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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

时间:2006/9/27 作者: 六瓣梅花 热度: 81383

    在我的潜意识里,只有春节才算是真正的过年。或许源于小时候的经历吧,那个时候,年是所有孩子的盼望。
    记得小时候,一到腊月二十三,一家人就开始忙着为过年做各种准备。祭灶王、打扫庭前院后屋里屋外角角落落的卫生、蒸包子蒸馍、炸油果子炸酥肉。
    我小的时候最不喜欢黑色,奶奶做的棉裤倘是黑色,我宁可穿着旧的花棉裤也绝不愿意去穿新棉衣,直到奶奶用五色的丝线在裤腿上绣几朵花,或者用彩色的花布嵌上一道漂亮的边儿,我才会欢天喜地地穿上它。凡事都有例外,奶奶的黑色花窗就是我对黑色一贯持逆反态度的例外。奶奶的屋子里,墙上有两扇黑色的花窗,或许本是别的颜色,比如朱红色,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上面的油漆都褪色了、剥落了、磨光了,手经常推的地方尤其是油润光亮。我着魔似的迷恋窗上那几朵造型美到了极致的花,每朵花六个瓣儿,这些花和一些别的图案组成了这两扇令我着迷的窗子,也把花窗分成了好多形状各异的格子,我最喜欢用一只小指贴着窗上的格子轻快地滑行,因此,窗上糊的白纸每每总是被我弄破,到最后一片片地掉下来,白色的蝴蝶一般翩然落到地上,然后被奶奶一边拿眼睛瞪我一边用笤帚轻轻扫走。
    腊月二十三,送走了灶王爷和灶王奶奶,二十四就要动手打扫卫生了,爷爷把笤帚用绳子绑在一根长木棒上扫顶棚(顶棚:过去农村的房屋无论是砖墙还是土坯墙,绝大多数都是人字形屋顶,用做卧室的房间,房顶上通常用细长的芦苇杆儿或者竹子杆儿纵横地绑在一起棚起来,上面再密密实实地铺上牛皮纸或者报纸就是天花板了。有时候,顶棚会成为老鼠们的乐园,睡到半夜的时候,常常会有老鼠们在上面嘭嘭嗵嗵的跑来跑去,间或夹杂着鼠们叽叽吱吱呼亲唤友的尖叫声和踩落的灰尘落下的簌簌声。)上的老灰和棚角那个蛛网,网上有只灰黑纹的大蛛,丑陋肥懒,我很怕它,总怕它怕下来,好在它还算安份,只是终日伏在它的八卦阵里做清闲的诸葛亮,等着捉吃不长眼的飞将军们。爷爷仰着头,小心地把它连同蛛网一起弄到笤帚上,嘴里念念叨叨:换个地儿啊,一夏天还真吃了不少蚊子哩……我怯怯地跟在后边看,实在是毛这玩意儿啊,每每看到它爬都令我心口发紧,汗毛直竖,仿佛它那几只毛脚就是在我心上爬过似的。爷爷念过私塾,毛笔字写得漂亮极了,十里八乡无论谁家有红白喜事了,多会请他去书记,写大大小小的毛笔字。他告诉我,奶奶窗上那六个瓣儿的花是梅花,凡俗的梅花是五个瓣儿的,六出就是奇数奇花了,花跟人一样,活的就是这个不一样。至于怎么才算不一样,爷爷没说过我也没问过。
    爷爷话里的意思太深奥了,后来我不止一次的想起来过。十六岁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灵动活泼的小溪,有些小小的个性、小小的张扬、小小的叛逆,我就想啊,爷爷的意思大抵就是:人跟人不同,活就要活得率真一些,自己按着自己的活法儿活,走自己的路不要刻意去模仿别人,个性本真才是美啊。到了二十岁的时候,我又觉得爷爷话里的意思应该是:人要有上进心,不能混迹于胸无大志的人中间,整日价无所事事得过且过,只要努力了就会出类拔萃与众不同,活得也比别人精彩。现在,我快三十岁了,已为人妻已为人母,心境犹如清澈宁静的湖泊,把爷爷的话再反刍一遍却又有了另一番感悟:现在,时代的节奏变得越来越快,人们忙于生计物欲、忙于交际应酬、忙于一切一切的时候,却惟独粗糙了感性、压抑了激情,久而久之,一颗心也难免变得生硬和冷漠,用了很多精力与时间去做的事情其实只是身不由已的,带有太强目的和功利的性质,若果能始终保持一种真实真诚的态度和心情,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那,唇边自然绽放的那朵微笑必如春日的阳光般美丽、灿烂而极具感染力。只是不知道到了我六十岁、九十岁的时候,爷爷的话在我心里又会引发怎样不同的思索与感慨。
    打扫完角角落落的卫生,奶奶会给墙壁上贴在集上揭的年画,通常是穿着戏服的花旦们,长眉入鬓、朱唇若樱、巧笑嫣然的花旦们令我惊艳,每每移不开眼。奶奶是秦腔迷,不识字却极会讲戏,指点着画中人给我讲,这是杨贵妃,这是花木兰,那是杨排风。贴完年画,奶奶还会把她的花窗用亮白的纸重新糊上,然后再贴上新剪的大红窗花,我跟着她一起剪剪贴贴,奶奶宠我,所以,我稚拙的作品也被她允许可以贴在窗纸空白的地方。现在想来,那该是怎样一种洋溢着亲情和温暖的场景啊!奶奶去年十二月离开了挚爱她的我们,如一株奉献尽了所有精力的胡杨,让生命静静地回归生活了八十多年的土地,却把深沉的爱密密实实地扎进了儿孙们心灵的天空,一如胡杨倒枯却不朽的身姿……
