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回,董小宛佛法度顺治,张煌言羊山怒海神
却说英雄爱美人,古今同理。洪承畴乃是盖世英雄,当年在松山,杏山与清军大战,几乎一年未见女色,心中焦渴,非外人所知。孝庄假扮宫女,妩媚可人,顿令洪承畴那必死之英雄气概化成了绕指柔肠,割舍不下,为之魂牵梦绕。有美酒做媒,继之以绝色,洪承畴在富贵温柔乡里一过数年,不知不觉之间,已成为了清臣,愿为大清扫清环宇,以酬知遇之恩了。督军江南之后,下面送来的美女倒是不少。但洪承畴口味甚高,不但要年青漂亮,还要有气质,有媚力,属于大家闺秀的那一种。军中都是粗人,哪里懂得那些?都是拉过来就干,干完就算,毫无怜香惜玉之情。洪承畴则不然,他需要个色艺双绝的美女细细的品味,并不是单单得到对方的玉体。他早就听说江南有四大美女,马湘兰,李香君,顾横波,董小宛。到了江南后,三个美女没了踪影,只有董小宛与名公子冒辟疆隐居在绿杨村,风景幽雅,竟是世外桃源。
洪承畴暗令佟大成以抓捕冒辟疆为由,将董小宛掠了来,笑着对她道;‘看小姐金面,可饶冒公子一死,小姐何以谢我?’董小宛道;‘妾虽出身娼户,已从良与冒公子,誓愿生死相随,绝不相负。’洪承畴令其侍寝,死也不肯。终日里以泪洗面,只求早死。
冒辟疆与江湖游侠多有交往,屡番相救,都失了手。冒公子本是名门世家,在北京有些根基。于是写了封书信,买通了满人御史上疏弹劾洪承畴贪恋女色,贻误军机,强占民女,逼良为娼之罪。洪承畴与冯铨交好,设法把这份折子压了下来。洪承畴连忙带着董小宛赶赴京城,寻一个补救的办法。
洪承畴谢过冯铨后道;‘此计甚毒,吾虽不畏但满人常疑汉人不忠,如有人趁机落井下石,我之危矣。’冯铨道;‘公近来屡败,朝野为之侧目。此事一发,众口烁金,公百口难辩矣。为今之计只能先发制人,将此女子送给皇上,令谗言不入,方为上策。’洪承畴大喜,便将董小宛送入宫中,献给了顺治。
说也奇怪,顺治生来不好女色,见了董小宛却如同见到了观音大士一般,心有所动,十分爱恋,将其收入宫中,当晚便传其侍寝。董小宛一口回绝,不吃不喝,只求一死。此时冒公子也追到了北京,买通了宫内太监传进信来,信中大意为;‘爱妾若死,冒某绝不独生,但如此适中洪贼之奸计。可保养玉体,见上皇帝一面,揭露洪贼之真面目,或可报此大仇。’董小宛听劝,于是进食,顺治大喜,亲自前来抚慰,以安其心。
董小宛一见到了顺治,跪在地上将洪承畴加害一事哭诉了一番。顺治大怒,想要治洪承畴之罪。太后主掌大局,将皇帝压下去了,顺治对董小宛呵护有加,又爱又怜。董小宛也对皇帝很有好感,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顺治来看董小宛,见其正在礼佛,与观音大士无二。顺治问她道;‘佛却在何处?’董小宛道;‘佛是众生,众生是佛。一念若悟,顿现本性。’顺治问道;‘佛讲三生,爱妃前生却是何身,后世却是何身?’董小宛道;‘奴婢曾礼拜过高僧,高僧倒了三盆水让我自己看。第一盘水中奴婢为男身,六根不净,结有孽缘。今生为女,来生时男时女,时罗汉,时禽兽,变幻不定。高僧对我道;‘天道,人道,修罗道,畜牲道,饿鬼道,地狱道,此为六道。若不入西方极乐世界总在这六道里面出出进进,逃也逃不出。善的就生在天道,人道,阿修罗道里头,叫做三善道。恶的就坠到畜牲道,饿鬼道,地狱道里头去,叫做三恶道。’万般都是因果,真如净性是真佛,邪见三毒是真魔。邪见之人魔在舍,正见之人佛在堂。’
顺治本有善根,多年来看遍了人间丑恶,早已万念俱灰。闻得此言,心中顿悟。于是便坐了下来,与董小宛探讨起了佛法,真是‘自心地上觉性如来,放大智慧光明,照耀六门清净,照破六欲诸天下了。’从此之后,顺治无心朝政,也不近女色,每日礼佛,与董小宛探求佛道。洪承畴得知董小宛深受恩宠,妒意大发。在与皇太后云雨之后,对皇太后道;‘听说后宫董妃乃是汉女,有违祖制。昔日九王荒于酒色,几致国政荒废。如今皇帝亲政未久,不知节欲爱身,非社稷之福。’皇太后闻言大怒,将顺治宣了来好一顿训。不由分说将董小宛发配到了西山玉泉寺,令喇嘛们严加管束。到了此时顺治想见董小宛一面也是不大容易了。
顺治托言到五台山礼佛,偷偷的来到了玉泉寺与董小宛相见。二人遍历文殊台,明月池,金莲池等处,以禅友相称,同榻而宿,并无肉欲相感之事。主僧大觉称董小宛乃是善财童子转世,顺治前生乃是如来之身。二人净坐于明月池前,忽见黑雾弥漫,火光闪烁,池中化成炼狱,无数鬼魂在其中哀嚎。顺治看到多尔袞,孔有德等无数熟悉的面孔翻上翻下,在对自己招手喊叫,听不清楚是喊些什么?顺治害怕,转过头去,却见身后是无边的彼岸,绿树鲜花,风清云淡,许多仙人乘风往来,怡然自得,将美好撒向人间,五彩缤纷,却是西方如来自在极乐世界。
此时顺治与董小宛也已灵魂出壳,在空中自由往来,其乐无比。猛然间醒了过来,顿觉身上沉重,方知孽缘未满,劫数未到,尚需时日,方可修成正果,成仙成佛。从那以后顺治凡心已断,只是颂经礼佛,消除内心魔障,希望能够早日获得解脱。皇太后听说顺治偷着去了玉泉寺,心中大怒,把喇嘛请出,将宫人锁于寺内,放起一把大火,连人带寺烧得干干净净。顺治闻讯赶来已是香消玉殒,踪迹全无了。顺治为其念往生经,只见眼前一亮,玉泉寺完整无损的在西山重现,董小宛与众宫人向顺治合掌施礼,不大一会儿,向空中飘浮而上,伴随着仙乐,撒下无数的花瓣,消失在了云雾之中。从那以后,顺治更加觉得人间的脏污,人心的险恶,皇家的冰冷,尘世的无情。他再也不愿意坐在这个血腥的皇位之上,非要出家为僧,为先人超度不可。
