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江苏女教师监考中猝死 中学生平静做题”的相关新闻报道一度成为大众关注的焦点。事件一发生,各界人士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校方忙于澄清事实,消除负面影响;很多家长忙于开脱责任,担心孩子负重飞翔;一些媒体和专家忙于剖析深层原因,平衡大众的眼球和心理。有一家网络媒体更甚,在报道这个事件之后,居然以罗列该校的诸多荣誉称号收尾,不知用意何在。忙碌了几天,大家似乎达成了共识,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学生不是冷血的,不是冷漠的;学生是无知的,是无辜的。对于这个结果,我不想多说什么,我只是感觉如鲠在喉,无语凝噎。
由此,我想起了多年前亲身经历的一桩类似的往事。那一年,我上小学二年级,正是懵懂无知的年龄。一节自习课上,坐在讲桌前的老师,突然脖子不听使唤地垂下来,下巴僵僵地抵在桌面上,脸色苍白。我们一下子慌了,教室里顿时骚动起来。因为坐在最前排,情急之下我第一个冲出教室,惊魂未定地闯到邻班去喊其他老师。很快,我们的老师,就被抬走了。那时候年龄小,对死亡没有什么概念,我们只是对事件本身惶恐不安。所幸的是,老师无大碍,很快就恢复了健康。
记得老师重返讲台前,班长对我们说,全班同学明天都要给老师带十块糖。当时农村条件差,孩子们平时也没有什么可吃的零食,糖在小孩子的心里,就是最好的东西。全班同学都积极响应班长的号召,把包着花花绿绿彩纸的糖果恭敬地摆放在讲桌上,然后坐到自己的座位上,静静地期待老师的到来。老师看到满桌糖的那一幕是怎样的情景呢?因为当时还无法理解这种抽象而美好的情感,我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但现在回想起来,我敢断定我们的老师那一刻一定是惊喜的、感动的、幸福的,内心就像吃了孩子们的糖果一样,流淌着一股甜甜的爱的暖流……
时过境迁,如今,我早已从一个未谙世事的孩童步入了中年。在忙碌的生活中,老师的音容笑貌渐行渐远,我甚至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江苏女教师在监考中猝死”的事件,似乎一下子激活了我尘封的记忆,使我情不自禁翻开时光的书页,和大家分享这个温暖的故事。蓦然回首,我才发现,当年我们与老师之间那份质朴的、无言的,用心来实现的互动和交流,是我所拥有的一份多么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正如茫茫黑夜中的一盏灯,无论何时回望,都是那么温馨和美丽。
逝者已逝,吴老师已经走了。与其花费时间和精力对吴老师的死巧言善变,追根溯源,我们还不如以此为鉴,对学生普及一次突发性疾病的救治常识,以避免此类悲剧重演更有实际意义。是的,我们不能给当事的孩子们扣上“冷漠和冷血的帽子”,孩子尚小,窄窄的肩膀扛不起这么重的责任;但我也恳请某些人,别再以“无知和无辜”、“学生考试背对着老师看不见”、“把老师的呻吟声当成打呼噜的声音”这样幼稚的托词来侮辱孩子们的智商,愚弄大众!因为身为初二的学生,已经具备了辨别两种声音的能力,况且目所不及并不等同于双耳失聪。吴老师在监考中猝死,救助发生在考试结束后,这是谁也无法更改的事实!究其原因,我认为,的确不能指责孩子们冷漠和冷血,而是我们的很多孩子在意识里缺少对生命足够的尊重和敬畏。我这里所说的“尊重和敬畏”,不只是指对生命的态度,更是指当一个生命面临危险时,孩子们在紧急情况下所表现出的训练有素的应变能力和行动力。独生子女成长起来的他们,出生和成长的环境都太优越,家庭、学校和社会的极大关注,使他们从出生就生活在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王国里,我们把孩子举到了“皇帝”的宝座上,源源不断地给予他们大量无私的、不计回报的宠爱,甚至是溺爱,却从来没有在他们的心里注入“安黎元,济苍生”营养元素,让他们如何去尊重生命?如何去敬畏生命?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何况人乎?年轻的老师走了,错过了最佳的救助时间!怎不令人扼腕叹息?我们就慷慨地放开双手,让我们的孩子们为自己的过失反思一次,自责一次,牢记这次教训,并从中学会尊重生命,敬畏生命,又有何不可?对于他们而言,这绝不是损失,而是收获!可我们有些成年人,为什么偏偏要以爱的名义,剥夺孩子们这次成长的机会?
我问我四岁的儿子:“如果你们的老师在教室突然晕倒了,你会怎么办?” 儿子不假思索地说:“拨打120急救电话。”我继续追问:“可是你们并没有手机,无法拨打电话啊?”儿子想了想,回答我:“跑到楼下去找不晕倒的老师帮忙。”我郑重地告诫我的孩子:“宝贝,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何地,一定要想尽办法以最快的速度去救助那些生命面临危险的人!”从现在开始,我要把我的孩子培养成一个尊重生命、敬畏生命的人,我决心这样做,并且要一直这样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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