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按照老家的风俗,15以前都是年,不过了正月15,都还在年里面,还是“进行式”而不是“过去式”。只有过了正月十五,那个盛满春节各类圆形枣(花)馍才会从供桌上撤下,也就预示着“年”已过完,不再走亲戚拜年。但是这个快节奏时代,现在这年哪还有过年的样子呀,我都快忘记枣(花)馍的味道了,最少现在“拾炮”的基本上没有了,压岁钱5块的也不多了,还记得那时候日子很慢,爷爷慢悠悠的等到烧完纸,放完炮,才不慌不忙的掏出了几张崭新5块的人民币,上面图像还记得清楚:一个拎着一个大煤锥的工人,飞行员一样的戴着墨镜,正在干活。于是我和弟弟、妹妹们都郑重其事的扣头给爷爷拜年,欢天喜地的接过“压岁钱”,飞也似跑着“拾炮”去了。哪像现在,我女儿,我敢给他5块“压岁钱”,她那脸能耷拉一年下。
过年“拾炮”是我那时候记忆最深刻的事情了,一个庄子的孩子都盼望着、盼望着天黑、天明。大年30的晚上和大年初一的早上是“拾炮”的最佳时间,年夜饭前,大家伙就开始准备着,时刻准备着,手电筒是必须的,谁家一放炮,兄弟们奔跑吧,用我村子里二大爷的话翻译:龟孙们,窜吧。看谁胆大,不等鞭炮着完,奋不顾身的小英雄们就晃着手电筒,循着炮响声冲上去了,于是老家就有了一句形象丰满的俗语:慌里跟拾炮里(一)样。
村子里孩子经常在一起“谁谁拾炮多且大”的互相炫耀,那些勤奋、跑得快、拾炮多且大的孩子,都像英雄一样洋洋得意,不时的拿出拾的炮,把炮皮剥开,露出里面的火药,用火柴一点,“唰”的一声,焰火一样,当时觉得很美。
我懒,晚上睡得早,早上起不来,跑的又不快,自然当不了英雄,和别的孩子比起来,总是拾些个小且少。但有一年,我起的很早,记得还是邻居家一个一般大的玩伴喊我的,那哥们一直是“英雄”,很早就会抽烟,别的孩子都是用火柴点炮皮里面的火药,他却用烟头点着,即潇洒又节约火柴,拾炮也跑的快,那时候村子里人家也互相攀比,看谁家的炮响还大,一般家庭都是5000头中间加马雷,好点的是10000头里面加马雷,马雷是比较大的炮仗,我那哥们告诉我今年谁谁家买的是10000头100响的鞭炮,于是飞跑着去那谁谁家,那天还很泥泞,年29好像刚下过雪,谁谁家的炮就是长且响,捂着耳朵眼等了半天,终于看见大家都晃着手电筒扑过去了,反应迟钝的我刚开着手电筒往前跑,就听见“咚”的一声,人群忽然散开,有人哭、有人喊、有人叫:崩着手了。
那个和我一般大的玩伴,现在开车。他右手上面的两个手指头永远的失去了,和童年那美好的回忆一起埋葬在那生我养我的那个村子里。
我怀念从前在村子里过的那些年,最后用木心老人的一首诗《从前慢》结束我今天的年后说年: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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