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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魔大战[126-130]

时间:2006/9/13 作者: mingyuecheng 热度: 94155
        第一百二十五回,尼布楚中俄划疆界,徐日升复兴基督教
    却说中俄双方议定好谈判地点之后,戈洛文又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中方翻译不应当用蒙古人,所翻译不附合国际标准。康熙传来徐日升问道;‘罗刹不肯听我蒙古翻译,却是何意?’徐日升解释道;‘在西洋各国,拉丁文是公用语言,是上流社会以及重大事务使用的标准语系。西洋各国之间签订协议,在谈判桌上使用的都是拉丁语,以免因语焉不详产生误解。各国母语在最后签约时可以作为副本相互交换时使用,并非是俄罗斯有意贬损蒙古语系。’康熙说道;‘汝等都通晓拉丁文,可随同前往尼布楚去作翻译。可再选一位传教士与汝同去,休要辜负朕之信任。’徐日升大喜过望,跪下磕头,谢主隆恩。
    皇帝颁布喻旨道;‘朕鉴于所用西人,皆忠贞可靠,足资信赖,特令徐日升随行前往与罗刹谈判。’中方和谈大使为阁臣索额图,国舅佟国纲,尚书阿尔尼,左都御史马齐,护军统领马喇。护卫兵丁为八旗前锋兵二百,护军四百,火器营兵二百。令都统郎坦,副都统纳秦扎喇克图率军前往。征马匹骆驼共两万头,装载着足够用的食物与帐篷等等,浩浩荡荡的奔北满而来。
    到了宁古塔,索额图对镇守大员们道;‘行前皇上授有密旨;罗刹侵我边境,交战于黑龙,松花,呼玛尔诸江,据我属所居尼布楚,雅克萨地方,收纳逃人根特木尔等。与我兵筑城瑷珲,两次进剿雅克萨,攻围其城。一切情事,玛拉可与诸臣详言之。其黑龙江之地,最为扼要。由黑龙江而下,可至松花江。由松花江而下,可至嫩江。南行可通库尔瀚江及乌喇,宁古塔,席北,科尔沁,索伦,打虎儿诸处。又恒滚,牛满等江及净溪里江口,俱合流于黑龙江。环江左右,均系我属鄂伦春,奇勒尔,毕喇尔等人民及赫哲,飞牙喀所居之地。若不尽取之,边民终不获安。朕以尼不楚,雅克萨,黑龙江上下及通此江之一河一溪,皆我所属之地,不可少弃之于俄罗斯。我之逃人根特木尔等三佐领及一二逃人,悉应向彼索还。如俄罗斯遵喻而行,即归彼逃人及我大兵所俘获招抚者,与之划定疆界,准其通使贸易。否则尔等即回,不便更与彼议和矣。’
    众文武领命,做了战和两手准备。由宁古塔增拨三千兵马,船载一千水军,四十门大炮,和谈一旦破裂大军再围雅克萨,用武力驱逐罗刹入侵者。
    戈洛文是俄方全权代表,私下对父亲道;‘把地都还回去,我去给谁当总督去?顺江而下,可直达中国内地,满洲尽在我炮口之下,可以无限度扩张我的领地。现在缺的就是大炮与人员,给我三万兵马,可以占领北满,越过柳条边,直抵长城脚下。’老戈洛文连忙劝阻道;‘万万不可,大帽鞑子骁勇非常,我军已吃了一次大亏。如果和议不成,双方交战,胜则一切归于沙皇,败则一切罪责归我。我父子乃是白手起家,混到这份上已是不容易了。尽最大可能与满人讨价还价,哪怕剩下一半土地也算是白得,日后从噶尔丹,准噶尔找回来就是了。’戈洛文也就是说说大话,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但对付满人他还是有一套的,故意迟几日到达,让满人等得心焦。到了谈判地点挑剔满人所设大营距城池太近,让索额图后退几里路。索额图不满的道;‘就这儿宽敞近水,可以放牧。你给我选一个合适的地点,我就可以后撤。’戈洛文也知道三二十里以内根本就没有合适的地方,不过是拿此刁难一下满人就是了。见满人不吃这一套,也就不再坚持了。
    九十条战船载着一千水军,四十门大炮逆江而上。戈洛文大怒,责问清军道;‘你们到这儿干什么?’将士们不客气的回答道;‘这儿是我大清的领土,我们愿意到哪儿就到哪儿,用不着告诉你。’戈洛文暴跳如雷,找到索额图大吵了一通。索额图解释道;‘他们不参与谈判,不用把他们的话当回事。’于是传令水军后退三里,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双方各自扎下和谈大帐,戈洛文送来了十五只羊,两头牛,做为俄罗斯皇帝送给的礼物。
    徐日升是葡萄牙人,他举荐的神甫张诚是法国人,他们是从陆路随同索额图等大队人马于六月十三日出京的。二万头牲畜,六千余人,总共行走了四十余日,其中最为难过的要属这两位西洋传教士了。满人官兵以及下人都生长在草原,在他们来讲,有吃有喝就是好生活了。而对于吃半生的兽肉,喝生马奶,传教士们是很不习惯的。他们只吃炒面合水,积水里的腐烂味令他们难以忍耐,烧马粪做饭也令他们作呕。使他们惊喜的是河里鱼用手就能够抓住,一网能兜上来满满的。成千的黄羊,狍子数不胜数,水獭随处可见,肉味很是可口。‘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此情此景,半点不假。这是一片原始的,尚未开发的土地。除了皇帝准许的鄂伦春,赫哲人外,只有元朝后人喀尔喀出没于此地。满蒙汉人是不准随意越过柳条边的,满人入主中原之后,特别注重保养这块龙兴之地,近一二十年已经让罗刹糟蹋得不成个样子了。
    在达尔湖畔,人们发现了一座元人留下的宝塔,在大理石上用汉文刻下四百年前金帐汗统辖的区域,向北直到北冰洋,向西到达波斯,罗马。这是一座已经废弃了的建筑,每一层都留有完好的佛像。满人是信奉喇嘛教的,对佛塔加以跪拜,两位传教士心里很不舒服。在大队人马启程之时,徐日升忽然感到一阵头痛,想在这儿休息一下,只要张诚陪着他就可以,别人不用。索额图无奈,只好率队先行。满人一走,徐日升一跃而起,与张诚一道钻进了宝塔,将魔鬼的偶象砸得稀烂,一个不留。在宝塔顶端发现了一个舍利盒,盒下面的大理石宝座内藏有几大卷记载着金帐汗历史的书卷。二人大喜,把这些书卷收了起来,藏在随身包裹之内。这四百年前的金帐汗史册就这么一去不复返,再没有了下文。
    追上大队后,见到约有六千多人的喀尔喀蒙古人正在围着索额图与佟国舅进行哭诉,要求归附于天朝,供应他们武器把罗刹鬼赶走。徐日升是明白人,劝说两位钦差大臣道;‘皇上只让咱们来与俄罗斯和谈边界划分问题的,不是让我们招抚蒙古人与俄罗斯宣战的,先不能答应喀尔喀的请求。’蒙古人见没有了希望,大哭而去。
    早就听说罗刹国诡计百出,残暴无比,对着罗刹送来的食品满人大员们谁也不敢品尝。徐日升笑道;‘你们不要把他们看做什么事都能干得出的野蛮人,两国之间的交往是不可能在食物里面下毒的。’正好多日没吃到过熟食,坐在桌旁就大吃起来。满人大员疑神疑鬼的品尝了一点点,方才放下心来。索额图派人前去侦察,去人回报说;‘罗刹准备的是镀金的高背椅子,华美的大长桌子,连地上都铺的厚毯子,能值上千两银子。’满人用的蒙古包本来就让俄罗斯的精美大帐篷比下了一头,满人本准备席地而坐与对方谈判的。得知罗刹如此准备,索额图命木匠连夜打造出了长条凳,用于两国谈判。
    双方议定所带兵丁不得超过三百人,索额图觉得不放心,非要多带兵方敢过河。徐日升再三劝说,让他遵照国际法,索额图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些个什么?徐日升争辩应给予俄罗斯使臣以起码的信任,佟国纲认为徐日升说得有道理,决定按双方约定率三百人过河谈判。在这种情况下,索额图只好硬着头皮随众人过了河。
    戈洛文早已预备下了仪仗队,给这些啥也不懂的鞑子一个下马威。军乐大奏,鼓号齐鸣,响起来就没完没了。索额图把令旗一挥,前来的九门大炮发出震耳欲聋的炮声,是作为礼炮向天上放的。戈洛文大惊,连忙停下了军乐,商量中方也把大炮撤走。索额图洋洋得意得意的下令后撤,双方算是不分上下。到了谈判桌上,中方可是没咒念了。为了显示武力带来了中方最为先进的武器,三杆火绳茅枪。谁知俄罗斯三百士兵个个都挎的是那个,有些比那个更为先进。中方悄悄的把那三支枪收了起来,免得让对方看笑话。
    谈判开始后,俄方坐着精美华贵的椅子,镀金镶银的长桌子,悬挂着用宝石镶嵌的十字架,威风凛凛,居高临下的对那些不开化的满鞑子指责个不停。戈洛文身后站着十几名官员,品着高脚镶金杯里面的绿葡萄酒,神气十足。而索额图与佟国纲则坐在木条凳上,喝着木杯里的茶水,在气势上就被俄方压住了一头。戈洛文提议以黑龙江为界,清军退到柳条边或是长城之后,因为尼布楚以及雅克萨是无主之地,按国际法谁先占有就归谁。在这方面康熙可是有着明确的旨意,钦差大臣们是寸步不让的。中方要求俄方退出尼布楚,凡是蒙古地区从历史上就属于中国的管辖区域,尼布楚直至外贝加尔湖地区都是喀尔喀蒙古的领地,喀尔喀已经臣服于大清朝,当然应当由大清来继承他们的疆土。戈洛文冷笑着讽刺道;‘我很感谢你们,我十分感谢你们让我今晚在这里过夜。’对于戈洛文的嘲讽索额图十分恼火,双方当日不欢而散。
    索额图对众人道;‘看罗刹使臣那个趾高气扬的样子,哪里是来和谈?纯粹是找机会羞辱我大清。既然罗刹没有和谈之诚意,可将他们当做敌人看待,发兵攻取雅克萨与尼布楚城。’佟国纲劝道;‘皇上命我等尽最大可能签订和平协议,实在不行可以把尼布楚留与罗刹,好让其有经商的落脚之处。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言战。还是互谅互让,以额尔古纳河,格尔必齐河为界,噶尔丹所占领土暂不讨论为宜。’在传教士们的劝说下,索额图同意让一大步。
    戈洛文并不希望和谈真的破裂,只不过故作姿态罢了。对于谈判来讲,他是老油条了,知道该拖就拖,该争就争,想要一个果子,最好先提出争夺整棵果树,然后一步步后退,就可以达到当初的目的。第二次谈判,他提出喀尔喀蒙古不在谈判之内,就直接避免了更大的领土争端。但对于黑龙江流域他是不想放弃的,前景实在是太诱人了,侵占南满,侵占东北,那是一条黄金水路。可惜的是俄罗斯四面受敌,国力不足,只好忍痛割爱,逐步后退,但对于雅克萨还是准备力争的。
    索额图认为俄罗斯不可信,根据以往,都是些骗子与恶棍,只能用他们能听得懂的语言来说话。徐日升为俄罗斯辩解道;‘原先那些哥萨克并不代表俄罗斯政府,而这一次是中国与俄国政府之间打交道,不能把对方看做是骗子,应给予起码的信任。为非作歹之人哪一个国家都存在,不能因此就认为整个国家都是恶人。俄罗斯政府与中国政府同样,是讲究文明与道义的,不可将其视为无所不为,不守信用的蛮夷之邦。’
索额图大怒道;‘这几日你们这些洋教士与罗刹人亲亲热热你当我看不见么?你们信的都是一个教,当然向着他们说话。不用你们当翻译了,还是由蒙古人当翻译。’佟国纲道;‘徐神父是个道德高尚的人,对皇上说话也是直来直去,从不奉承,他比我们懂得多,还是听他的话,尽可能和平解决领土争端问题,这也是皇上的愿望。’在所有国家大事的处理上,康熙的见识总要高出大臣们,因为他总是先摸清楚了原委方才作出决定,从不刚愎自用。用皇帝的旨意一压,索额图有些个清醒。于是便允许传教士先与俄方进行探讨,能否达成双方都能够接受的协议?
