自一人完成了抚育儿女长大、成家立业的任务。

  (母亲的一生经历坎坷,饱受贫穷、疾病、多子等大山的压迫,但她坚强、仁忍、善良、平和。为感恩于母亲,祈祷她在另外一个世界平安、健康、吉祥如意,我将单独书写她老人家平凡而伟大的一生,在此不再赘述。)

  母亲生完大姐那年,太奶奶病重,老人家不糊涂,在临终前主持分了家。勤劳能干的爷爷和父亲摩拳擦掌,准备好好种地,多多打粮,过上富裕日子的。

  随着解放、农村合作社运动的推进,村里大户人家的田地都归公了。在社员的呼声中,年轻的父亲当上了生产队长、大队书记,这一干就是二十多年,直到1976年初冬他积劳成疾,因病去世。

  我于1970年出生,似乎是从父亲去世那天起,我才开始懂事,记住了当时家人的痛哭、纷飞的纸钱、漫天的雪花……

  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学会了打量这个小村子,开启了自己的少年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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