    腊月二十六、二十七蒸馍蒸包子,一笼屉一笼屉雪白的馒头包子出锅了、晾凉了,然后都倒到一个干净而巨大的簸箩里面,像一座雪白诱人的小山,刚出锅的时候可不能这样放,包子馒头们相互间会粘掉皮儿影响美观的。正月十五之前,不会再用蒸锅了,这座小山足够一家人吃半个来月的。
    腊月二十八搭油锅,炸油豆腐炸油果子炸丸子炸酥肉。我最爱吃酥肉,那是用纯瘦肉裹上鸡蛋面芡炸熟的,奶奶给馋猫嘴里塞一块,我就像小狗一样一口咬住撒丫子跑开了,不舍得一口嚼了,就吐出来用手一点一点撕成细细的肉丝儿放到嘴巴里,那时候的感觉啊,那就是天下最极致的美味了。现在的大肉已是想吃就吃,可是无论尝试哪种做法哪种吃法,都吃不出那种香味来了。也寻思过:不知道是人的原因还是猪肉的问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便不再想。油果子也是我童年的至爱,那是一种油炸的面食,香酥无比,偷偷抓两三把塞进上衣兜里,便去找要好的小伙伴娅儿,二个人手拉手在腊月的寒风中沿着小渠沟奔跑,跑累了就坐在沟沿的枯草上分油果子吃,油腻腻的手和嘴,被风吹红的脸蛋,两挂吸溜吸溜的清鼻涕,还有两朵世间最纯净的笑容。
    年三十吃饺子,我能吃十几个,其实吃到五六个的时候肚子就已经饱了,继续吃只是为了能吃到福饺,那个象征福气的饺子里面包着五分钱的硬币,除此之外,吃到它的人还可以得到五毛钱奖金,那可是一笔巨款啊,能买到好几本小人书呢,何等巨大的诱惑!
    还有,放鞭炮、穿新衣、看踩高跷……
    年是喜庆祥和的,过年的时候,一家大小绝对不许拌嘴生气,否则会被左邻右舍笑话,哭鼻子更是大忌,怕召来不吉利。因此,小孩子就可以放着胆子为所欲为了,不必担心五指山会落到屁股上来,也不必担心会挨一顿灰头土脸的训斥。这个时候的大人们是那么的好脾气,那么的慈爱,以致于让平时顽皮无比的孩子都受到“感化”似的乖巧了许多、懂事了许多……年是欢乐富足的,过年,让那时候的孩子每天都像生活在天堂里,在物质生活馈乏的年月里,吃的、玩的,平时那些近乎奢侈的愿望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有可能实现呵!
    二十多年过去了,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倍,过年也比过去轻松了许多,可以请专业的家政公司把家里打扫得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年货也不必采办,提前打个电话给餐馆,丰盛美味的团圆饭便解决了,大厨们的手艺肯定要比咱们专业得多,而且吃完可以抬腿就走,再也不必为收拾那一大堆的残羹剩汁、盘碗杯盏而闹心;一出门儿,满大街都是缤纷彩灯和五色汽球,满天都是纷繁绚美的烟花……可是,总感觉少了很多东西,少了上下张罗忙碌准备辛勤操作的过程,也就少了几分享受美味珍馐时的怡然与陶醉、舒心与惬意。
    真的很怀念儿提时那纯净而简单易得的快乐,会为了一块糖果而雀跃不已,会为了一件新衣而欣喜若狂。看着身边三岁的儿子,小家伙在专注地看动画片,各种各样的糖果和新衣服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各类玩具、小画书、动画光碟应有尽有,有的是我买的,有的是别人送的。跟我们的童年相比,现在的孩子真的令人羡慕,可是,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把他送回老家住一段时间,让他能够像我小时候一样在长长的沟沿儿上尽情地疯跑,甚至和小伙伴儿一起吸溜着鼻涕用冻红的小手揭水瓮边上的冰碴子吃,我绝不会呵责他,因为我知道,看到那样的情景只会令我的心里满是感动,眼中也会热气充盈……
    老公单位发了一箱带鱼,冰箱里没地儿搁,婆婆便把它搁在窗台外面,说回头洗洗用油炸了放起来过年慢慢吃。跟老人住在一起真好,虽然老人年纪大了,你得嘘寒问暖、端汤送药,你多了一份责任和牵挂,可是却能时时感受到那俯如大海仰比高山的慈爱啊。住在一起六年了,婆媳间还没红过脸呢,唯一一次意见相左还是因为我调皮的儿子,我要打,婆婆要护,就这样对峙着,我看着婆婆张开的双臂和紧张的神情,看着看着,我的眼泪就冲出来了,何其相似啊,小时候我淘气了,妈妈要拍我屁股,奶奶不就是这样护着我吗?
    这个双休日,我要打扫完家里的卫生,还要抽空儿把那箱带鱼洗净炸了,免得婆婆动手了。她可以和公公乐呵呵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而电视遥控器却肯定会被我顽皮的儿子霸占着胡摁一气……
    呵,过年——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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