    徐日升对戈洛文道;‘中国人不懂得国际之间交往的惯例,也从来没有边界谈判这种事,对他们不可苛求。我们对沙皇始终是尊重而且愿意为之效力的,但中国皇帝的底线就是以格尔必齐河与额尔古纳河为界,雅克萨必须收回,尼布楚可以留给俄方供两国贸易之用。’戈洛文心中暗喜,但还是想尽可能的多争取一些。经过反复的协商,条约有一个基本框架了。作为资深外交家与冒险家戈洛文还想利用拖延之计逼中方就范,于是中止了谈判。这一来中方可是乱了营,索额图大叫道;‘这明明是罗刹的缓兵之计,此处五六月方才开化,九十月就要上冻,现已九月,马上就要入冬,我军进退两难而罗刹正好借机运入大炮,加强防守。依我之见,速速进兵,在上冻之前攻下雅克萨与尼布楚城,就可占取主动。’徐日升与张诚不由得大惊,连连劝阻,解释说这不过是外交家们惯用的伎俩,并无开战之意。中方将士们根据以往罗刹屡退屡进,从无信用,也认为罗刹是在用缓军之计。于是不顾传教士们的劝阻,水陆大军,一齐挺进,占领了制高点,作好了战争的准备。
    戈洛文大惊,质问中方军队是想干什么?中方答道;‘我们是在寻找放牧的地方。’戈洛文挥动手臂叫道;‘你们马上鞍,人披甲,炮上膛,只是寻找放牧之地么?中方答曰;‘这是我军的习惯,防止敌方偷袭。’戈洛文连忙调动俄军,在对面山岭布置防线,炮口对准中方,两军箭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徐日升又心痛又着急,找到满方大员为俄方的所作所为进行辩解,解释这中间绝不存在着什么阴谋,不可因为误解就轻启战端,使得浪费了大量人力物力的谈判毁之一旦,辜负了皇帝的期望。应进行最后一次努力,看一看俄方是否真的想达成和约?满人大员们各自摇头,都怕被罗刹当做人质抓了起来,谁也不愿意前往。徐日升请求前去,佟国纲不肯答应,怕一旦出现意外无法向皇帝交待,因为徐日升是很被康熙所看重的。徐日升建议由张诚作为中方代表最后做一次努力,钦差们同意了。张诚不过是个神甫,皇帝并不认识他,也不必大员们负什么责任。
张诚带着条约文本来到俄方时,戈洛文以及俄方人员大为惊喜,老戈洛文一再埋怨儿子过份的要求,差一点惹了大祸,恐怕这二十年来的占领都要毁之一旦。老戈洛文说道;‘鞑靼人不懂得国际法,对于国家领土也不怎么看重,仅从他们同意不把喀尔喀蒙古人列入谈判内容一条,就等于他们放弃了三分之二被占疆土的权力。人应该知道进退,能签上这个协议已是俄国的一大胜利,而且从法律上保有我家族享有超过莫斯科大公国的疆域。喀儿喀蒙古臣服于中方,只能退入中方的领土,不能再给我们找麻烦了。如此美事,你还不干,难道非要弄得鸡飞蛋打,啥也没有,啥也不是,被沙皇关进监狱里么?’戈洛文连连称是,立刻派人前去联络,双方按既定条约签定协议。
    索额图自以为得计,也想趁机狮子大张口,把界线推进到外贝加尔湖一带,即喀尔喀蒙古一直统辖的属地。俄方大怒,坚决不再让步。徐日升再三劝索额图见好就收,佟国纲也认为只要能按皇帝的意思划分疆界就可以了,不必节外生枝。在众人的劝阻下,索额图同意了。双方签订了两国第一个边界条约[尼布楚条约],这是俄罗斯的一大胜利,也是康熙皇帝远交近攻战略意图的成功。这一纸协议无形中把噶尔丹这个草原强敌放在了案板上,中俄都可以高举刀斧,对其尽情的宰割。俄方已经那么做了,大清也正准备那么做。
    条约签订之后,双方热烈拥抱,将士们欢呼,和平赢得了战争,友好战胜了猜疑。俄方真诚的宴清中方官员,互赠礼品,结成了友好邻邦。俄方可以留在尼布楚不走了,雅克萨按协定拆除了。在中方开拔时,戈洛文发现钦差大臣们使用的帐篷是厚厚的毛毡,结实而暖和,起码值一二千两银子。于是开口索要,说是留个纪念,中方爽快的答应了。趁还没有上冻,中方大队人马踏上了回去之路。从此之后,中俄双方在这一区域保持了一百多年的和平与友好交往。
    回到北京后,徐日升,张诚都得到了皇帝的嘉奖。南怀仁病逝之后,徐日升接替南怀仁主理钦天监,张诚也获得了传播基督教的准许。徐日升是葡萄牙传教士,张诚是法国传教士,葡萄牙教会认为亚洲是他们的势力范围,要求徐日升把非葡萄牙籍的传教士们都排挤出去,但徐日升并没有这么做。他认为不管是哪一个国籍的传教士,都是在为主做工,是传播上帝的福音,不可自相残害。康熙已经打开了一道门缝,还需要做大量的工作,才能接近目标。
自三世纪以来,通过西腊的不断征服,才使得基督教从从亚洲走向欧洲,走向东西罗斯,走向美洲大陆,南洋群岛,遍及全世界。罗马大帝信奉基督教,莫斯科大公信奉基督教,各国君王信奉基督教,是天主的福音能够迅速的传播全世界的主要功绩。利玛窦在万历皇帝身上下过功夫,在崇祯,绍武,永历,顺治,康熙身上都下过功夫,但都受到了儒家学说的强大阻力,使得基督教几兴几衰,差一点被驱逐出中华大地。传教士们不顾罗马教会的严历训斥,尊重中国的习俗,方才幸免于难,在中国留下了基督教会的种子。徐日升是了解中国人的,他知道得一点一点的做工作,才能见到效果。在这一点上,他要比远在罗马以及葡萄牙的上司们开明得多。在徐日升的努力下,团结各国传教士在康熙皇帝准许的范围内一步步作工,到了康熙三十五年,在中国大地上已经有了三十六座教堂,五六万名教徒。这在一个以儒家学说与盛行佛教的国家里,是一个很大的成就了。
    解决完了中俄边界问题后,就该对付噶尔丹了。从平定三藩的战争中,康熙得出了一个结论;兵不在多而在精,兵越多国家负担越重,而且敢于作乱的大多都是朝廷花费饷银养的将士们。康熙是具有雄才伟略,敢作敢为的皇帝。十六岁就敢除掉鼇拜这颗毒瘤,二十岁就敢向三藩宣战。现在他已是三十六岁了,知道崇祯有一百多万兵力为什么还要亡国,南明有兵百万为什么败亡,三藩与郑经有兵百万为什么打不过大清。渊博的学识,不断的学习使他高屋建瓴,能够放眼世界,放眼将来。现在绿营兵有兵一百三十余万,饷银占全国税收的三分之二,不下决心加以整顿,前明的下场就是大清的下场。康熙不顾众文武反对,下旨整顿兵额,只留绿营兵六十万,满八旗与蒙古八旗各留十二万,其余的一律发银安置,农工商视其所选,地方妥善安排。自从流贼兴起后,战乱几经六十年,靠当兵为生的人数正是不少,已成为了兵痞,哪里肯轻易放下屠刀,改从别业?湖广汉军先乱,夏逢龙率领乱兵攻占了武昌。若知乱兵们缘何起事?且容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七回,康熙大胜噶尔丹,桑结推举假达赖
    却说噶尔丹蒙古仗着强盛,联合了二十四汗欲与满人争夺中原,建立一个大蒙古国。因三藩之乱,康熙一直加以忍让,西藏达赖喇嘛派使者说合,才没有大动干戈。但西北甘肃,宁夏一带经常被噶尔丹所袭扰,双方一场大决战已是不可避免了。尼布楚和约签订之后,俄方先向噶尔丹下手,占领了数百里疆域。康熙不能等俄罗斯先入为主,多费口舌,对众臣们道;‘不镇服噶尔丹,元朝后裔与前明藩属就不能臣服于我。俄罗斯趁虚而入,降服蒙古各部,造成事实,日久必为大患。天朝与噶尔丹之战,刻不容缓。传朕的旨意;由裕亲王福全作为大将军,统领满蒙八旗,前往降伏噶尔丹及各蒙古汗王。索额图率领吉林,盛京,科尔沁蒙古骑兵会合于巴林,直捣乌兰木通。’众臣领旨。
    噶尔丹本指望中俄大战,好能乱中取胜。没想到中俄同时把刀架到他的脖子上了,可是有些吃不消了。噶尔丹合兵十万,在乌兰木通设下防线。想采取运动奔袭战术,切断清军的粮饷,然后寻机破敌,噶军备下了三千驼食物,牛羊无数,想要打一场持久消耗战。西藏达赖喇嘛也派来了特使,说已得到佛祖的启示,此战噶尔丹必胜,可入主中原,成为大蒙古皇帝。特使在军中诵经礼佛,昭示全军;南征必获大胜。卜日决战,西藏特使张设伞盖在山上观战。噶尔丹蒙古军心大振,清军一到,当夜就劫了营寨,清军受挫,连忙退兵五里下寨。噶尔丹大喜,西藏喇嘛献上了哈达,号召各蒙古汗王都来帮助噶尔丹,共取天下。
    裕亲王与索额图计议道;‘噶尔丹骁勇,不可轻敌。可将军中大炮集合在一起,步步进逼,不可与之野战。’军中聚起一百门火炮,五百余杆火绳枪,十万大军,步步为营,逼近了噶尔丹大军。噶尔丹新胜,又自恃有神佛保佑,全军布成方阵,以数千头骆驼组成了防线。炮声一响,箭飞如雨,十万铁骑,已是按捺不住。清军长盾在前,并不还箭。长盾兵一散开,露出百门火炮。炮口直指骆驼阵,一阵猛轰。倒卧的骆驼血肉横飞,前面的骑兵们倒下一片。五百火绳枪大展神威,向噶军乱射。噶军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不由他不退。满蒙八旗随着号令向噶军杀了过去,直杀得尸横二三十里,噶军三停折了两停,清军犹在追杀不止。
西藏喇嘛连忙来到中军大帐,对裕亲王,索额图道;‘噶尔丹冒犯天朝,自知该死。此皆是罗刹鬼挑唆,劝诱噶尔丹与二十四汗归附于俄罗斯,与大清皇帝为敌。因噶尔丹不愿意投靠异类,又误信人言,说大清与俄罗斯订有密约,合兵共灭噶尔丹以及各汗,中分蒙古,所以不得不奋起抗争。如果天朝不肯饶恕,噶尔丹走投无路,只能归附于俄罗斯,土地人民也归俄所有。倘若能缓其一死,皇帝善加以安抚,各蒙古不归于大清又能归于何方?’索额图对裕亲王道;‘罗刹诡诈非常,贪得无厌,此言并非没有道理。现在已给了噶尔丹一个下马威,不怕他不归附。还是暂时撤兵,等候皇上的旨意。’裕亲王见噶尔丹已逃得不知去向,十万大军不可滞留。于是下令撤军,凯旋而归。康熙对他们不追穷寇有些不满,但也不好深加斥责。
    俄罗斯见噶尔丹被清军所败,趁势又推进了数百里,并对噶尔丹等大汗加以招抚。噶尔丹本来是达赖喇嘛的大弟子,是四额鲁特之一,回到本部落之后被达赖喇嘛封为‘准噶尔博硕克图汗’,尊奉的是藏传佛教,哪里肯因为失败就归附于基督教罗刹?当下一口回绝。噶尔丹虽败,实力还是比其他各汗还要强大。噶尔丹并不服输,想要重整旗鼓,买一些火炮火绳枪,与康熙再较高下。
    噶尔丹与第巴桑结关系很好,桑结为人狡诈,具有野心,也想入主中原做藏族大皇帝。他善于察言观色,取悦于五世达赖喇嘛,取得了信任,谋取了第巴这个重要职位。五世达赖年老体衰,懒于政务,大权就被桑结揽了过去。他盗用达赖的名义,发号施令,滥称佛旨,委任亲信,篡夺权力。达赖被他给软禁,后悔已是不及,忧郁而死。五世达赖在康熙二十一年就已圆寂,桑结却瞒而不报,还是盗用五世达赖喇嘛的名义,为所欲为。