却说郑成功以厦门作为根据地,操练水军,有战船一万余艘,将士约二十万众。先后攻下泉州,同安,安溪,海澄,仙游等数十个郡县。围困漳州七个多月,城内断粮,人相食,军民饿死七十余万,极其惨烈。清军派金固山带兵二十万前来救援,郑军方退。金固山趁势攻打海澄,郑成功命将士们各操大斧,等清军刚爬到城头,用大斧将云梯砍断,清军被砍死摔死的不计其数。郑成功趁清军败退出奇兵从城内杀出,清军大败,尸横遍野,只好撤兵,坚守不战。
鉴于将帅们叛服无常,郑成功严肃军纪,凡是降清的亲属宗族全都要杀头,郑将施琅有结拜兄弟张勇想要带着全家偷偷降清,被水兵李平得知,报告给了郑成功。郑成功大怒,将其拦截,全部斩首示众,以警效尤。施琅对李平怀恨在心,将其调到自己的营中,寻找个借口,安上了罪名,将李平推出帐外,就要斩首。有人急报郑成功,郑成功三次传令缓刑,欲亲自审后再说。施琅自恃功高,声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李平先砍了头,然后具文申辩。
郑成功大怒,命人带了令箭,取施琅之首级回报。施琅大惊,解开一只小船,逃之夭夭,归降了大清。清廷知道施琅乃是郑成功手下的第一员骁将,特旨任命其为福建水师提督,率领清水军,专门对付郑成功。郑成功将施琅一族全都屠杀,双方更加誓不两立。有了施琅的效力,清军不再被动的挨打,经常主动出击,给郑军以沉重的打击。
郑鸿逵病死后,水师们都归属了郑成功,明永历册封郑成功为延平王,命大臣路振飞,张煌言带军与之配合,与清军争夺东南诸省。郑军是以水军为主,东南沿海,长江两岸,都是他们的袭击目标,清军疲于奔命,防不胜防。施琅熟悉郑军的战术,便经常偷袭郑军的小股水军,郑军连遭重创,只好收拢水军,大兵团作战,逆长江而上,目标直指南京。
张煌言带领明水军路经羊山,见山上到处都是活羊,无人看管。将士们大喜,将船靠岸,捕捉肥羊,那些羊却不知避人,将士大烤羊肉,吃了个满嘴流油,捉了些关在舱内,准备随时享用。张煌言与郑成功海上会师,扬帆欲行,郑成功见了舱内活羊不禁大惊道;‘汝等是否从海神庙那儿的羊山捉来的?’张煌言道;‘无主活羊,让将士们解解馋。’郑成功连声叫苦道;‘汝等不知,这是出海之人临行前献祭于海神的,羊不死则海船无事,羊若是死海船必然受灾。此习俗代代相传,已是数百年了,十分灵验。汝等捕捉了此羊,海神必然震怒,大军不可前行了。’
话刚刚说完,原本平静的海面刮起了大风,波涛汹涌,掀起的巨浪铺天盖地,海船相互碰撞,沉入水中的不知能有多少?载羊最多的义阳王巨舟被一巨浪掀起到了半空,猛然落下,船体碎裂,人们都坠入大海。水师官兵们再三向海神谢罪,总算是留下了多半数船只,侥幸回到了厦门。经此一番重创郑军一年多没有缓过劲来,经过两三年后才修好了船只,整军十七万八千人,海船万艘,大举北伐,浩浩荡荡,杀向了南京。
永历六年正月明廷驻跸于安龙,到了永历十二年,还是没有走出安龙。孙可望在辖区内横征暴敛,每年只给安龙八千两税银,八百石米,不管他够用还是不够用。从龙官员陆续来到安龙的就有上千人,加上家眷,约有十万之多。别说俸禄见不到影,连一家生活都维持不下去,只好各显神通,有权的卖官,没权的妻女卖身,朝廷把江北清兵占领的地方官员都卖光了,官职越来越不值钱,县官只要二三十两银子就可买到手。
马吉翔因为从龙有功,连连升迁,也成了朝廷大臣了。马吉翔为人乖巧,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因为他是皇帝身边的人,代圣上拟旨,所以权力不小。李元胤得势的时候他靠拢李元胤,官品连升三级。陈邦傅一到,他又靠上了陈邦傅,又升官两级。孙可望一当政,他又靠上了孙可望,成了安龙事实上的首辅人物。他与掌握勇卫营的庞天寿结成死党,架空了永历,排斥众臣,依仗孙可望的势力,为所欲为,大捞特捞。
安龙行宫粗陋不堪,根本就无银修补。每当永历想要些银两救救急时,都会遭到孙可望派来监视将领的训斥。永历应名是个皇帝,事实上只是孙可望手中的一张牌而已。大臣们争权夺势,一天也没有个消停,永历长吁短叹,没有任何办法。
瞿微纱,卜泥格带了一万安南勤王兵,被清军所截,瞿微纱被害,卜泥格随安南军退了回去,也病死在了安南。永历及皇太后得知凶信悲痛不已,设坛祭奠,遥封其为‘通玄国师’。从此之后永历一切都靠神来安排,顺天从命了。只不知自己何时被钉上十字架,为先祖们赎罪?
孙可望吞并了王祥等部,野心急剧膨胀,想要篡位做皇帝,让永历禅位于他,国号‘后明’。自设内阁九道科目官员,安排六部尚书,改印文为八叠,设孙氏太庙,拉拢朝官们做为新朝开国大臣。吴贞毓等大臣们见情况不妙,连忙放下内争,联合起来对付孙可望。永历命青阳假做探亲,携带密诏,前往广西李定国处,宣他速来勤王。李定国一口答应,暗做准备,发兵突袭安龙。
永历心急,想要再派一个密使前往催促,吴贞毓劝皇帝道;‘此事万不可令马吉翔知晓,可把他先支出去,再派人前往广西不迟。’永历也怕被马吉翔所卖,便以派其祭扫先皇及王太后陵寝为由,将他派往梧州。马吉翔是个十分乖巧之人,知道这里面有文章。特意绕到李定国驻军处,打探究竟有什么秘密?