    早在夏禹时期,西藏便已归附于中原,属于雍州管辖。汉代归属益州,唐朝准许其自治,是为吐蕃。宋朝每年一贡,很是恭顺。元时八思巴被封为国师,权高位重,在北京辅政。元人信奉喇嘛教,西藏喇嘛被封为帝师,司空,国公,佩金玉印者数不胜数。因为喇嘛留京的几达数千,元廷不得不加以劝遣,封其在甘肃,青海等处执掌佛事,藏传喇嘛几乎遍及天下。
    明永乐年间朝廷把西域划分成八部分,册封喇嘛为;大宝法王,大乘法王,大慈法王,阐化王,辅教王,赞善王,护教王,阐教王,共计八王。前藏有道高僧被册封为‘达赖’,即‘无上’之意,乃是吐蕃赞普之后裔,名为‘罗伦嘉穆错’,居拉萨布达拉宫。后藏高僧被封为‘班禅’,即‘光显’之意,名为凯珠巴格勒克,居日喀则城扎什伦布宫。因这两位高僧道行高深,已修为活佛,只要摩顶百病应手而解,救人无数。入定三十六日不吃不喝,容貌转鲜,头顶现出毫光。讲解三界六道,轮回转世,四圣谛,八正道,十二因缘,因果业报,人们感同身受,无不虔诚信奉,改恶从善,以求因果。
    人人心中都有佛,此为慧根,为善源。人人心中都有魔,此为孽障,为恶源。每个人修炼佛性的过程就是与体内魔障斗争的过程。人人皆可成佛,为法身佛,报身佛,化身佛,从一地菩萨可转世九世,十世菩萨,点化世人,此即为活佛。达摩面壁九年,曾预言达赖一花五叶,至六世将起衣钵之争。天道玄微,已有定数。桑结这个妖魔大行其道,也是劫数使然。
    藏人与蒙古人都信奉活佛,八王反而得听命于达赖与班禅的。三世达赖喇嘛增设第巴掌管兵刑赋税,大弟子们分掌教化,统领各汗。奉天朝为宗主,疆域东西数万余里,不喜杀伐,结三生善缘,‘愿自今将涌血之火江,变溢乳之静海’。天朝册命转世活佛,派大员入藏‘熬茶’,行‘坐床’之礼。达赖活佛转世五代,都生有异象,不学自通,熟知经典,能知过去未来之事,对前世所行,丝毫不忘。通常在活佛圆寂七八年后,按活佛临终嘱咐,按方向寻求,定可寻见其转世之身。
    桑结想要反客为主,秘不发丧,谎称活佛正在入定,不可见人,居于高阁。私下里想要用其侄儿冒充六世达赖,又怕露了馅,犹豫不决。为了实现其政治野心,曾与吴三桂私下往来,朝廷未曾深究。挑唆噶尔丹攻打喀尔喀蒙古,说其首领对活佛不恭,这是活佛的主意。继而挑动噶尔丹,策妄阿喇布坦,拉藏汗等草原骁枭雄与满人争夺天下,并互相攻杀。祸乱一二十年,都是桑结一人所为。
    得知达赖喇嘛曾派特使为噶尔丹大军祈福诵经,康熙有些疑惑,对大臣们道;‘在太祖皇帝时,达赖就已与我示好。太宗皇帝登基后,达赖,班禅都遣使朝贡,贡献方物,献丹书,尊我太宗皇帝为‘曼殊师利大皇帝’,即‘妙吉祥’之意。太宗皇帝亲迎于[怀远门],立受丹书,设座于龙椅之右,赐茶为礼,设宴于[崇政殿],五日一请,亲王,贝勒轮流宴请,使者留京八月有余,赐宝物无数。顺治九年,达赖进京朝见,和硕亲王远道相迎,父皇南苑接见,待以客礼。特别安排在[太和殿]居住,为其修建[西黄寺]诵经礼佛。临行赠金银珠宝彩缎无数,和硕亲王及贝勒率八旗送至代噶。赐以金册印封,显耀无比。自父皇与朕,拨巨银修建布达拉宫等寺院六十二处,创修喀木,康定等处寺庙三千七十余座。达赖感激不尽,频频遣使致谢,为天朝皇帝上尊号,朕均谦让不受。怎么突然有此反常之举?’索额图奏道;‘想必是罗刹在尼布楚受制于我,想在西面下手。’康熙也只是疑惑,想不出个原因来。
    却说桑结欲借助俄罗斯之力,盗用达赖喇嘛的名义,为喀尔喀喇嘛哲卜尊丹巴举行坐床大典。噶尔丹,车臣汗,土谢图汗等蒙古首领都前往结盟。桑结游说首领们道;‘俄罗斯日益强盛,我等不如假意归附。求得西洋枪炮,夺取中原易如反掌,何苦在草原上受满人辖治?’喀尔喀首领齐声反对。
哲卜尊丹巴道;‘俄罗斯与我持教不同,必以我为异类,逼我改教。满人尊崇黄教,与我同类,先祖也一直奉华夏为宗主,不可轻易改变。’见众人同声反对,桑结也就收起了话头。心中暗恨喀尔喀人坏其大事,所以怂恿噶尔丹向其进攻。康熙传旨令桑结调和,桑结反而派济隆加以挑唆,越闹越大。
在喀尔喀蒙古战败后,康熙三十四年,桑结假借达赖的名义,联合青海,额鲁特等草原首领给康熙皇帝及达赖喇嘛上尊号,为自己求取土伯特王的封号。康熙对他的所作所为很是反感,晓喻各部道;‘朕与达赖,期于抚育众生,而所遣堪布等故违意旨,以致喀尔喀,额鲁特两伤。如能令其修好,朕方欲加达赖嘉号,此皆任事行人不能仰副朕心及达赖意,至喀尔喀残破,额鲁特丧败,朕心实为隐痛,复何尊号之可受乎?来使贡物其发还。’考虑达赖年迈,政事决于第巴,不好违拗达赖之意,便同意了桑结的王封。
    噶尔丹发现自己血战多年,与喀尔喀两败俱伤,并与大清结下了仇怨,原来都是被桑结给利用了。桑结占领了大片疆土,日益强盛,被康熙封为土伯特王,对自己也虎视眈眈,不由得心中大怒。噶尔丹战败后,许多汗王都归附了大清。为了重振雄威,噶尔丹趁秋高马肥,发兵南下,如同狂风暴雨一般,横扫塞北草原,扎克萨十几部,蒙古四十九旗,喀尔喀等蒙古向天朝紧急求援,八旗驻军也八百里飞报,康熙大为震怒,责怪前番纵寇不追,留下祸患,把索额图一下子降了四级。索额图正在与明珠争权,这一下子可是栽了个大跟斗,于是便依附皇太子,准备将来。
    康熙见噶尔丹势大,一旦朝廷失利,众叛亲离,塞外将不复为天朝所有。康熙决定御驾亲征,由满八旗作为前锋,察哈尔四旗,汉军绿营,火器营,共领精兵二十六万,由费扬古作为大将军,兵分两路,西路进抵图拉,切断噶尔丹退路,震慑新附各部。康熙驻陛克鲁伦河,军威甚盛。
噶尔丹向桑结,准噶尔汗策妄阿喇布坦,扎萨克等请求支援,无一兵一卒前来相助。噶尔丹知道不是康熙的对手,带着人马连夜逃遁。刚逃到昭莫多,遇到费扬古带三万铁骑横击过来。噶尔丹一向只在草原称雄,哪里尝过满人铁骑的厉害?费扬古三进三出,杀得噶尔丹落花流水,潰不成军。噶尔丹带着残兵没命般的逃窜,费扬古紧追不舍,不肯放松。康熙驻陛宁夏,只等着噶尔丹的消息。扎萨克汗,车臣汗,土谢图汗等二十余部都来归附,愿奉天朝大皇帝之命,随军平乱。康熙封诸王,贝勒,台吉约有数百,西域元朝后裔,前明藩部尽入版图,桑结也假做恭顺,再三向康熙大皇帝献媚。
    噶尔丹逃无可逃,已是穷途末路了,对随从们道;‘你们可传语清朝大皇帝,与大皇帝作对,本非我意。桑结妄传达赖活佛旨意,说南下大吉,有佛祖保佑,必获全胜,所以至此。我随达赖活佛多年,活佛通晓过去未来之事,必无此误。想必是达赖喇嘛已是圆寂,一切都是桑结在那儿拨弄。’噶尔丹不愿意投降,自尽而死。
康熙得报,派使臣责问桑结道;‘人言五世达赖喇嘛圆寂已久,汝瞒而不报,究是何意?且活佛存日,塞外无事且六十年,尔屡次挑唆噶尔丹等部与朕作对,道法安在?达赖,班禅,分主教化,自有法身转世。汝不招集护法诸王寻访真身,又不肯让众人尊崇班禅而是尊从自己。假传活佛之命,鼓动噶尔丹为乱。胜则献其哈达,败则为其讲款,以误我追师。若达赖活佛在世,可请活佛与朕相见。如其不然,朕且檄云南,四川,陕西之师见汝城下。汝其纠合四额鲁特以待,其勿悔。’
    桑结此时已是土伯特王,怎敢得罪大皇帝?惶恐密奏道;‘为众生不幸,第五世达赖已于壬戍年示寂,转生静体,臣已寻访到了转世真身,供养在布达拉宫,至今十五年了。因噶尔丹居心叵测,怕生变故,所以至今未能坐床。噶尔丹既已平定,可于丑年十月二十五日出定坐床,领受大皇帝册封。’此时准噶尔趁噶尔丹大败,出兵将其疆域全部占领,桑结又嫉又怒,密奏准噶尔汗策妄阿喇布坦居心叵测,欲二心于大清。准噶尔也攻击桑结图谋不轨,新达赖是假的,乃是桑结的外甥。要求大皇帝准许他带兵入藏,驱逐伪活佛,寻访真的转世活佛。
俄罗斯见有机可乘,高扬黄教大旗,屡派身穿喇嘛袈裟的假僧人前往劝诱,许诺优厚条件拉准噶尔与桑结奉俄罗斯沙皇为宗主。康熙早就识破了俄罗斯的狼子野心,干脆把西藏问题挂起来,不予理睬,也不许准噶尔进入西藏,由此把西藏安定了下来。但对于六世达赖喇嘛康熙也不予册封,静等真的转世活佛能够出现,让藏民们自己选择。
    五世达赖有十八个大弟子,其中噶尔丹,桑结,本巴乃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又是一起进的布达拉宫。噶尔丹是额鲁特王子,出身名门,生性豪爽,敢作敢为。桑结是商人之子,能说会道,擅长于计算。本巴是个孤儿,在拜佛之时昏倒在地,被达赖所收留,很是勤奋。三人自六岁进入寺院修行后,每日里形影不离,如同亲兄弟一般。老第巴去世时,他们三人已年满十八,便由他们来主持第巴的职务。
    这三人各有所长,刑名税赋都管的明明白白,五世达赖也就放下心来,把全部政务都交给了他们,自己专心修行。桑结想要独掌大权,便鼓动噶尔丹道;‘你与我们不同,回去就能继承汗王之位,何必受此清苦?’噶尔丹也觉得一见到漂亮女人,全身就躁动不已,非成佛的料。在老汗王病重之时,辞别了达赖与众人,回去做了汗王。
    桑结偷着对美人索玛说道;‘本巴因你得了相思病,整日里茶饭不想,无心礼佛颂经。’索玛本来就对本巴有些好感,闻听此言,更是寻找机会与本巴调情,春情大发。本巴道行本来就浅,又值青春年盛,禁不住全声躁动,下面控制不住,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入非非。本巴将此苦恼对好友桑结诉说,想要用自残来遏制淫欲。桑结劝他道;‘自残背离佛的旨意,还是出门苦修,方为上策。’本巴闻言有理,便向活佛告假,向东远足,沿途颂经苦修,欲除去贪爱,愚昧,执著心,这些烦恼的根源。
临行前五世达赖嘱咐他道;‘向东而行,遇安而宁。十二果报,五叶起争。’本巴牢记在心,并不晓是何意?一路向东,见佛就拜。有时三日就行,有时挂单长住,也没有个定准。经过苦修,果然佛性见长,悟出了许多真谛,这是在寺庙里无法领悟到的。
    到了青海,荒山里有一座残破了的[慈安寺],无僧人主持,灰厚三寸。本巴到此心中一动,觉得如同到了家一般,便动手收拾寺庙,燃香打坐,颂经礼佛,临近的牧人们渐渐的也来上香,本巴动手种一些粮食菜蔬,就在这个荒凉的[慈安寺]长住了下来。
    康熙二十一年某日半夜,忽觉得心惊肉跳,彻夜不能入眠。忽见达赖活佛来到室内,七彩佛光,令人绚目。达赖对本巴道;‘我前世懒惰,转世须遭业报。一花五叶,天数已定,明日可于西方寻我。’言罢不见了踪影。本巴心中明白五世达赖已是圆寂了,转世于此地,尚不知落于何处?一路寻来,只见满目荒草,哪里寻得见一户人家?