谋士刘议新见马吉翔到来,有些吃惊道;‘两位密使未及回报,皇帝又派你来,怎么如此心急?孙贼布有重兵,晋王必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方可行动。’马吉翔一听此话就猜出个十到八九,于是便顺着话说道;‘孙贼旦夕便要下手,已游说各部大臣,并令古其品画了[尧舜受禅图]让我等劝进。非是皇帝性急,实在是过于紧迫。’刘议新道;‘可回去告诉吴贞毓,朱东旦等人,先设法稳住孙贼,缓以时日,晋王寻找到了机会,马上就可发兵,不必再催,免得生出意外。’马吉翔探得了实底,也不再见李定国,飞奔出营,赶着马车日夜不停,来到了孙可望府中。
见到了孙可望马吉翔慌忙报告;‘臣已探得明白,吴贞毓,朱东旦等人正在密谋要害大王,有十八个大臣牵头,欲阻碍大王登基称帝。永历已两颁密诏,宣李定国安龙勤王。情况紧急,大王速作决断。’孙可望有些疑惑道;‘如此隐密之事,你若不参与,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莫非也脚踩两只船,想要渔人得利?’马吉翔连声道;‘这么说大王可是冤死我了,我诚心诚意辅佐大王,我不好出面,已派我的门生游说于胡士瑞,林青阳,徐极等人,怎奈这些人不识抬举,不知顺逆。我令吴象元,方祚亨已给了他们个眼罩戴。大王可派出得力人员,破获此案,就可见下臣的一片赤胆忠心了。’
孙可望立派大将郑国带精兵一万,随同马吉翔来到了安龙,永历说啥也不肯承认密诏之事,推说是下面矫旨,皇帝并不知道此事。郑国将那十八个大臣抓了起来,严刑拷打,众人同声说是自己所为,与皇帝无关。孙可望逼着永历下旨将这十八个大臣按矫旨谋逆大罪判了死罪,全家都被斩首示众。
大臣们最为识趣的要数李绮了,他虽说张口闭口没饭吃,却在乡下买房三千间,良田六千亩,当上了富家翁了。他对人自鸣得意的道;‘什么大清,大明,东林党,楚党,吴党?只有钱才是真的。亡党也罢,亡国也罢,有了钱啥时候都是大爷,啥都不是真的,只有钱才是真的。’李绮本是势利场中之人,耐不得寂寞,又跑到了广州营谋官职,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乱兵一到,奴才们先把家产抢了个精光,连夫人埋在土里的三千两金子也未能保住。旗人们将其一家赶了出去,将地圈了起来,连一块砖也未能带走。夫人带着二女二儿,流落街头,真的没饭吃了。找原先的同僚们帮一把,哪个也不肯伸把手。大儿子李天龙四下磕头也就借来了六两银子,还得忍受一些杂七杂八的风凉话。真是人情比纸还薄,两个女儿卖给了妓院,小儿子也卖给了人。夫人与大儿子饿得如鬼一般,好不容易把李绮盼来了,出银把小儿子赎了回来,两个女儿都已惨死于嫖客之手。一家四口总算是团圆了。
李绮算计着还是当官钱来的快,于是离开了家,又跑到了安隆,买了个官。在广州被清军吊打榨出银子一万,投诚见面礼一万,助饷银三万,从此之后当上了大清的官员,为政清廉,考举优等,成为大清的得力人才。只是开口闭口又总是没饭吃了。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的儿子酷似乃父,也是张口就是没饭吃,在大清考中了进士,入朝为官,后来成为了文坛名流,是钱谦益的关门弟子。为朝廷整肃天下学风,出力不少。
却说杨畏知被永历征入朝中,专一办理大西军协调之事。他与李定国,白文选共伸倡义扶明之约,为二人开陈大义,问二人道;‘万一孙可望背盟,汝等准备如何?’二人同声答道;‘可望扶明,我等则奉之。如其背明,我等必杀之,此无难也。’杨畏知大喜,与二人歃血为盟,有神灵为证。后来孙可望逆谋渐露而白文选在孙部下,无法阻拦。见到了杨畏知,面有愧色。杨畏知道;‘此非将军背盟,而是别人卖了将军尔。只要真心扶佐大明,不争一时一事,在关键时刻,将军莫要糊涂就是。’白文选允诺。孙可望怀疑白文选与他不是一条心,便剥夺了白文选的兵权,将他软禁在军中,防止他逃到李定国处,反对自己谋权篡位。白文选也知其意,便假作顺从,并无半点不满之意。反而表示感谢孙可望的照顾,纵情享乐,从不过问外事。
杨畏知见孙可望兵力虽强,但将领们都是些粗人,性情直爽,并无心计。便经常请他们喝酒,徐徐劝诱,晓之以大义。那些人本来就不服孙可望,酒酣耳热后,都原形毕露,大骂孙可望道;‘刚剥下了一张贼皮,又要披上张贼皮,他当皇帝,谁人肯跪拜与他?’在不知不觉之间,杨畏知就已使孙可望变成了孤家寡人,真正想攀龙附凤的没有几人。
杨畏知劝孙可望道;‘白文选将略过人,又立有大功。虽小有过失但不宜久不起用,恐冷了将士之心。常言说;使功不如使过。望大王三思。’孙可望见白文选与其他将领没什么不同,只要是喜欢黄金醇酒美人的,都可为己所用。于是重新启用了白文选,并将其视为得力的助手。
孙可望欲将永历迁到贵阳,白文选主动请命,带着三万人马,前往安龙押解。杨畏知得知此事后,嘱咐白文选路上缓行,飞马前往李定国处请求援救。李定国派李承爵假扮清军浩浩荡荡杀往安龙,安龙守将马宝连忙带着兵马前往迎战,安龙只有三五百名孙可望的兵马,李定国亲自带了五千精锐,趁夜来到城下。城里早已得报,将城门打开。守城将士见晋王带着勤王诏令,哪个想白白送死?便都归顺了晋王,将逆贼孙可望的亲信以及亲属们都抓了起来,保护着永历,移驾桂林。