风吹草动,只见前面一只母狼正在给一婴儿喂奶,见了来人,跳跃而去。那婴儿不住声的啼哭,想必是生育之家无法忍耐,将他丢在了草原。本巴上前将婴儿抱了起来,说也奇怪,哭声顿止,两只眼睛盯着本巴细看,似曾相识的样子。本巴见其头顶射出毫光,知道这就是活佛转世之身。连忙把他抱回了寺庙,细加照料,不到三年,六世达赖已是聪慧异常,可以见一知十了。
    风闻桑结密不发丧,外界根本就不知道达赖圆寂的消息,本巴不敢多事,只是尽自己可能,启发转世活佛的记忆。七岁那年,小喇嘛已能熟读经典,过目不忘。到了十二岁,已是道行高深,不学自通,用百草为牧民治病,百灵百验。小喇嘛不准本巴对外说自己是转世活佛,只是趁噶尔丹败退,本巴远赴布达拉宫在藏经楼内[妙法莲华经]十二卷十二页之中检查了一下五世达赖藏在那里的金册在还是不在?本巴装作游僧来到了拉萨,混进了布达拉宫藏经楼,并没有人能认出他来。检验金册还在之后,原样放回。那是一部又残又破的经卷,无人理睬,也无人问津,束之高阁,已是灰厚一寸。在横竖西南数第十二块地砖下,见到了前世所藏的佛珠。验证完了之后,本巴一路化缘,回到了青海。小喇嘛已是结扎整齐,见本巴回来,告辞而去,再三叮嘱不要暴露六世活佛的身份。
    此时本巴已是知道桑结选了假达赖,择日坐床,只好静观其变。六世达赖虽说没有坐床,天朝未能为其熬茶,但佛性一点没减。得了本巴十二年果报之后,离开了[慈安寺],云游四海,于康熙四十七年,无疾而终,转世于里塘索诺木达尔扎家里,右臂纹如法轮,天生异表,顶有毫光。终于驱逐了假达赖,还位于真佛。
在这二十六年里,六世达赖隐姓埋名,在民间劝化。领略了大千世界中的成,住,坏,空,见识了生,老,病,死,悟透了生,住,异,灭,洞晓了业报因缘。戒,定,慧,道法修行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是在七世达赖喇嘛转世之后,藏传佛教内部还是魔障横行,劫数未满。此乃后话,暂时放下不提。
    康熙热心于西学,通读了传教士们用满文翻译的[新旧约全书],[欧几里德几何学],[坤舆图说],[穷理学],[验气图说]等几十部文,理,哲,史,古今名著。并开始学习西洋文字,想要读懂原文。对于传教士们所述说的西洋情况他总觉得有些水分,起码也是宗教倾向太强,不能反应整体情况。他不喜欢隔靴挠痒,想要摸个实底。派官员出洋过于招摇,康熙选中了福建商人陈昂,陈伦炯父子,作为自己的秘密特使。陈昂曾秘密入施琅之幕,对于收复台湾,立有大功,是一个难得的高级密探,情报提供者。南洋的反清复明基地与海外的天地会等反贼康熙也不敢掉以轻心,他们与大陆互通声息,稍有机会,就会掀起滔天巨浪。陈昂领命之后,还是以商人身份,周游列国,第一站就是南洋反清基地婆罗洲西海岸华人聚居地。若知陈昂出行如何?且容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八回,陈昂受命游各国,康熙雄才驭天下
    却说陈昂带着二十艘商船来到了南洋,首先来到了婆罗洲西海岸,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因为大清的排斥,邻近各国都不敢与他们作生意,买卖都很困难。大清是将他们看做海外的叛乱基地,恨不得让那儿尽快的消失。西洋各国怕这些中国人抢生意,所以也都侧目而视。自水师解体后,西海岸处于民团联防的形式,留有五十条海船,既可海外经商,又可进行自卫。三合会这种松散的组织是其领导核心。
    华人商界头面人物刘宇接待了大陆来的商船,人们纷纷涌来想方设法打听一下家中的情况。陈昂见到,这些海外游子生活是很艰难的。一排排底矮的茅草屋,到处都污秽不堪。下海打鱼的,为西洋人打工的,加工些手工制品的,做些小本生意的,大多数人都在贫困线上挣扎着,但偷盗行为很少发生。刘宇对陈昂诉苦道;‘自打刘翰林去世之后,此地状况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大陆实行禁海,我们只能偷偷的收买走私物品,远销非洲,美洲大陆或是日本。幸亏有些义士逃到了日本,说动了当权者,才能获得一部分贸易机会。西洋人在此地越来越强大,将来还不知道能否有我等立足之地呢?’陈昂不置可否,表面上只是经商,实际上什么都看在了眼里。陈昂发现,南洋流行着一部[水浒后传],写的是梁山好汉散开之后,李俊,阮小七等人流亡海外,夺得一国在海外立国一事。作者是陈忱,此人是陈昂的远系宗亲。陈昂明白书中之意,是在建议海外流亡者们团结起来,夺一个海岛,在海外自立。陈昂特意买了一本,回去好献给皇上。
    在周游南洋群岛英,法,葡,西,荷等国占领地后,陈昂心中已是有个大数了。因海外劳动力价格低廉,西洋各国资本家们已经大规模的把工厂移往所占领的殖民地。英国从各地进口羊毛,织成粗毛呢,贩卖到世界各地,也包括中国。换来了当地的产品,转运到非洲,印度等沿海城市。将货物脱手后装上非洲黑奴,运往巴西或是北欧,用卖奴隶换来的金钱收购当地的原料又运回工厂,资本始终处在高速运转状态,谁从中间环节榨取的多,谁就占据上风。在英国,工人的劳动报酬是南洋华工的三倍,华工们拼命苦干,往往连一家温饱也维持不住。工厂就如同一只永远添不饱肚皮的巨形猛兽,吞进去的是工人的肉体与血汗,智慧与生命,人格与尊严,苦难与无奈。随着金钱的增多,这只猛兽也越来越强大,它的强大靠的是吞吃活人,直至榨干你最后一滴血,才吐出一堆堆白骨。西洋人敢于大规模的贩卖黑奴,也包括南洋马来人,已经进行了二三百年,贩运的何止三五百万?就是因为黑人是一盘散沙,没有文化,甚至于连宗法意识都不存在。华人也有受骗上当的,那是以契约形式,小规模进行的。西洋人管华人称作‘中国猪’,管契约工叫作‘猪仔’,在自称为发达文明的国度里,除了金钱之外,是不存在于人的价值,人的尊严,人的权力的。一切都以金钱为尺度,金钱就是一切。人活着就是为了金钱,对于金钱的占有,是西洋资本家的人生目标。
    摩尔曾搭载过陈昂的商船,路上对陈昂感叹道;‘你们中国人讲究的‘君子固贫,不坠青云之志’,我是领略到了。当年郑成功收复台湾之时,全世界都为之震撼,须知西洋各国主要是争强于海上的。本以为郑成功收复台湾是一个信号,下一步就要吞并琉球,攻打日本与南洋,占领阿拉伯半岛,印度大陆,并与西洋人争夺非洲,控制海上霸权,在海外与满人竞逐。郑氏拥有上万艘可以横渡台湾海峡,抵抗飓风的先进海船。有近二十万训练有素的水师,有最先进的航海仪器,西洋各国加在一起也比不上郑氏海军的强大。当年侵入罗马帝国的蛮人不过是几千名日尔曼武士,北欧海盗也不过几百艘战船,三桅杆的都很少见。蛮人武士占领了整个欧洲,北欧海盗控制了多半个世界。西洋各国都以为郑成功欲走北欧海盗的老路,不与满人在陆地上较量,而是转向海洋。只要以海盗形式争取生存,哪一国又能是台湾的对手?就是台湾失陷退到婆罗洲时,我还建议过刘翰林以三百战船,三万水师,夺取非洲大陆,在海外立国,刘翰林一口回绝了。说什么‘兵以义动’,‘君子谋道不谋食’等等。当今世界上有两种生存方式,一种是人类原则,可以讲究自由,平等,民主,博爱。而现在适用的是丛林原则,也就是动物的生存原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你们中国的儒门弟子都明知不可为而强为之,抱着一种殉道的精神,显得有些愚呆。做海盗可为而不为,作奴役不可为而为之,都是那深层的儒家思想在作怪。’
    陈昂笑道;‘不义之财,君子饿死不取。盗泉之水,君子渴死不喝。寓礼义于征战之中,乃是古训,不可违之。中国从不妄取他人之疆土,也不迫人为奴。兵者,凶器也,君子不得已而用之。郑氏虽是亡命海外,犹着中华衣冠,不得不约束自己。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流亡海外的无不是仁人志士,岂能行盗贼之事?郑成功出动海船九千艘,大兵十七万,攻打南京,为的是名与器,非为的财与利。与三藩联合也为的道与义,并不是为了求生存。如今君子道穷,小人道长,可为一叹。’
    摩尔摇头道;‘你们以不变应万变,必然身受其害。北欧海盗与蛮族首领大多是些大字不识之人,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出来,所以唯利是图,行事无所顾忌。在靠强力占领奴役了弱小民族之后,照样成为名门世家,成为尊贵的爵士。强权胜过公理,实力就是一切。在唐朝时野蛮的阿拉伯人占领了波斯等中亚国家,主要目的就是抢劫与奴役战败者。波斯的文化远比入侵者进步得多,却不得不遵守入侵者的法令,改变宗教信仰,担负着沉重的赋税,用波斯文化为统治者服务,这就是强权政治。就打满人来讲,有文字历史不超过百年,靠着武力平定中原,你们汉人不也得易服雉发,按满人的话去办?’
    陈昂道;‘那不一样,汉人虽说生活在中原,但与周边游牧民族是同祖同宗,都属于炎黄子孙,文化习俗也有很多共同之处。中原一直是以儒家文化作为思想核心的,游牧民族只要一进入中原,无不被中原文化所同化,所以古哲人有言;‘华夏入蛮夷则为蛮夷,蛮夷入华夏则为华夏。’这主要看其文化的取舍,并不单指地域而言。炎帝是游牧民族领袖,吴,越,楚,秦,包括晋国前期同属于蛮夷狄荒。就是五代,南北朝,唐太祖等中原帝王多出于蛮夷后代,并无人视为异端。波斯等西域十六国也曾归属于大唐,当时设都督府八,州七十六,县一百一十,军府一百二十六,隶属于安西都护府。于阗,碎叶,疏勒,龟兹这安西四镇虽说设立官衙,其实还是实行地方自治,按当地习俗,信仰自由,不行汉人法律。如果他们愿意学习中原文化,朝廷是乐于传授的。但绝不强迫他们顺从汉俗,接受儒家思想,讲究宗法理念。‘
‘文化的交流应当是和平的交流,而不是靠的刀剑。满人入主中原之后,并没有拿他们的落后文化来替代中原文化,而是学习接受中原文化,提高自身,尽可能的与汉人同化,融合于中华民族这个大家庭之中,成为其中的一员。华夏文化是有着宽广的包容性的,无论是来自于西域的佛教,拜火教,景教,喇嘛教,中东的基督教,伊斯兰教,还是本土的道教,儒教,多神教,诸子百家,都可以溶入于中原文化,成为其中的一部分。丝绸之路存在了千余年,传出去的不仅仅是商品,而是造纸术,印刷术,火药制造方法,罗盘指南针的应用,天文地理,文学历史,陶瓷冶炼,房屋修造等中原文化。正是有了这些文化的传播,才使得西北欧大陆与东南亚进入了现代文明。正因为处于文化的传播中心,中国傲视天下,成为死水。只懂得输出,不懂得向他人学习,所以进步的脚步日益缓慢。’
    摩尔道;‘你说的也是,在五百年前世界上还不懂得车轮的制造与使用,欧洲连马匹都没见到过。西欧的历史不过千年,而中国的历史长达万年,不可同日而语。无论白种人,黄种人还是黑种人,智力是没有差别的,是上天同时赋予了人类以同等的大脑,同等的智慧,就看人类如何去发挥运用这些智慧?非洲黑人有着最为优越的地理条件,天气炎热有热带雨林,不用耕种,不用养殖,靠打猎与采摘就可以基本上满足于生活需要。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可以换来一些奢侈品。正因为如此,形成了一个懒惰的民族,不求进取的民族,一个松散的民族,没有危机感的民族,几万年没有多少进步的民族。北欧西欧最为艰苦,人们得拼命挣扎才能够生存下去。环境迫使人们不得不尽快的学习一些新事物,无形中便加快了前进的脚步,三五百年之中可跨越上万年的历史。‘
‘中国南方文明的形成属于近代,真正形成早期文明的是北方黄河流域,相对来说比较艰难的寒温带地区。黄河的断流迫使两栖哺乳动物进入了森林与草原,食物的短缺迫使他们群居进行狩猎,由此启迪了人类智慧。我觉得中亚是人类的摇蓝,黄河流域是人类发源地,早期的文化积累最终在亚洲大陆产生了儒家,道家,诸子百家,佛教,伊斯兰教,天主教,犹太教,袄教等衍生流派。没有大规模的农耕文化,就无法形成探究天道神道的多元文化。从黄帝,炎帝到现在约有万年以上了,中国有文字的历史也在五千年以上。黄种人到了美洲就变成了红种人,西腊人到了北欧就成了蓝眼睛的白种人。这就像是高原地区出现白色老虎,白色猴子,白鹿等变异品种一样,环境的改变使得物种也随之改变。人类也属于动物,也具有环境的适应性与变异性,谁知道世界上的人类是否来自于同一个祖先呢?’对于这些,陈昂也是稀里糊涂,并不想与之争辩。
    回到北京后,陈昂向康熙奏道;‘郑氏故旧虽然贼心不死,但已没有太大的活动能力了,不足为虑。可虑的倒是那些西洋海上强国,不得不防。我朝应大力发展海上贸易,撤消海禁,与西洋人展开海上商业竞争,提高天朝之国力。在三国之时,犹太民族在中东耶路撒冷开始传播天主教,基督教,后来被西腊人所接受。随着西腊向西欧,北欧的进取,基督教也随之传播,最终形成了罗马帝国,有了一个强大的罗马教会。为了拯救灵魂,信徒们把收入的十分之一奉献给教会,不少信徒把遗产赠于教会,使得教会的实力大增,超过了罗马皇帝。为了表明王权天授,各国君主都得罗马教皇为之加冠,只是由于新旧教之争,才放慢了进军世界的脚步。‘
‘在唐朝初年,阿拉伯半岛兴起了伊斯兰教,他们迅速的统一了阿拉伯半岛,进军中亚,形成了半月形,侵入了基督教国家,逼迫人们改信伊斯兰教。这两个宗教都认为杀死异教徒与迫使他们当奴隶是理所当然的。他们在中亚展开了激烈的争夺,佛教国家也深受其害。伊斯兰教专门在佛寺以及天主教堂原址改建成清真寺,毁掉一切异教之物。元世祖是信奉喇嘛教的,得知此事大怒,发兵大举进攻,一直打到了西海岸。基督教与伊斯兰教结成了同盟,要共同对付野蛮的鞑靼人,请求英国,法国出来主持。英王亨利三世问大主教应当如何对待?大主教轻蔑的回答说;‘让这些狗互相残杀,彻底被消灭了,然后我们将看到在他们的废墟上建立起全球的天主教会,那时将有统一的教堂与统一的牧师。’
‘因为窝阔台之死,产生了皇位之争,才挽救了西欧不被元人所征服。但俄罗斯已是金帐汗的一个省份,只因为元人的包容,才使得天主教与伊斯兰教在辖区内继续存在,不受干涉。随着元朝的衰落,北欧,西欧形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国家。无论基督教也罢,伊斯兰教也罢,都是先以武力开道,继而宗教进入,强行灌输,由此被征服民族身心都被其征服。由于儒家学说具有强大的抗拒力,基督教在华夏存在了近千年,始终没有太大的成效,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康熙答道;‘朕心中有数,自利玛窦来华,二百年来并无贪淫邪乱,无非修道,平安无事,未曾违犯中国法度。他们自西洋航海九万余里,为天朝效力,朕恩抚远人,以示我中华帝国,不分内外,一视同仁之意。信奉宗教乃是他们的自由,只要对天朝不造成危害,可以不加干涉。倘若真有以教倡乱,谋夺人国,乱华夏习俗之事,朕必不容,可随时逐之。’
陈昂连称皇帝盛明,想那康熙皇帝,自入闱以来,手不释卷,经史子集,诗书音律,哪一样不是烂熟在心?与明末那几个蠢皇帝相比,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学能治愚,不学者无不愚蠢,尤其是治理华夏大国,不熟读万卷书,不尽知天下事,能当得了华夏的开明帝王?康熙为了很好的处理与藩部的关系,在塞外承德设立了行宫。这是个比紫禁城宽广无数倍的交际场所,一下子把天朝大皇帝与各汗王的距离拉近了,使他们不单单是口服,而是心悦诚服。
承德有为活佛修建的寺庙,有为伊斯兰教徒修建的清真寺。帐篷,骑猎,接见藩部,调解争端,无数重大的军国大事,都在这里不动声色得到了满意的效果。长城倾塌甚多,大臣们上奏请求修复,康熙答道;‘秦筑长城以来,汉唐宋亦常修理,其时岂无边患?明末我太祖统大兵,长驱直入,诸路瓦解,皆莫能当。可见守国之道,唯在修德安民,民心悦则邦本得,而边境自固。所谓众志成城是也。如古北,喜峰口一带,朕皆巡阅,既多毁坏,今欲修之,兴工劳役,岂能无害百姓?且长城延袤数千里,养兵几何方能分守?’
康熙是拿承德作为真正的华夏长城,绝不走前明的老路。百万大军劳师糜饷,长城从来也没有阻挡过强敌进关的脚步。反倒是弄得国力衰微,民不堪重负,半饥半饱的边兵绝大多数都变成流贼了。
    康熙醉心于汉学,读书对他来讲是一种无上的享受。通过学习,他也通晓了学子们的内心,对于前明学子较为宽容,乃至于欣赏。开‘博学鸿词科’,亲自主考,以崇儒重道作为目的,要求地方官员举荐学问兼优,文词卓越的民间士子入朝为官。有些学子宁死不肯应召,康熙也不太难为他们。傅山被强行抬进京城,见到[大清门]就滚跌在地,痛哭不止。康熙并没有为难于他,特赐‘中书舍人’虚衔,准其回乡,领取俸禄与否可以随他。黄宗羲几次相请不肯应召,地方巡抚亲自登门,抄写其所著,送往京城供皇帝阅读,传旨嘉勉,黄宗羲也甚不过意,让他儿子黄百家进入皇家[明史馆]编撰[明史稿]。徐元文,万斯同,张玉书,王鸿绪等都进入了[明史馆]。
康熙对他们说道;‘他书或以文章见长,独修史应宣直书实事。’让他们不必有太多的忌讳与曲笔。许多前明隐士也都以各种形式参与了[明史]的修撰,在不知不觉之中,康熙已降伏了文化界,使他们反清复明的情绪化为了乌有。
    随着学识的增进,再读钱谦益的诗词就看出问题来了。康熙读得出钱谦益是对大清怀有二心之人,比兴借喻影射之功力康熙已不在钱谦益之下了。对于反抗大清朝的文字康熙是绝不能容忍的,于是便封禁了钱谦益等二心文人的书籍,把钦赐的匾额等也都追回。人死多年,无法问罪,但对其遗孤的照顾等等全都取消了。这样一来钱谦益的家里就闹翻了天,一直压着的矛盾就全都爆发出来。
    钱谦益一直无后,晚年娶了个小妾张氏竟然怀了孕,生下了麟子,钱谦益视为珍宝。谁知张氏再接再历,在钱谦益重病在床,有心无力之时,居然梅开二度,又挺起了大肚皮。钱谦益知道自己是戴了绿头巾,却有苦说不出,寻了个邪茬,把张氏赶了出去。不久身死,小儿就承继了家业,把母亲又接了回来,名正言顺的做起了女主人。
    钱谦益的本家侄儿们想分一部分遗产,张氏大发雌威,将他们都赶了出去,一文不给。柳如是名份上还是个钱家四房,并没有把那点钱财放在眼里,所以一直双方相安无事。柳如是虽说年岁渐增,但保养得好,总如同三十多岁,风韵犹存,风流事不断,为的是保持年轻的心态,同时也起到美容的作用。柳如是得到了高人的指点,一是喝童便,二是常情爱,三是多用牛奶。有此三绝,柳如是一直常盛不衰,与新星相比,美艳不足,韵味胜之。兼善诗词歌赋,琴书棋画,专与名人往来,应酬答对,宛如一位女中才子,京畿名流。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用低廉的价钱买下了田宏遇的府第。没过一年,以三倍的价钱抛出,从此步入了商界,呼风唤雨,钱财如同雪花一般滚滚而来,比当交际花要强出百倍。怎知风云突变,情人们将她的钱财裹携而去,官府也催逼税赋。生意上屡次失手,已非昔日。万不得已,只好打起了钱谦益遗产的主意,奔钱府而来。
    在与达官显贵的交往之中,柳如是曾看到过李香君的一幅肖像,题曰;南朝花冠。旁有名流为之题诗二首,均是当年柳,李的旧相识,第一首写道;
    ‘长板桥边第几楼?溪声淮水尽西流。将军白马沉瓜步,义士黄冠哭石头。当日寡人能好色,至今天子惯无愁。中原三百年陵寝,只下孱王一酒踌。’
    第二首另有其人道;
    ‘彩云仙队化为尘,一曲清歌一美人。燕子演成亡国恨,桃花唱尽过江春。中兴战鼓留名士,南部烟花葬主臣。终古繁华旧明月,照谁哀怨向谁论?’
    柳如是当时正在春风得意,虽有感慨,不过是故作姿态。随着阅历的增长与世间的风云变幻,倒对李香君越来越佩服了。
    路经金陵在街面上巧遇了李香君,当年的名花已非昨日,在街面上卖着小吃,膝下还有两三个孩子,蓬头垢面,几乎认不出当年的模样来了。别的可以遮掩,但当年自刎的伤痕还是掩盖不住。李香君知道柳如是一直混得不错,对她也是淡淡的,柳如是并不责怪她。红颜薄命,当年的好姐妹,有几个能有好结果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世间的万事都是不可强求的。柳如是知道侯朝宗三十六岁已死,李香君没有依靠,嫁与侯朝宗好友许梦麟,生下了三个子女。许梦麟害了重病,几年工夫就家道败落,不治而死。那时柳如是曾托人带给李香君一百两银子,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柳如是知道她是想保住起码的自尊,不想受人施舍。但沦落到了这等地步,也是柳如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回忆起从前,李香君感叹道;‘北京沦陷,我与侯君舍身报国,怀有满腔热血。谁知福王重用阮贼等奸佞,残害忠良。不思救国大计,反要污辱于我。如此昏君,如此奸臣,实是可怜我等一片忠诚,被兜头泼了盆冷水。若不是清军迅速过江,阮已编织好了罗网,尽除南明正人,鲜有漏网者。如果康熙不是满人,我倒欢迎他为天下之主。昨日之事,恍如隔世,只可在梦里才能忘了现在。为了子女,只能忍辱偷生。除了那一枚桃花扇以外,我已别无长物。一切都是为了生活,也不太想别的了。’李香君拒绝了柳如是的再一次赠送,二人洒泪而别,情知见面无期了。
    来到了钱府,事情远没有柳如是想得那么简单,而是将她陷了进去,难以脱身。若知究竟为了什么?且容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九回,柳如是千里投陷阱,康熙帝万里定西域
    却说柳如是一路上风尘朴朴,来到了江苏常熟钱侍郎府第。只见门前冷落,门墙破损,已非昔日之景象了。柳如是敲开了大门,老仆领着四奶奶来到了原来房间。门锁不知被何人所撬?室内一派狼籍,值钱的东西是一样也不剩了。柳如是大怒,让老仆唤来钱公子问个明白?钱公子来了不理不睬的答对道;‘都是下人们干的事,报到了官府也没个人管。我现在守个空宅子,能有什么法子?’正在此时,钱谦益的侄儿钱蕴涵,钱蕴藏闯了进来,连连叫道;‘四奶奶回来了,总算找到了一头。当年叔叔在世时曾经我二人之手,给人办事,付给了叔叔三万两银子。事没办成,叔叔撒手而去。对方总找我们索要银子。六奶奶当家时,就说叔叔把那泡银子送到了京城四奶奶处,事情是四奶奶办的。这些年寻访不到四奶奶,总算是把四奶奶给盼回来了,这回那笔账能清了吧?’
    柳如是当年是成千累万的银子进进出出,哪里记得那一笔帐目?若有三万两银子还可以在京城里面过日子,哪里会回到常熟讨生活?柳如是把眉一皱道;‘在我印像里,没记得有那件事情。老爷生前倒是托我办过几回事,银子也没少往京城里面送。但我都是一把一利索,没有拖拉的事。那一笔银子我确实不清楚?’