孙可望得报大怒,留冯双礼镇守贵阳,亲自出马,起兵三十万,命白文选带五万人马做为前锋,张胜,马宝从寻甸山路兵袭桂林。王子徵淳在后押运粮草,自领中军,杀向云南。来到了曲靖府,两军列阵于交水,白文选不战而领军归顺了李定国。李定国在阵前宣读皇帝的讨逆诏书,副将马唯兴喊道;‘我等已归顺了朝廷,如何还助孙贼篡逆?’挺着长矛,拍马直取孙可望。孙军大乱,纷纷倒戈。孙可望只带了三四千兵马,逃了出去。李定国随后追杀,将贵阳一举攻破,孙军三四万留守兵马全都归顺了晋王。孙可望此时方才恍然大悟,自己是败于杨畏知这一个书生‘釜底抽薪’之计。孙可望将杨畏知抓了起来,厉声喝问道;‘汝竟敢背叛本王?’杨畏知骂道;‘我乃朝廷大臣,从未降你,何言背叛?你不过是个盗贼,今日我愿与你同死。’说罢,摘下冠顶就向孙可望砸了过去。孙可望拔出剑来,一剑将杨畏知刺死,还不解恨,将其焚尸扬灰,方才罢手。
张胜,马宝本来就怀有二心,见孙可望已败,带着兵马归顺了朝廷,孙可望见大势已去,带着残兵败将退守沅州。洪承畴趁虚发兵攻打武顺,辰州,沅州等处,都一举攻下。明军杨武追杀不舍,孙可望派员到长沙向洪承畴请降,洪承畴大喜,请示了清廷,清廷特派学士麻勒吉前来封其为义王。孙可望奉命进京,简亲王出京郊迎,皇帝赐宴中和殿,赏赐黄金万两。孙可望请求再赴云南,收拾旧部,效力于大清,议政王们奏道;‘孙可望乃是惯贼,不可轻纵。如放虎归山,一旦得势,必会伤人。此人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应杀之。’鼇拜邀请孙可望一起行猎,猎物就是孙可望,将其射死于乱箭之下,以暴病而死昭告天下。
李定国将马吉翔捉了起来,想要治其死罪。命靳统武严加看管,等候皇帝旨意。马吉翔甜言蜜语,变幻其说,把自己变成了反孙的骨干,平叛的功臣,送了些贵重礼品给这些个武夫,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靳统武的一番好话还真让李定国动了心。李定国一到,马吉翔一眼就看出了李定国是哪一类人,于是并不为已辩冤,而是跪在地上,感激涕泠的道;‘晋王再造之功,千古无两。无晋王力挽狂澜,明室已不复存。今朝吉翔有幸得见晋王一面,死而不朽。是非功过,何足辩矣?唯晋王所裁,苟有利于社稷,吉翔万死不辞。’这溜须就比骂人强,李定国听了全身舒畅,把杀马吉翔的心就淡了。
以后的日子里,马吉翔把李定国身边的人都交下了,请了晋王几次,花说柳说的,倒让晋王觉得马吉翔才是个真正的忠臣,是个难得的人才。于是力荐马吉翔官复原职,还是在皇帝身边拟旨。永历原来也就是怀疑,并无真凭实据,也就糊涂过去了。马吉翔一张巧嘴把朝中内外都结交下了,李定国在这些奉承之中也昏昏然,自以为天下无敌,清人不足为虑。每日里置酒高会,听众臣们歌功颂德,日子过得倒是志得意满,众将们也都居功自傲,没有人把御敌放在心上。
白文选多次直言相劝,引起了晋王的反感。因为孙可望降兵多在白文选帐下,李定国怕白文选尾大不掉,便以整军为名,令兵将分离,重新编排全军将士。一时间,兵不知将,将不知兵。清军可不容你那个空,洪承畴命吴三桂,耿,尚二王,兵分三路,攻打明军。李定国也兵分三路,前往迎战。命李承爵带兵出左路,扎营于黄草坝。祁三升出中路,在鸡公背布阵。白文选出右路,在遵义孙家坝迎敌。每路领兵三万,李定国率领大军随后接应。
清军每路人马十万,都是强兵猛将作为先锋。明军三路连连败退,纷纷告急,不知为何,晋王就是迟迟不动?原来有一个唤做贾自明的道士会一点幻术,为清人所收买,来到晋王府自荐可请天兵天将下凡相助,刻了几百一尺多长的木人,每日里在帐篷里装神弄鬼,折腾了一百零八日,哪里有什么天神下界?此时前方已是潰败,晋王大怒,将贾自明腰斩,秘密其事,然后出兵。此时李承爵已被清军困于黄草坝,祁三升也困于鸡公背山顶,无粮断水。白文选远在滇,蜀之间,与吴三桂对峙。李定国大军未到,两处已是败下阵来。李定国带大军赶到,拦住清军追杀人马,一直追杀过了炎遮河,清军大败。晋王派人向皇帝报告炎遮河大捷,设宴嘉奖有功将士,明军营内灯火辉煌,闹腾了一夜。
耿,尚二王见明军不备,兵分两路,五更时分突然杀入明军大营。晋王传令乱动者斩,命部下用枪炮挡住清军。清军攻势受阻,用弓箭还击,一直僵持到了中午谁也不肯后退。也是天意使然,骤然刮起了北风,明军的枪炮引燃了自己的火药。已是深秋,漫山的枯草烈焰腾空,遮天蔽日,明军连眼睛都睁不开。清军趁势猛攻,明军大败。清军马不停蹄,一路追杀,明军死伤二三十万,只剩下两三万残兵败将逃回了云南,两广尽失,湖广告急,云贵已是不保。清军三四十万铺天盖地而来,杀死军民百万有余,大有席卷南疆之势。晋王六神无主,大集群臣,讨论朝廷应去何处?若知明朝君臣做何计较?且容下回分解。
第九十七回,入缅甸恶奴欺弱主,郑成功轻敌败南京
却说众臣议论朝廷应去何处?刘文秀部将陈建献上了蜀王的遗表,请皇帝移驾蜀中,在建昌存有饷银二十二万,粮食千石。李定国道;‘建昌小城,焉可容纳十万官兵?不如往南楚,缓可出粤西,急可走安南,以图后举。’大臣们均是滇人,不愿意远走,纷纷要求移驾迤西,急可入缅甸。永历并无主意,任凭臣子们摆布。李定国见事情定不下来,惦记着白文选兵马尚未撤出,无心在朝,辞别了皇帝奔孙家坝而去。
却说白文选并不知明军已败,与吴三桂交手二三十战,互有胜负,两军形成对峙。李定国亲带三百骑赶赴白文选大营对他说道;‘我大军已败,全军覆没。将军速速退兵,否则清军三路合围,此军也是难保。’白文选大惊道;‘皇帝以举国之兵托付于公,古之拜将之礼,无不俱备。公秉黄钺出师,却如此轻敌。公何颜面对皇上与天下苍生?’
李定国羞愧满面,向南跪拜谢罪后道;‘皇帝幸赦臣死罪,为今之计,只有先保住此一军,方可东山再起。’白文选道;‘清军压寨而军,我军一退,必然大乱。须先冲杀一气,然后方可走路。’当晚计议已定,暗传号令,全军做好准备。
天交三更,明军突然向清军发起了猛攻。吴三桂大惊,下令紧关寨门,只用箭矢枪炮迎敌。等到天亮,只见阵前并无人影,明军营内鼓声零乱,吴三桂恍然大悟道;‘明军已走,速速前往查看。’明军营内倒挂着一些活羊,在那里挣扎敲鼓。吴三桂唤来王辅臣道;‘将军带五千骑兵,前往追杀,遇到埋伏,可于阵中力战,我大军随后即到。’王辅臣领命,带着五千骑兵追杀过去。
追到丁当山,远远看到明军在前面慌忙奔走。王辅臣纵马猛追,刚进入山谷,只听得连珠炮响,明军前后杀出,将清军围困在阵中,王辅臣杀出一层还有一层,清军拼死力战,两军激战,杀声震天。正在此时,清军二路援军赶到,白文选拨出一队挡住援兵,清军三路,四路杀到,明军支持不住,全军潰败。白文选带着残兵与李定国会合,在磨盘山设下了三道伏兵,专等吴三桂前来入瓮。明臣卢桂生在军中参赞,见大势已去,潜逃到了清营,对吴三桂道;‘前面设有伏兵,大王切勿轻战。窦民望,高文贵,王国为三路伏兵首尾呼应,准备全歼大王前军。’吴三桂大惊,派人装扮成药农,果然山里都是伏兵。无数门大炮对着山谷,如果贸然进去,一兵一骑也难以逃出。吴三桂以手加额道;‘天助我也。’于是分兵三路,不走大道,而是从山后摸了上去,向三路伏兵发起了进攻。明军见清军从背后草丛中杀了出来,连忙回头迎战。清军势大,明军被杀得大败。大炮都被清军夺了过去,李定国坐在山巅上放声大哭,这一来可真的是毫无希望了。
李定国败归,君臣尚未议定行止,临沅,广南,河西败报连连报来。沾益,马龙被清军屠城,清军逼近宜良,嵩明,通海,昆阳一带,见人就杀,见粮就抢,见女人就奸淫,百万难民,扶老携幼,纷纷南逃。尸体遍地,哭声震天,道路为堵,婴幼儿扔在壕沟内,不知能有多少?沐天波道;‘事急矣,自迤西奔缅甸,有粮可资。据大理两关,犹不失为国中之国。云南险远,清军未必能够深入。只要缓以时日,就可令思别计。’众人皆以为然。
明廷于永历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起驾南行,兵民男妇老幼马步从者百万余人,自古奔波,从未有如此之众,如此之惨烈者。冯双礼对定国道;‘某与公俱生于滇,公辅帝西行,以图后举。我愿守此城,与桂林共存亡。’二人握手洒泪而别,清军攻破了桂林,吴三桂活擒了冯双礼。送到了北京,鼇拜亲自审问,冯双礼大义凛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说也奇怪,象这样不肯降之人鼇拜反而不杀,强行给他雉了发,赶出为民。
大西军本是流贼出身,见大势已去,都生异心。艾承业,狄三锼拉起了千余人,想生劫晋王投降于清军。晋王探知,亲带大兵镇后,他们才没敢下手。杨武领着乱兵一路打劫,文武百官,公私财物被他们抢掠一空。大臣们的子女妻妾,皇帝的嫔妃宫女,都未能幸免。百姓们被杀被抢不计其数,都远远的逃避,皇帝连肚子都添不饱,护驾的靳统武,孙崇雅相继叛去。李定国率军把守大理,保护皇帝前行。阵斩清固山额真沙里布,歼灭了三千清兵。但数十万清军蜂拥而来,李定国只好领兵奔孟定,占了耿马,猛缅,孟艮,收拾残兵。贺九仪带军从九龙江赶到,军势复振。此时永历已率众臣出铁壁关,奔缅甸而去。
缅甸金楼白象王派人传话道;‘天王远临,百蛮惊畏。请从官以下勿佩戎器,以免发生意外。’沐天波道;‘猛虎所以威百兽,以有爪牙故也。奈何自弃武装,令蛮夷可生异心?’缅人毫不让步,想要入缅,必须丢下武器方可。马吉翔传皇帝诏令,命随从们都放下武器。大臣王维恭奏道;‘皇上入缅,微臣愿奉太子带着将士们驻扎在茶山,也好内外呼应。’太后反对道;‘清军一到,太子又能到哪里去?全家死也死在一起,何苦牵肠挂肚?’于是君臣们乘船过了河,进入了缅甸,缅王送来了一些食物,对皇帝还很是恭敬。
缅王派使者询问天朝之事,问的都是神宗时候的事,大臣们回答不出。缅人以为皇帝是假冒,后来对沐天波大印,才算是相信了。但缅方表示前朝有难,前往天朝求助,天朝并未理睬,所以不再进贡,并不欠天朝什么?从官内侍五六千人,入缅的一千五百余人,缅王将永历安排于井埂,从人仅剩六百四十六人,其余的都被缅人掠为奴隶,财物被抢,老幼被杀。没有了武装,君臣们已是缅王案板上的鱼肉了。其他臣子们又入缅两三千人,携带武器,缅人大为恐慌,将他们围了起来,杀了一多半,留下了一少半,做为奴隶,后来这些人一个也未能活着走出缅甸。