钱蕴藏大怒道;‘你少在那儿装洋蒜,叔叔在你身上花的银两能堆成一座山,你在京城里摆的谱有多大你当我们弟兄不清楚咋的?叔叔留下来的家财没有一百万,也有个七八十万银子。老六生下了两个王八犊子哪一个是钱家人?钱家人一文也见不到,反倒让你们这些外姓人都给吞进去了。今天拿出银子来便罢,拿不出银子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柳如是虽说见过世面,但遇到了这些歪缠之人也感到头痛。不消一个时辰,钱家本宗都闻讯而来,大吵大闹,赖在府中不肯走。柳如是带回来的财物都被女人们分抢一空,还是骂个不停。府内府外聚起了男男女女三四十人,个个凶神恶煞一般,能把活人都吞吃下去。
在吵骂声中,柳如是听出来了个大概;在钱谦益死后,六奶奶强行搬了回来,钱公子阻挡不住,媳妇也挨了几个耳光。六奶奶与二公子招来了几个壮汉,把家里大权都抢了过去。壮汉们都是六奶奶养的面首,用钱结交下了官府,所以无人敢于上门吵闹。自从钱谦益被朝廷贬斥后,面首们掠了钱财,相继而去。六奶奶见势头不对,私下里把钱府的田产,房产都抵押了出去,带着二公子一家不知去向?只留下了大公子在府中抵债。钱谦益当年差一点入阁,登上相位。虽说未能如愿,也是礼部侍郎,属于卿贰,活动能量自是不小。朝中十之七八都是他的弟子,门生,士林中他也是独占鏊头。趋奉巴结之人,推都推不出去,哪里有人敢上门来吆五喝六?柳如是与六奶奶都是秃子跟着月亮走,沾了不少光。如今败了势,墙倒众人推,那股凄凉非普通人所能体会得到的。
    柳如是后悔不该冒冒失失的回到常熟,应当先打听一下才是,如今想要脱身已是很难了。每日里钱家族人登门要钱的三五十人,昼夜都不得消停,连饭都吃不上,上厕所都有人跟着,怕她也像老六一样,偷着跑了。众人都认为银子是被这两个婊子给分了,柳如是手中起码能有个二三十万。不把这笔银子抠出来,决不能让她走出常熟这块地方。女人们当面警告柳如是道;‘你这个臭婊子,别想着骗我们穷人,想出常熟,除非光着屁股出去,连一根丝也别想带走。’
柳如是一直过着花天酒地,奢侈富贵的生活。就是败了阵,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架子从来没有倒过。这一回可是呼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是一点辙也没有了。闹了十几日,柳如是已经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除非一死,否则别想从常熟走出一步。到了此时,她反倒羡慕起李香君来,穷困归穷困,起码心静,能作个自由人。
柳如是不甘心就这么让钱姓人逼死,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于是假意对钱姓人们道;‘我手中只有十二万两银子,存在了钱庄,可以给你们分一下,明日中午取齐。但必须得官府多来一些人作为见证,免得日后再生口舌。’众人大喜,连忙答应。柳如是在女眷们的陪同下,来到了常熟大堂,请求官府多派几个人前往钱府作个见证,解决家产纠纷之事。这几年来让钱家人闹得官府也不得消停,也希望有一个彻底的解决,了结这一难断的家务事。第二日中午,官衙派了五名衙役,一位师爷,来到了钱府。
    钱姓四五十口早就等在了府中,这一回倒是安静,只等着拿银子。到了时辰柳如是没有半点动静,敲门也不给开。等公人推开房门一看,柳如是已经自缢而死,留下了一纸诉状,状告钱氏宗亲逼人致死,羞辱无辜,抢夺财物,逼良为娼等事。众人惊得目瞪口呆,都被解到了官府。打的打,关的关,流放的流放,每一家都弄得人财两空,就连自家的所有也都入了官员的囊中。钱氏本是常熟大户,出了钱谦益这个大人物之后更是如日中天,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能不给钱家点面子?这一折腾,钱家这百年老户一下子败了势,再也没有缓过元气来。常熟的钱家以后就没没无闻了。
    康熙采用一手软一手硬的方法,有效的降服了汉人学子。但浙江出了个吕留良,却不吃那一套。纵横议论,嘻笑怒骂,把博学多才,贤良圣明的康熙皇帝贬得一无是处。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康熙为了巩固满人的统治地位使用的权术,汉人不应该上他的当。吕留良提倡‘重在分清华夷之辨’,抨击满人实行民族压迫,大兴文字狱,压制不同言论,搞愚民政治,以势压人等等。吕留良倡导实行上古政治,例如西周共和等等。以民为本,广开言论,重用贤良,重视文化,注重民生,而不要推行满人政治,满蒙官员占踞要津,压制汉人官员,搞伪君子政治。吕留良到处发表演讲,所著传抄遍布江浙。因无人举报,所以‘民不举,官不究’,闹了十几年,居然无事。
    吕留良是浙江石门人,出身于官宦人家,十七岁那一年明朝亡的国,侄儿吕宣忠,在虎林抗清牺牲。吕留良在二十五岁考上了大清秀才,少年得志,本可以前程无量。那时候应试的学子并不是很多,考题也不是很艰深。自从认识了黄宗羲,黄宗炎弟兄后,一切都起了变化。吕留良积极的参加了反清复明的地下活动,与天地会人士多有往来,每一次动乱都有他的影子。因为屡次拒绝参加科考,三十八岁被革掉了功名。这一下子吕留良更是意气张扬,口吐玄珠,每一次讲演都绘声绘色,妙语横出。名言警句,日有新出。地方官吏畏其伶牙俐齿,不敢招惹。江南学子佩服其胆大敢言,专讲真话。吕留良之名声日高一日,竟然成了江南文坛上首屈一指的名流了。
    这人怕出名猪怕壮,吕留良一成了名,博学鸿词的举荐就上了他的名字。谁知道他不识抬举,拒绝入朝赴考。后来举荐山林隐逸,无数想要走终南捷径的名流与准名流,伪名流,无名的隐逸,都故做清高,粉墨登场,成为了大清朝的忠良,皇帝的犬马。而吕留良为了躲避征召,竟然剃光了头发当上了假和尚。吕留良的狂快言词,过人之举,令学子们赞叹不已。他的著作传抄甚广,学子们称从古到今只有孔,孟,程,朱与吕留良五个人配做皇帝。啥人有啥命,谨小慎微的学子因为文字狱倒霉的何止千万?一个满人,北兵,鞑虏的比方就可全家掉脑袋,吕留良张狂三十年竟得以寿终正寝。
戴名世等学子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在他取材于方孝标所著的[钝斋文集],[滇黔记闻]等记实写成了[南山集]之后,经刊印发行后被学政查出了悖逆之处,连为之作序的方正玉,朱书,刘岩,余生,王源等人,都受到了牵连,被抓进了大狱。为其集资的龙云锷,为其整理的方苞,都下了大狱。此案牵连学子三百余人,都是名流方家,有些影响之人。会审将戴名世按大逆不道罪判为剐刑,子登峰,云旅,连孙子世樵都是斩立决。方孝标是焚尸扬灰,全家获罪。方苞等学子都是绞刑,等候秋决。康熙爱才,下恩旨特赦,方苞等学子才留下了活命,诚惶诚恐的愿为皇帝效忠,以赎前罪。康熙的宽大,使得戴名世一案全活了三百余人,真是皇恩浩荡了。
    却说桑结为了揽权,下毒毒害拉藏汗,拉藏汗得到了密报,没有中计。拉藏汗联系了众首领合兵将桑结杀死,把假达赖押赴京城,走到青海得暴病而死,大卸八块,抛尸荒野。拉藏汗也想立一个假达赖,与准噶尔汗串通一气,想要把持西藏的教政大权。这一来就出现了两个达赖活佛,假的占踞着布达拉宫而真的留驻在青海,进不了拉萨。拉藏汗委托女婿准噶尔汗除掉真达赖,达赖之父索诺木达尔扎见孩子头顶出现黑气,心知有异,背着达赖逃进了深山,刚逃进山里,寺庙已燃起了大火,三百余喇嘛都陷身于火海。
    拉藏汗认为已除去了后患,向康熙请旨假达赖择日坐床,望朝廷派员加以册封。康熙觉得其中有诈,于是以其年纪尚幼加以推托。班禅梦见佛祖扶持真达赖重现宝光,命人暗加寻访,果然在深山里寻到了逃脱大难的达赖转世真身。班禅大喜,密奏了皇帝,将其藏于红山寺,严加守护。
准噶尔汗也想控制活佛,入主拉萨,以护送拉藏汗长子噶尔丹忠夫妻入藏为名,率精兵六千,绕过戈壁沙漠,翻越过和田之大雪山,涉险冒障,昼伏夜行,赶到了阿里克修整。翁婿之间,一直利用假达赖共抗大清,拉藏汗哪里会想得到准噶尔汗会掉过头来反咬他一口?准噶尔汗的大军出现在了达木,拉藏汗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对二儿子索尔扎道;‘你速速带人前去问个究竟?这狼崽子不从前面大道而来,抄我后路,是何居心?’
索尔扎带着一千余人迎了上去,问准噶尔汗道;‘姐夫此来究是何意?我哥哥却在哪里?’准噶尔汗哈哈大笑道;‘傻小子,你还在作梦呢。你哥哥已经死去多日,喂了狗了。此来别无他意,是想进入拉萨当我的蒙古大皇帝。’说罢挥动大军就杀了过来。
索尔扎连忙退到了岭上,依仗山险,阻挡准噶尔大军,一面向父亲求援。拉藏汗得知长子已是身死,当下昏死在地。醒来双眼冒火,大喝一声,带着全体藏军赶往达木山口与准噶尔汗拼命。双方大战了两个多月,准噶尔军有俄罗斯供给的火绳枪,占了绝对的上风。拉藏汗一面率军退回到拉萨,一面向大清皇帝紧急求救,愿去掉假达赖,迎接真达赖入主布达拉宫。
    康熙接报有些犹豫不决,与大臣们商议道;‘叛贼内哄,两败俱伤,我军是等一等还是现在出兵为宜?’大学士马齐出班奏道;‘西域险远,没有绝对把握不可轻动大兵。就现在的局势来讲,无论哪一方占了上风,都难于控制前藏后藏诸汗藩属,战祸连绵正在后日。等拉藏汗,准噶尔汗与其他汗王都打得筋疲力尽,元气大伤了,大兵一出,势不可当,谁敢不服?彼时送达赖入布达拉宫乃是顺理成章之事,可一劳永逸。’
嵩祝出班高声道;‘万万不可,此番准噶尔汗偷袭拉萨非孤立事件,乃是俄罗斯图谋我前后藏的一个步骤。准噶尔汗早就与俄罗斯私下往来,此番又供其火绳枪,表面上是帮着准噶尔汗当上大蒙古皇帝,实际上订有密约,只要成立了大蒙古国,就要归附俄罗斯沙皇,仗俄罗斯势力,进军中原,取代我朝。自周穆王西游,和田就已奉华夏为主。西域藩邦三十六国,已属中华二千余年,岂能让外夷染指?我朝应速派大兵,护送真达赖入藏坐床方为万全之策。’
    康熙叹道;‘陈昂曾对朕讲过,俄罗斯是个喜欢扩张领土的国家,为了争夺出海口,与邻国土尔其打得不可开交。出动海陆三四万大军将土耳其打败,夺得了亚速海。又与瑞典争夺波罗的海,结果全军覆没,没有打过海盗国家。俄国皇帝实行新政,短短几年,国力大增,成立了波罗的海舰队,趁瑞典攻占波兰之时,出兵攻打瑞典,夺得了波罗的海沿岸。瑞典与俄在波尔塔瓦大战,结果俄军大胜,瑞典败军逃入了土耳其,两国合军与俄罗斯大战了二十余年,还是俄罗斯占了上风,夺得了北方的出海口,成了波罗的海的霸主,扩张了数千里疆土。前后藏与其境界相连,难保不存非分之想。倘若准噶尔汗降伏了各汗王,挟制达赖依附于俄罗斯,前后藏万里国土将不复为大清所有,朕如何面对十八朝中华之主?传朕之命;西安将军额伦特率西宁,松潘,打箭炉,以及青海,西藏各台吉出动大兵,送达赖活佛入主布达拉宫,休要养虎贻患,因小失大。’众臣遵旨,各自安排。
    此时准噶尔汗已收买了噶卜伦守将沙克都尔扎卜,献了小招关隘。派人混入拉萨游说唐古特台吉那布木扎勒道;‘拉藏汗所立的达赖是假达赖,谁人不知?我之起兵为的是去伪存真,奉真达赖活佛入主布达拉宫。’
唐古特也知道达赖是假的,以为准噶尔汗真的是为了护法,于是便打开了北城门把准噶尔大军放进城来。拉藏汗措手不及,被敌军活捉,三儿子色布腾以及宰桑等头领都当了俘虏。索尔查见势不妙,带着三十亲兵逃出城去,准噶尔汗派五百骑兵昼夜追杀。索尔查见追兵难于摆脱,嘱咐妻子速速前往北京向皇帝告御状,揭露准噶尔汗的狼子野心。带着三十亲兵,与追兵大战,全部死于荒原之中。
    准噶尔汗大喜,把假达赖关入扎克布里庙,逼其就范。命将拉藏汗父子押了上来,坐在上面对拉藏汗道;‘老岳父休要烦恼,只要你肯率领众位汗王拥立我为蒙古大皇帝,就可以还居汗位,给你养老送终。’
拉藏汗破口大骂道;‘你个狼崽子,杀我两儿,夺我故土,如今还想骗我拥你为皇帝,想的倒美。你休要得意,用不了几天,朝廷就派大兵前来征讨,你也美不了几日了。’准噶尔汗道;‘你用假达赖蒙骗皇上,蒙骗各汗王,如今倒想当大清的忠良了。如今达赖听我的则为真,不听我的则为假。你父子跪拜于我便可活命,不跪拜就将你们五马分尸,大卸八块。’
拉藏汗仰天大笑道;‘胜者王侯败者寇,此有何疑?若让我跪拜于你,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准噶尔汗一声令下,拉藏汗父子被五马分尸,抛于荒野,任凭狼扯鸦啄。
    俄罗斯喇嘛早已探得官军的行止,引导准噶尔汗在喀喇河设下了埋伏,额伦特哪里会想到千里荒原突然出现了数千手持火绳枪的准噶尔大军?一阵阵密集的枪声,官军死伤无数。西安将军额伦特也未能幸免,倒于排枪之下。
准噶尔汗大胜,出动喇嘛对各台吉宣扬道;‘朝廷所送的达赖活佛是假的,真活佛已进了布达拉宫,不可让假活佛进入拉萨。’俄罗斯喇嘛会变幻术,各台吉就相信了他们的蛊惑。里塘,巴塘,察木多,乍雅,巴尔喀木等部都顺从了准噶尔汗,起兵抗拒大兵,进行护法。