李定国稍稍安定,派祁三升带兵入缅接皇帝回去,缅人发兵十余万,防御于锡波江,勒令永历传旨撤兵,假称已离缅入闽,不必再迎。明军不辨真伪,只好回军。沐天波等臣想要借此机会离开缅甸,马吉翔等人反对。马吉翔带的金银并不算少,缅妇们纷纷前来卖肉卖菜卖粮卖酒,马吉翔等人生活过的有滋有味的,根本就不想回到那个提心吊胆的云南去。缅王将明朝君臣软禁在了大金沙江与大盈沙之间的者埂,内外消息完全隔绝。初期供应尚可,越来越不按时供应,君臣们连吃饭都成了问题。马吉翔等有钱的与缅妇们争争讲讲,任意调笑,拍拍屁股,捏捏乳房,身穿短裤,席地而坐,完全没有半点大臣的样子。缅王使臣私下道;‘不去武器缅王也想远迎,如今明朝君臣如此模样,怪不得要亡国了。’缅人越来越瞧不起明朝君臣,把他们看做丧家犬而已。
八月十五中秋节,各部落酋长都来拜见缅王。缅王欲夸耀于酋长们,命明大臣也必须前来拜见。永历打发沐天波前往致意,缅王逼着沐天波随同众酋长们一道光脚散发,按君臣礼节拜见于他。缅王对众酋长介绍道;‘这位是大明的黔国公,是一等爵位,如今也拜伏在我的脚下,本王之威,远播中原,诸酋长以为如何?’众人都表示诚服,缅王大宴三日,尽欢而散。
明臣们弹劾沐天波有失国体,沐天波道;‘我是为了皇上的安危,不得不委曲求全。我之生死又算得了什么?还是早一些想办法离开缅甸为好。’马吉翔让沐天波寻一个出缅之策,他哪里有什么办法?马吉翔等人在竹楼内纵酒高歌,昼夜赌博,闹得皇帝太后们连觉都睡不着,几度申斥,无人理睬。永历命人将旁边的竹楼拆了去,可现在最有钱的就是马吉翔一伙,谁敢为了皇帝惹了那个小霸王?缅人送来的粮食马吉翔说了算,想给谁就给谁,想不给谁就不给谁,有的大臣上前争执,马吉翔一声令下,同伙们就可将该人打得个头破血流,腿断骨折,皇帝连声也不敢吭一声。就是这样马吉翔还总逼着皇帝想法子解决粮食问题,说已有大臣全家三日未举火,快要饿死了。永历大怒,将黄金御宝摔了出去,对他们道;‘我就有这个了,你拿去换粮食吧。’马吉翔还真不管那个,把金印砸碎,分给了大臣们,气得皇帝大哭一通。恶奴欺主,已经是无以复加了。
白文选在木邦听说李定国占有孟艮之地,派人前来联系一同入缅迎出皇帝。缅人守住江岸,不准过江,李定国晓喻道;‘闻汝酋长已投诚于吴三桂,吾特为迎帝而来,帝出既无事矣。’缅人见明军只有万人,呼啸一声,冲杀而来。李定国率领猛士从阵中横杀过去,缅兵大败,死伤无数,退守缅城。白文选伐木搭建浮桥,缅人屡次加以破坏。天气太热,军中起了瘟疫,死亡相继,二人无奈,只好退回云南。
蜀人马九功,带了四千义勇前来勤王。陕西江国泰,说动了安南等国出兵勤王。沐天波之子沐忠也联系了五六个土司起兵勤王。定国大喜道;‘上天助我也。’于是联系各土司,并联系郑成功海上接应,整军一二十万之众,准备大军讨伐缅王,救皇帝大臣们出缅。马吉翔怕出了缅甸皇帝要治他的欺君之罪,便密报了缅王使臣,阻止永历出缅。明军两番进缅,沿途烧杀抢掠,缅甸千里无人,一片荒凉。缅人都埋怨缅王不应当迎永历进缅,缅王辩解道;‘我迎的是明朝皇帝,不是流贼。皇帝并未曾祸我,奈何乱发怨言?’缅兵不足,缅王之弟守景带兵五万前来助战,见缅王已失众心,趁机篡逆,将缅王装在笼子里,沉入江中。在众酋长的拥戴下,做了缅王,重新安排永历皇帝一事。
却说郑成功在休养生息后,已做好了一切准备。永历十三年五月,在厦门誓师北伐,海船八千余艘,将士号称百万,改厦门为思明州,以八千铁甲勇士打头阵,大举北上,进军南京。
清廷得知,命阿克襄率十万铁骑迎战于宁海。明将甘辉带着八千虎狼将士,全身上下裹着铁甲,只露出两只眼睛,步行而战,枪炮箭矢视如无物,飞奔上前,专砍马腿。清军铁骑就是马腿无甲,被砍得七零八落,潰不成军,阿克襄上前阻拦,被甘辉一斧劈于马下,丢了性命。
郑成功令箭一指,十万骁勇杀上前去,清军逃跑不及,死伤无数。百战百胜的铁骑兵就此寿终正寝。郑成功趁胜进军,清军主帅梁化凤摆下了云龙阵,在江中横上滚江龙,海船一触即碎。两岸遍布火炮,专等明军一乱,就集中炮火猛轰。郑成功命张亮带三百水性好的潜入江中,将滚江龙砍断,自领大军,出其不意的从陆路杀了过来。清军不敌,丢下大炮就跑,滚江龙也被砍断,明军顺利的抵达瓜州城下。
清军连败,军心不稳,瓜州,镇江都被攻破,南京门户已失。明军尚未等到,仪征义勇已将城收复,出迎五十里,欢迎北伐大军。张煌言做为监军,打下了观音门,直逼南京城下。七月,芜湖出降,上游郡县太平,宁国等处传檄而定。芜湖一下,截断了清军援兵之路,南京已成为了孤城。出兵半年,明军已收复了四郡三州二十四县,常熟等处也都准备兵到即降,洪承畴亲自前去打探,人们传说清兵已被杀尽,洪承畴不敢前行,打马回去,调集各路人马,准备坚守沿江城镇。
南京守将梁化凤带清兵五万出仪凤门迎战,明将余新大刀阔斧的杀了过去,清军大败,退入城里,只用箭矢枪炮对敌,再不出城。甘辉对郑成功道;‘金陵易守难攻,我大军顿兵于坚城之下,非是善策。趁此破竹之势,可留一军继续攻城,大王率军沿江而上,分兵几路攻打江浙,湖广,与李定国会合,将清军赶出江南,此为上策。’郑成功道;‘南京孤城,可先拔之,否则我军腹背受敌,不可留此后患。’于是全力攻城,清军拼命抵抗,攻打三四个月,也没有攻打下来。