都统法喇宣示朝廷旨意道;‘大军护送真达赖入布达拉宫坐床,以安藏民。凡谣言惑众,违抗天命者,严惩不怠。’
此时俄罗斯喇嘛已控制了各寺庙,哪里容得大军进藏?以活佛的名义,鼓动藏民道;‘我前后藏是一个独立的国家,与俄罗斯是友好邻邦。清军想要入藏是侵略我国,活佛要求喇嘛们行动起来,为争取前后藏以及大蒙古青海等处独立建国而斗争。’
康熙闻听大怒道;‘前后藏何时成了一个独立之国?国主又是何人?各汗王台吉历来都是天朝册封,藏民也大多是蒙古人迁移,汉人迁移,波斯商人与中国人往来于和田,两千年前中原就有大量的和田玉制品,藏民所用器物,哪一样不是从中原而出?中国历朝历代都主张民族自治,以顺其俗,苗人都在内地,难道土司们都成了独立国家的国王不成?若是蒙古汗王台吉都是独立之国,那么中国将分成数百个小国,还用朝廷册封干什么?元人崇信喇嘛教,我朝也最重喇嘛教,所以给予活佛以最高的礼遇,历代活佛都与中华没有二心。如今准噶尔汗搬出来个假达赖,惑乱人心,欲为其谋图蒙古大皇帝铺平道路。下面无知,上了他的当。命十四子为抚远大将军,青海总兵延信为平逆将军,两路出师,护送真达赖入藏。’
    马齐奏道;‘前番大兵失利,军心摇动。闻听唐古特有瘴气,人多浮肿,难以久处。藏地险远,雪山难行,活佛可随处安置,号召各部,何必一定护其入藏?’康熙说道;‘汝等不知,西藏屏蔽青海,川,滇,若准夷盗踞,将后患无穷。倘若彼降于罗刹则罗刹有所借口,大举入境,当何以应之?英夷已吞并了山后的印度,也派员入藏,诱其归依西洋,居心险恶,不可不防。彼能冲雪缒险而来,我军为何不能翻过雪山而至?转祸为福,只在呼吸之间,不可再多犹疑。’
    众臣都知道皇帝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所见高出众人一头。于是不再争论,派大兵护送达赖进藏。各汗王台吉得知青海达赖乃是真的活佛,不期而至者三十六路,有兵数千数百不等,随同大兵,入藏安置活佛。一翻过了大雪山,准噶尔守军望风而逃,不敢应战。准噶尔汗策凌墩多布自带三万雄兵前来拦阻。分兵三千六百,阻击南路官军。
    南路领兵大将为噶尔弼,副将岳钟琪广有谋略,对噶尔弼道;‘里塘,巴塘藏人不过是受人蒙骗,只要晓之以真相,便可不战而抚。’噶尔弼请来了军中喇嘛前往说明达赖之真伪,两处本来就听说真达赖在青海,准噶尔汗以驱除假活佛进的拉萨,如今却出尔反尔,拒绝真活佛,也觉得其中有诈。二部各派员前往拜谒真达赖,果然佛光显现,道法高深,与拉萨的大不相同。
验证之后,喇嘛们回报台吉道;‘拉萨之达赖,面无血色,眼光闪烁不定,似有难言之隐,愁眉紧锁,并不知佛。青海之活佛则大不相同,未等我们通报姓名,却连家中之人都一一说出,仿佛亲眼所见。过去未来之事,了然于心。讲经诵法,我等不如。尤其臂上法轮纹路,乃是天生。我等于暗处偷窥,入定之时,头顶有五彩佛光显现,非寻常高僧所能达到之境地。’里塘,巴塘僧俗人等恍然大悟,争相拥入军中,参拜达赖活佛。活佛广为施福,治好病人无数。这两处愿随达赖喇嘛进入拉萨的约有万人。
    岳钟琪建议道;‘藏人士气可用,大军粮草有限,必须速战速决。可令藏人攻取嘉玉桥天险,此桥一过,拉萨就在眼前。’噶尔弼准了藏人请战之热心,藏人都是当地人,熟知地形。征集了百余个皮筏,渡过江去,一路从后面攻打嘉玉桥,一路直捣拉萨。嘉玉桥守军降了大兵,喇嘛们先打前站,沿路晓喻,闻听真达赖是在军中,藏人无不归顺。岳钟琪收降了七千余人,各处第巴喇嘛纷纷出迎,献出关隘险道,导大军前往拉萨。准噶尔汗与皇十四子大战三次,都遭惨败。官军带有重炮,火绳枪也有数百。加之各汗王都知晓真达赖是在军中,拉萨的不过是准噶尔汗利用实现野心的傀儡。策凌敦多布得知拉萨已失,不敢回藏。带着残兵败将,北窜伊犁,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康熙五十九年九月十五日,达赖在布达拉宫正式坐床,得到了皇帝的册封,并留四千蒙古,川,滇八旗协同驻守。设官开府,协助达赖管理西藏事务,西藏的局面相对稳定了下来。皇帝为达赖颁发金册,荣耀无比。各汗王,台吉也都受到了汗王,贝勒之位的封赏。前后藏随同作乱的次第归附,准噶尔汗元气大伤,向俄罗斯求援。俄罗斯并不敢公然相助,只是派一些身穿喇嘛服装之人,携带着大量的财物四下里活动,网罗喇嘛们争取前后藏独立建国,加入俄罗斯联邦,便可以受到沙皇的有力庇护。
这些喇嘛与汗王们既想借助于洋人之力,掌握前后藏大权,又不想归降于俄罗斯,背祖离宗。准噶尔汗推托道;‘夏禹即是我西羌生人,我等皆是中华后人,炎帝姜氏,自四川华阳蘩衍,以牛首人身作为先祖,入甘肃,青海,前后藏,已历万年,犹奉同一祖先,与蜀中嘉戎同为一体。所谓‘嘉戎’者,乃是藏语‘山谷里的汉人’之意。前后藏独立建国可以,归附外邦则不可以。’沙皇很是生气,传旨不要再给准噶尔汗任何援助,另外寻找合适的代理人。
    西藏刚刚安定,台湾方面又起了事端。若知究竟是何大事?且容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回,王珍窃功主台湾,苛政逼反朱一贵
    却说郑经败退回台湾时,在福建留下了七万多人,没有撤出。这些人马由江几率领,周旋于邵武山中,占踞衢州,信州,官府很是头痛。这些明军大多是本省山地人,裹首露足,轻捷善走,峭壁百丈,攀援如飞,官军百万,也无可奈何。江几曾被官府所获,为防其越狱,挑了脚筋,结果他靠着双臂居然脱险。因屡立奇功,被延平王封为大将军。
    直到台湾回归后,江几还是不肯出降,打着复明的旗号作乱于八闽,福建这个省份从来就没有安静过。康熙下了招贤榜;‘谁能降伏了贼寇江几就封谁为台湾知府。’别看台湾不大,可天高皇帝远,一到了台湾,监察御史都怕遇上台风,不敢过海峡,十年二十年的,没有人查,纯粹就是个土皇上。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学士伊桑阿的女婿王珍首先应召,愿带兵前去剿贼。
康熙对伊桑阿道;‘早就听说你家那位无盐君嫁给了潘安,新婚燕尔,怎舍得让他前去厮杀?’伊桑阿不知皇上之意?连忙奏道;‘小女虽说口淡,家中盐是不缺的。皇上若是不放心,臣可装上一船咸盐,以免无盐之虑。’
康熙不由得发笑道;‘算了吧,朕军前并不缺盐,海盐足矣。可令爱婿前往福建,看其才干如何?’伊桑阿密调老将吴留村先行入闽,为女婿开道。吴留村正想巴结朝贵,便兴冲冲的走马上任,再立一次大功。
    招贤榜一事传到了福建,江右秀才翁韬动起了心思,找到好友郭国祚商量道;‘考官有眼无珠,似我等大才却难于出头。如今皇帝有旨;谁能降伏了江几一伙,谁就能当上台湾知府。兄长的表弟就在江几手下当总兵,如能通过此门路,剿灭了江几一伙,可是大功一件,前程定然无量。’
郭国祚有些胆小,摇头说道;‘曾有不少前去劝降的,都被江几毁书砍掉了脑袋。似我等无官无职,没名没份的,到了山里,岂不是白白送死?’翁韬笑道;‘兄长何其呆也?凭三寸不烂之舌,下强贼七八万人,不使诈岂能成功?不须朝廷有什么旨意,就凭你我伪造吴公招降书一封,必然可获成功。’二人商量已定,仿朝廷语气,写了一封招降表,条件之优厚,官员们想都不敢想,后面署上了吴留村的大名。二人结扎整齐,山行三百余里,找到了郭国祚表弟高茂方那儿,先游说动了高茂方,许诺归降后可委任其泉州总兵之职,江几归降不失侯伯之封,可开府八闽,做福建总督。高茂方大喜,于是答应劝江几归顺朝廷,以保世代富贵。
    当翁,郭二人递上了招降表后,江几大怒,喝令手下,将二人推出去斩首。高茂方连忙劝住,私下里对江几道;‘大将军雄踞险要,勒兵数万,水战尽可逞威,山斗无人可敌,但若驰骋于平原旷野,非我所长也。眼下台湾已降,南洋声息不通,我之孤军困于一隅,地无千里之饶,粮无千日之积。出则不可远战,守则军无所资,长此以往,岂能久乎?清廷先示以顺逆,继而加以大兵。今日归降,犹不失富贵。倘一战而败,人将视大将军之头为进身之阶,岂能随大将军亡命于荒山?’江几心中犹豫,低头不语。高茂方对翁,郭二人道;‘不知朝廷能否守信用?若想招安,须得吴留村亲自前来,方可见其诚意。’二人无奈,只好回去另想办法。
    左思右想,纸里包不住火,便来到了福州,拜见了吴公,如实一说,吴留村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对二人道;‘贼寇招安,免死已蒙大恩,岂可授予显爵?皇帝必不认可。’王珍接过来道;‘兵不厌诈,只要贼寇出了山,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先招安了再说,后一步可听从皇上的旨意。’吴留村见拗不过众人,只好带了三四十随从,亲自前往邵武山间,对天盟誓,绝不相负。江几大喜,带着官兵七万余人,出山缴械,等候朝廷编遣。
    王珍假作宴请众位首领,酒过三巡,将杯一摔,伏兵顿起,江几与高茂方一百三十余名头目都做了刀下之鬼。大兵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七万贼寇,连同二万有余的贼属,未曾逃出一个,都被捉了起来,按大清律砍头的,流放的,发往八旗为奴的,不一而足。
    论功行赏之时,翁,郭二人只以寻常之功列入,官不过九品,也算是没白忙一场。报上大功的是那个王珍,其次就是深入虎穴,诱敌上钩的吴留村。这一来王珍的腰杆子可硬了起来,立此不世之功,台湾知府大印已在囊中。家中那位无盐君自然要与夫君一同赴任,康熙二十八年年王珍就带着家人们走马上任了。
    台湾果然是个好地方,五年考满,十年京察,都没有那么回事,无人肯来这个海外孤岛。王珍这个知府一当就是五年,有老岳父罩着,没有人敢在皇帝面前说三道四。五年满任后又转台湾道,犯了错再转下面各县。总之一上了台湾就等于上了官船一般,尽可以易地当官,官声好坏只看朝上面使多少银子,台湾的刁民是出不了宝岛的。
    王珍本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靠着一张小白脸攀上了高门坎,自然得受制于内。家里那位无盐君明白,想要男人乖乖的听话,首先得控制住财权。王珍的俸禄,下面送的财礼,都锁进了无盐君的囊中。每日里将王珍限制在公堂,内府里,除了有人相请能偷偷的风流外,基本上是被无盐君给控制住了。一晃多年,王珍夫妻也生下了三儿二女,三个儿子是只成家,不立业,跟着父母在府衙里胡混,装神弄鬼,混个虚衔,弄点外捞,表面上倒是个尊贵人家的样子。两个女儿随娘,长得很丑,高不成低不就的,都过了二十有几还对外说是十七八,很是难于择婿。虽说婚事不顺,千金小姐的架子还是要摆的,平日里拿五捏六的,尽量高摆,什么样的男人也都看不上眼。
    这男的有钱却不在手里,有权却说了不算,有了花花肠子又受制于内,王珍总觉得活的窝囊,一来二去的就与儿媳妇们拉扯不清了。人们给王珍取了个外号叫‘王二神算’,什么事都能算出来。人们传说王珍对二儿媳妇道;‘我给你算过了,这两日内能发一笔小财。’果然二儿媳妇在入厕时就捡到了珍珠项琏。过了几天又算出了一匹绸缎,把二儿媳妇乐得嘴都合不拢了。等二儿媳妇再让他算时,则故作犯愁的说道;‘大事不好了,你怀上了一群小耗子,这事千万别对外人说。’二儿媳妇脸都吓白了,连忙求老公公给算一下,怎么样能把肚里的耗子崽弄出来?王珍故弄玄虚的算了一阵子道;‘这事不好办,得用带勾的鸡巴掏。’二儿媳妇问他道;‘到哪儿去找带勾的鸡巴?’王珍说道;‘西山上的老和尚知道。’二儿媳妇连忙上了西山寺庙,求告老和尚谁有带勾的鸡巴?老和尚是个有道高僧,从来不近女色,听了这等荒唐话,又恼又怒,便斥责道;‘你老公公就是带勾鸡巴。’二儿媳妇大喜,回去缠着王珍叫给她治病。王珍早已准备妥当,用草木灰拌上了几个小耗子崽,与儿媳妇交合一会儿掏出一个,掏了许多时才掏干净。此时二儿子与无盐君冲了进来,好一顿打闹,‘掏灰’一词不径而走,成为了华夏老公公与儿媳妇发生不正当关系的一个专用词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不可登上文坛这个大雅之堂,伪君子脸面还是要的。
    禁不住二儿子大吵大闹,王珍只好把凤山县这个肥缺让二儿子主理。二儿子王德才从来不学无术,酷肖乃父。上任之后,索贿受贿那就不用说了,本是家传。这王德才专门喜欢审理女犯,哪怕两家邻居打架,他也想方设法将案子牵涉到奸情上面来,然后按律惩处。元代法律凡通奸者杖女子七十七,妇人去衣受杖。娼妓坑害无辜致死去衣杖责七十七下,诸妻以残酷打死小妾者去衣杖责一百零七下。按金律,元律只称去衣,并没有注明去裤,更没有杖臀之说,大概是杖脊之意。清随元明律,大同小异。王德才却专门把妇女裤子剥下来,露出屁股,他亲自执刑,借机轻薄。遇到美貌顺从的,便意思意思。遇到不肯受辱的贞烈女子,王德才让差人们按住,加以重责,非打得对方屁股开花不可。岛上大多是大陆移民,三纲五常还是懂的。为此上吊自杀的,时有发生。小民有冤无处去告,积怨日益加深。王德才仗着乃父,胡作非为,哪里把小民放在心上?