南京此时已成孤城,明军已基本控制了江苏。秦淮河里明军水师海船分布百里江面,江楚清军无法援救。其他地方也被李定国打得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尽人皆知,南京之恢复,只是个时间的问题了。
梁化凤多次派人出城商谈投降之事,南京城里的学子们也不约而同的聚于孔庙,商议反满扶汉大计,每日里不下数百人,成了半公开的反清中心。因为梁化凤要求依原职录用,其他降官也均以反正之功不咎既往,对此郑成功不肯答应,要区别对待。甘辉劝他可以先答应一切条件,拿下了南京城再变卦也不迟。
郑成功道;‘人若待我以诚,我必待人以礼。如今官吏们无羞耻之心,所以晋王不受桂林之降。夫君子如水,可以洁人。小人如油,专欲污人。不除小人,鱼目混珠,即便恢复了大明也不过昨日之局面,有何胜负可言?与其进而负于君,不入退而合乎道,五伦之外无道,六经之外无文,四书之外无学。贫贱立品,富贵立身,方是天地间真男子。宁留正人一千,不留邪人百万,权谋之用,我不为也。’
甘辉反复相劝也不当用,不由得长叹道;‘公以君子之心待天下之小人,能不被其所愚?待君子可以君子之道,待小人必以小人之道,更甚于斯,方能制其于死命。公不用权术,胜负难测矣。’
天气炎热,军中游水,饮酒,赌博者比比皆是。众将士都认为南京已是熟透了的桃子,不用摘到时候自己也会落下来。郑成功分兵平定其他郡县,南京城下明军不足十万,军纪不整。甘辉劝道;‘义不聚财,慈不带兵。三军松弛,倘若有变,大势去矣。’郑成功道;‘清军屡败,已是胆破,城内能征惯战之士不超三万。清军六门堵塞,一有动静,我军顷刻便可集聚,不足为虑。’郑成功依仗有八千铁甲兵,无往而不胜,所以根本没有把清军看在眼里。每日里打探各处战况,把南京当做了一个死城。明军围而不攻,梁化凤秘密组成了五千敢死队,在夜间偷偷挖洞。一个月后,已在仪凤门下挖了十个洞口,目标主要对准八千铁甲兵。
明军主将余新过寿诞,大摆宴席,梁化凤也以城内乡绅之名送了一份厚礼,乞求城破之日多加照应。送礼之人都是梁化凤精心挑选出来的人物,完事后从余新手中索要了出营令牌,大模大样的来到了明军停泊海船的港湾内。上万艘巨舟纵横交错,不知能有几十里水面?水军根本没什么戒备,船上将士有的出征,有的聚于一处,饮酒打牌,清军穿着明军的服装,很容易的就混上了船。等到了下午,明军大都入水戏耍,十来个人把海船四下点着,水军营里首先大乱。郑成功以为是做饭时不小心走了火,连忙组织人前往救火。正乱之间,梁化凤带着清军从洞中钻出,倾城出动,向铁甲大营杀了过来。八千铁甲兵有的喝得烂醉,有的不在营中,余新等将领都被活擒。甘辉力战多时,也被清军擒住,押进了南京。
明军措手不及,全军大乱,数万清军如狼似虎一般横冲直撞,将十余万明军杀得四处逃窜,死伤无数。郑成功身穿延平王服,甚是惹眼,清军一窝蜂的向他扑了过去。郑成功且战且走,清军越聚越多,眼看着郑成功就要落入清军之手。
正在危急时分,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喝声;‘休伤我主,洪复来也。’只见一眉清目秀,桃花粉面之将军奋勇杀入,连挑七八个清将,将郑成功救出重围,清军追赶,洪复连射三箭,射杀了三名清军骁将,清军不敢紧逼,郑成功得以逃出性命。
这洪复本是泉州同安的优旦,因不愿为满奴,女扮男装,参加了郑成功的抗清大军。在视察时郑成功怀疑她是女人,洪复马上比枪,地上比箭,勇冠三军,无人可比。郑成功道;‘观汝才略,可为大将。惜汝之性情,气质柔媚,不宜留在军营。’洪复抗争道;‘当此国难之时,延平王只宜问其人是否能上阵杀敌罢了,不必苛求其他。自入军中之后,我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就是做鬼也是延平王帐下的一个鬼卒。’郑成功大为赞赏,将她留在了中军大营,做了一员稗将。在攻打漳州时,中军大帐被清军所袭,延平王的七颗大印尽失落在军中。洪复单枪匹马,杀入敌营,将装有大印的宝囊夺了回来,令全军都刮目相看。这一次又在危难之时救出了延平王,她保护着延平王冒着烟火,寻到了一条小船,领着败残明军,回到了崇明岛。
余新见大势已去,跪乞投降。甘辉破口大骂,被清军砍头示众。因郑成功军令甚严,无人敢降,都想方设法逃了回去。余新全族都被杀害,郑成功亲自设坛祭奠甘辉,不由得呺啕大哭道;‘我若听甘辉之言,事不至此。如今悔之已晚,何颜去见数万阵亡将士?’郑成功对伤亡将士家属,重加抚恤,向各家各户谢罪。整顿败残兵马,准备迎接新的大战。
南京一败,各处已降清军尽皆反水,张煌言从铜陵退保浙东,后来被迫退到了象山南田岛,与郑成功遥相呼应。为了表达自己绝不降清,写诗送与郑成功道;
‘国亡家破欲何之?西子湖头有我师。日月双悬忠臣墓,乾坤半壁岳家祠。惭将赤手分三席,特为丹心借一枝。他日素车东浙路,怒涛非必属狄夷?’