    却说朱术范随同海船来到了婆罗洲西海岸,初时尚可。一二十年之后,手中的那点积蓄已是空空如也。儿子们出外打工,孙儿们也得养鹅放鸭,一个皇族宗亲败落得与普通百姓没有什么不同,说起从前的事来,连儿孙们都认为他是在吹牛,谁把那糟老头子的话当做真事?他给长孙起个单名为‘祖’,希望他能像先祖朱洪武一样,再振雄风,光复朱姓天下。闲常时总拿过去的故事讲给祖儿听,祖儿虽说半信半疑,但也受了些感染,自幼心怀大志,想要做个龙子龙孙。
    南洋生活非常紧张,每个人都得拼命的干活,一日也不得闲,方能生存下去。祖儿听了爷爷的话,知道中国大陆生活虽苦,但是不像南洋那么紧张,人成了金钱的奴隶。就是华夏的农民一年也有多半年悠闲的时间,文人更不用提。金钱是忙出来的,文章是闲出来的,华夏的文采一直领先于世界主要在于中国人有着充裕的时间对文章加以推敲磨炼。祖儿向往大陆,想回漳州长泰老宅看看。爷爷说在老宅的桃树下还埋着五百两银子,没来得及挖出来,这在南洋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到了十八岁,祖儿说啥也不进洋人的工厂里打工,宁可回大陆,探个究竟?家里人拗不过他,也雉了发,随同商船,登上了大陆,寻访到了长泰老宅,果然挖出了五百两银子,看来爷爷并没有说瞎话,自己确实是龙子龙孙。
    祖儿取了学名叫做朱一贵,按三合会的规矩,与福建的三合会取得了联系,与李勇,吴外,郑定瑞,王玉金,陈印等三十六人结盟拜了把子。从此走上了地下反清复明的道路,云游四海,广交朋友,成为了三合会中间的骨干力量。朱一贵知道天地会与白莲教在大陆是严禁的,但由天地会,白莲教所衍生的支派约有百种,内涵大同小异,不过为的是掩人耳目罢了。什么三点会,三元会,天显会,小刀会,仁义会,八卦教,天为教,天理教,宗旨都与天地会,白莲教大同小异。这些地下组织主要存在于下层社会,劳苦大众之间。平时他们实行互助,需要的时候就可以集中在一起,反抗官府与地方邪恶势力,官府对这些地下组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影响他的乌纱帽,还是别去招惹那边些个亡命之徒为妙。
    惹了几回乱子,漳州是有些呆不住了。台湾三合会曾闹过两回,康熙三十五年是吴球领着起事,康熙四十年是刘郤领着起事,都没有闹起来,很快就被官府给镇压下去了。此次朱一贵带着五十二位结义弟兄,乘船来到了台湾,广结豪杰,发展会党,七八年间已有了数千党羽,台湾各地都有了天地会的组织了。朱一贵混进了台厦道衙门里进行活动,被王珍所发现,将他革了职赶出了衙门。但由此已播下了种子,衙门里有了天地会的耳目,官府的一举一动天地会都能知道。王珍等官员除了横征暴敛,从百姓身上搜刮钱财外,闲下来整日里聚赌,麻将桌一日也闲不住。有心人把梁山好汉一百单八将请上了麻将牌,取代了三十六将马叶子纸牌,这个重大发明风靡全国,有钱有闲的人们都乐不可支,这一来可有玩的了,连女眷们都为之入迷,全国到处都响起了麻将声。
    西洋商人很快的就学会了打麻将,起初也是非常投入。当发现这是与鸦片同等之物,甚至于比鸦片危害更大,不仅仅是损害健康,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洋人们纷纷将麻将束之高阁,不让它妨碍自己赚取金钱。中国人则不同,凡是能打得起麻将,敢于下大赌注的,都是有权有势的人物,根本不用费心思去赚钱,钱就会随着权力自己滚到怀里。下级与上司打麻将哪个敢赢?不都是乖乖的变相进了贡?有此诀窍,上下都心知肚明。所以对于赌博,无人反对,而且都此不疲,当做一个主要的交际手段日益发扬光大。
    王珍官大,牌虽然打的臭但是常赢。王德才官不算大,牌技不甚了了,赢少输多。输了他就给百姓加赋加税,想方设法捞银子。风闻有天地会奸匪在郭村歃血为盟,图谋不轨,王德才大喜,把郭村有钱的土财主都抓了起来,又抓了一些习武之人,严刑拷问,非要他们供出天地会同党不可。百姓进山砍竹,王德才早就把山林占为官有,也就是己有,闻讯大怒,出动公人,抓捕了一百余人,将他们都诬为天地会奸党,与郭村合成一案,共计三百余人,上报朝廷,剿平叛乱,三百余名无辜之人全都判成了死罪。
    这一下子岛上可乱了套,百姓人人自危,说不上啥时候就会飞来横祸,成了冤魂野鬼。不少人为亲眷申冤都被驳回,还要追究天地会余党。此时人心浮动,都思念着延平郡王的种种好处,大骂满清,不让百姓们好活。朱一贵见时机已到,于康熙六十年夏四月十九日,由黄殿飞飚传书,全岛五十四路会首聚于罗汉门,商议反清大计,公推起事会首。众人一致推举朱明后裔小孟尝朱一贵作为首领,立大元帅旗号,各路首领称为将军。一场轰轰烈烈的大起义,如同烈火燎原一般,燃遍了台湾每一个角落。
    朱一贵被革出衙门后一直以养鸭为业,他的养殖场就是三合会的活动中心。闲时读了一些兵书,通晓阵法,就连放鸭子时也摆出各种阵形,令人们看了感到惊奇。朱一贵对众首领道;’台湾,澎湖官军不下二万,不可与之对阵,必得先取一立足之地,方可号召各处。我处五百义士,可占踞岗山,袭劫塘汛,吸引官军。汝等趁虚各取州县,八面开花,旬月之间,大事可成。’众将听令,各自散去。朱一贵带着部下,连夜出发,一举攻下了塘汛,杀死贪官污吏六十余名。王珍得知大惊,急令总兵官欧阳凯派大军前往平乱。
    中营游击刘得紫对总兵道;‘此乃二公子德才惹出来的大祸,只要晓喻乡民,平反冤狱,释放无辜,叛乱即可平定。只要准许末将见机行事,有三百将士,即可迅速平息。’右营游击周应龙把嘴一撇道;‘真是笑话,乱贼坑杀朝廷官吏不加以严惩,岛民不都效仿于他?我可带部下四百弟兄,会同新港,目加留港,萧垅,麻豆四处兵马,疾趋可以灭贼。’总兵大喜,便罢斥刘得紫不用,命周应龙带着将士,会同四社前往剿贼。
    百总杨泰,人号‘达家勇’,在军中甚有威望。他早就与朱一贵拜了把子,想要先给三合会报个信,却没找着机会。他鼓动士兵们道;‘王珍父子为非作歹,激成民变,我等何苦去替他卖命?不如缓行,看看情况再说。’正巧下起了小雨,士兵们一哄声寻了地方住了下来,周应龙打骂不动,只好暂时住下,一日之内只走了不足五里路。
从官兵所住的半路店到岗山约有二十余里,杨泰密派手下王忠连夜赶往岗山大营报信。第二日一早,官军们磨磨蹭蹭的日近中午,才走了不到十五里路,到了屯角带围,众人闹闹吵吵的又不肯走了。周应龙恼羞成怒,命令把总张文学带队前行,今夜非得赶到岗山。张文学无奈,领着百余人过河前进。此时忽见无数贼寇从槟榔林中杀出,前队人马丢盔卸甲,抱头鼠窜,周应龙喊破了喉咙,谁也不肯过河去救援。眼睁睁的看着鸟枪,藤牌,军械都被贼所得。周应龙无奈,只好在河边安营,派人向总兵请求增援。
    此时岛上各路天地会首领蜂拥而起,南路是粤东种地佣工客民,约有三千余众,为首的是杜君英,杨来,颜子京。漳泉客民约有五千余众,领头的是陈福寿,刘国基。他们合兵攻打台湾府,要端王珍父子的老巢。王德才见事不妙,带着全家也逃回了台湾府,被王珍好一顿臭骂。正在府中商议平贼对策,家人来报;‘大事不好了,城里天地会贼寇已夺了城门,大股反贼已杀进城里来了。’王珍一听,惊得面如土色。顾不得家人,与大儿德义,二儿德才,钻出水洞,逃出城外。营兵们是指望不上了,绕道赶往笨港水师左营,请求水师帮助平乱。
    天地会攻入城内,府库钱粮,尽数发放给贫民,百姓踊跃参军,三日之内,有兵三万。王珍的家眷们都被客民抓住,大家一哄声道;‘老的掏灰,小的侮辱良家妇女,咱们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把那些个狗婆娘也给他剥光,羞辱羞辱王珍那个狗官。’众人七手八脚的把知府太太,儿媳妇,千金小姐们都剥得一丝不挂,大字形绑在了树上,任由众人羞辱。直到三日后,王珍率领水师与各地驻军收复台湾府,乱民们不战而走,才把女眷们解救下来。
    周应龙见士兵们不肯出力,悬赏购买贼人之首。杀贼一名,赏银三两。杀贼首一名,赏银五两。官兵们都知道朝廷出的赏格是一个贼人首级五十两,明摆着周应龙是怂恿士兵们杀良冒功。有许多贪财的官兵见了男子就杀,管他是不是贼呢?一日内杀了三百余人,将首级拿到营中换银子,周应龙虚报大捷。
    这样一来更激起了民愤,连不想反的也反了。郭国正,翁义起兵于草潭,戴穆,江国论起兵于下埤头,林曹,林骞林琏起兵于新园。其它各路客民团勇,不计其数,整个台湾都波动了起来。二十五日,杨来,颜子京攻下了淡水营。朱一贵会合十三路兵马大败周应龙于赤山,毙官军一千余名,打死千总陈元,活擒把总周应,周应龙血战夺路而逃。义军趁胜攻入凤山南路营,杀死营官林富,马定国,参将苗景龙藏身于万丹港鱼寮,被穆周,林泗所擒。因其作恶多端,被斩首示众。
    王珍会合总兵官欧阳凯,游击将军刘得紫,水师副将许云,游崇功,水陆大军万余,合力剿贼。家眷们登上船只,出鹿耳门先走。刘得紫对众人道;‘文武官员先顾其家,将士们岂肯出死力杀贼?为今之计,应筹集饷银,安定军心。将官身先士卒,破釜沉舟,有进无退,兴许可以灭贼。’众人都不肯听从,勉强凑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作为军饷,营兵们大骂不止,众文武只装作啥也没听见。
    五月一日,两军会战于半路店。朱一贵,杜君英迎战欧阳凯,许云,游崇功。朱一贵对官兵们道;‘王珍父子激成民变,汝等为虎作伥,岂不愧乎?我等与各位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苦自相残杀?满虏官员,文恬武嬉,沉湎于酒色,榨民而自肥,岂可为华夏之主?民心思汉,延平王英灵不泯,康熙年迈,不保朝夕,兴明灭清,此其时矣。’
    欧阳凯大怒道;‘反贼休得胡说,死在眼前,尚不知悔,谁为我擒下此贼?’军中一声大喝;‘我来也。’达家勇挥刀打马而出,掠过欧阳凯马前,回头一刀,将欧阳凯劈于马下。军中天地会人员一齐发作,守备胡忠义,千总蒋子龙,把总林岩,石琳都被叛军砍死,割下了头颅,向朱一贵报功。刘得紫连忙带兵赶来相救,被朱一贵一刀砍断马腿,摔倒在地,被叛军所擒。官军们降的降,逃的逃,王德才也死于乱军之中,王珍与周应龙等带着不足三千残兵败将登上海船,逃往澎湖水师大营。
    自四月十九日起事,到五月一日,天地会就控制了台湾全岛,打出了反清复明的旗号。众首领推选朱一贵为‘中兴王’,年号‘永和’,有水陆大军八万,分封文武百官,免税三年,去除满清所有苛政。如此重大变故,台夏道梁文煊不敢隐瞒,将王珍父子所作所为,激起民变的前因后果如实向康熙报了上去。
康熙远在京城,二三十年国家治理的得心顺手,开放海禁,设立海关,与西洋友好往来。对内治理水患,扶贫赈灾,康熙四十六年遇到的百年大旱,千里绝收,也未能损伤大清一根毫毛,江山如同铁打铜铸的一般。每年立秋之后都带领八旗子弟到木兰围场进行狩猎,万骑奔腾,如同上了战场一般,以保持军威严整。康熙得意洋洋的对侍卫们道;‘朕自幼自今已用鸟枪弓矢获虎一百五十三只,熊十二只,豹二十五只,猞二十只,糜鹿十四只,狼九十六只,野猪一百三十三口,哨获之鹿已数百,其余围场内随便射获诸兽不胜计矣。朕于一日内射兔三百一十八只,若庸常人毕世亦不能及此一日之数也。’康熙一人所猎的已超过前代所有君王一生所猎的总和,其武功之强,可见一斑。最近刚刚处理完天主教一事,心绪有些不宁。若知康熙如何对待天主教以及台湾之变?且容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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