郑成功也回信表示绝不做满清臣子,二人面对泰山压顶之势,都抱着必死之心。清军几番大举进攻,都被郑成功所败。清廷令郑芝龙出面招降郑成功,只要是雉发易服,什么事都可商量。郑成功回绝道;‘和则可矣,奈何曰抚?大国若存此弹丸之地,以延明之一线,从朝鲜,安南例。我君臣虽不及南宋,犹可上对皇天,下见祖先。若不准此,唯有决一死战,绝不偷生,苟活于世。’
清人大怒,将郑芝龙以及降清的郑氏十一口全都砍了头,出动十万水军,大举进剿。郑成功命陈鹏把守高峙,抵御同安之敌。郑泰率部奔梧州,迎战广东之敌。自率大军驻于海门,迎战漳州清军。郑成功见海上就要起风,传令全军下锚,不要出海迎战。漳州清军顺风而至,连下明军两座水寨,周瑞,陈尧夫先后战死,郑成功就是不出兵援救。
清军趁胜大举攻打海门,千余艘巨舟气势汹汹,奔明军而来。明军紧闭寨门,只用火炮还击,双方形成对峙局面。此时海面上刮起了飓风,海浪如同一座座高山,披头盖脑的向清军砸了过来。清军海船撞着海船,碎裂成千百片,就是没撞上的,也都被飓风所吹翻,几乎全军覆没,没有剩下几条完整的船只。施琅早有准备,驾着船只先行逃走。洪承畴此时方知施琅所言非虚,已是后悔无及了。经此一战,清军水师损失惨重,几乎三年没有缓过气来,给郑成功留下了喘息之机。
清廷将沿海三十里内的居民都赶往内地,坚壁清野,让郑成功无处得食。数十万明军粮饷不继,即便攻下了城池,清军也先将城里粮草烧毁,不让明军得到手。郑成功为此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无奈之时,洪复却领来了一个救星。若知救星却是何人?且容下回分解。
第九十八回,郭怀一大战荷兰鬼,郑成功收复台湾岛
却说郑成功正在为大军粮饷而忧愁,洪复却带来了一个人,是她早年戏班的师兄。洪复对延平王道;‘我师兄何斌,现居台湾。他乡遇故知,师兄得知我军为粮饷发愁,有一妙计,可救我数十万大军燃眉之急。’郑成功大喜,连忙安排客座,虚心请教。何斌徐徐说道;‘台湾土著居民乃是避夏殷之乱,东南沿海移居的汉人。久而久之,自成村寨,无官府管辖,不用交赋税,乃是世外桃源之地。因其久不与外界往来,所说语言还是夏商的简短字音,表意而已。所种五谷,不知镰锄,只知用木棍插种,成熟了用手来拔,一亩田得收几十天,很是落后。身上穿的除了兽皮外就是粗麻围裙,喜欢纹身,纹身越多表示越是富裕。’
‘先有葡萄牙商船路经台湾,见岛上景色优美,喊其为‘福摩萨’,意思为‘美丽之岛’,从此西洋人都这么称呼台湾,认为是一个没有主权的荒岛。此事让日本幕府得知,连忙派出了远征军想要占领该岛。路遇郑和的船队,郑和告诉他们道;‘鸡笼是我中华领土,不可染指。在我汉朝,它被称为‘东鯷’,三国时改称‘夷州’,隋朝赐名为‘流球’,唐,宋,元隶属于福建晋江县,因为日本想要染指此处,忽必烈大怒,发兵远征九州,遇到飓风,只好退回台湾,转道回归大陆。历朝历代都尊重少数民族习俗,不想让殷商遗俗轻易断绝,故尔只加以保护,不设官府加以管理,这也是商存夏杞,周存殷宋之意。‘
‘吴主孙权想在那儿设置行政官吏,黄龙二年,派大将卫温,诸葛直,率甲士万人,入夷州,亶州,见大陆移民与土著居民因争地起了纷争,请示了吴主,将后去的几千移民清出了台湾,保留殷商土著,史料都有记载。隋皇在大业三年曾派羽林尉朱宽前往视察,大业三年又派了陈陵,张镇州率苗兵万人,自义安出海,前往镇守。因隋朝为唐所灭,所以驻军散去。唐施肩吾带着族人曾长住台湾,有诗曰;
‘腥臊海边多鬼市,岛夷居处无乡里。黑皮少年学采珠,手把生犀照咸水。’
至今岛上还遗留施肩吾读书处。唐帝欲委任施肩吾官职,管理台湾,施肩吾拒绝。友人劝他回来,他也不肯,回诗写道;
‘去去程何远?悠悠思不穷。钱塘江上水,直与海潮通。’
‘台湾与大陆相隔虽远,却是一体。宋元时期朝廷所设行政管理,府县记载,俯拾皆是。万历二十年,中日朝鲜大战,日本欲占我鸡笼,大明驻军长期防守,在万历四十五年,在龙门港打败了倭寇,游哨三十六屿,春秋两季换防。自魏忠贤乱国,国力不支,海防有名无实,日本人趁虚而入,经常把台湾作为巢穴,打劫过往商船。崇祯元年,大王先人归降后,将倭寇赶了出去,荷兰商人先前租借台湾做为商埠,因矿税太监欺上瞒下,荷兰商人反而借重于日本,每年付黄金两万两,求得日本国主的保护。’
‘大王先人见日本居心叵测,台湾土著都被赶进了深山。于是鼓动福建巡抚熊文灿大规模移民台湾,凡是愿意开发台湾者,每人发银三两,三户分一头耕牛,由朝廷水军负责运抵台湾,三年后交税即可。当年福建大旱,前去台湾的贫民约有五万之多,极大的缓解了大陆方面的饥荒。三年后按额交税,台湾土地肥沃,一年三熟,家家富足,人人安乐,真的将台湾视为世外桃源了。’
‘谁知乐极生悲,荷兰人趁大明被满清颠覆,依仗武力,一举控制了整个台湾,连日本人也不理睬了。他们霸占了全部的耕地,将其称之为‘王田’,每十亩为一甲,按甲纳税。汉人不肯服从,便分五十人为一结,任命一人为结首。五十小结首为一大结首,任命他们选出的人,来管理汉人。从七岁就算为一丁,上缴人头税,每人每月五辨士半,没有的就投入大牢,长期关押。荷兰人持有西洋枪支巨炮,筑有‘赤嵌城’,岛上碉堡林立,汉人苦不堪言。‘
‘义士郭怀一,组织岛众举行起义,对大伙道;‘我汉人为红毛番所虐待,如不抗争,无有活哩。同属一死,不如死里求生。倘若取胜,台湾复归于我。即便战死,也比为奴要强得多。’大家异口同声,要与红毛番决一死战。定于永历十一年中秋节起事,谁知被内奸所卖,只好提前行动,八月初七,夜袭赤嵌城,未能得手。攻打了半个多月,红毛番用大炮轰击义军,义军伤亡惨重,只好败退进了凤山。汉奸领着荷兰鬼突袭凤山,郭怀一在欧旺与其激战,被荷兰鬼打得浑身上下数百个弹孔,壮烈牺牲。山中义军被杀的不计其数,我躲了四年,方才混上了走私船,冒险来到大陆请求援助。台湾宝岛粮食堆成了山,都被荷兰鬼运到东印度换取金钱。如我大军攻下了台湾,莫说是几十万大军,就是几百万大军粮饷也可轻而易举解决的。’
郑成功大喜,让何斌画出攻打台湾路线,何斌早已成竹在胸,边画边讲,郑成功连连点头。当下安排宴席,请何斌上座。众将士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席间何斌对郑成功道;‘台湾乃我中华祖业,大王先人亲手所经营。荷兰鬼趁火打劫,取之无碍。以台湾做为复明基地,进可攻,退可守,可留大明一块净土,不被满人所侵占。’郑成功道;‘我马上派人请示皇上,进军台湾,取之为大明皇室驻陛之地。皇帝若能移驾台湾,也免了许多惊扰。’不一日,永历已是批准。圣旨写道;‘爱卿如能复我故土,台湾可世代为郑氏食邑。’成功大喜,整军备战。永历十五年二月初一,成功率二万五千将士远征台湾,收复大明疆土。发布檄文道;
‘本藩矢志恢复,念切中兴,往昔出师北伐,未奏肤功。故率我将士,冒波涛,欲辟不服之地,暂寄军旅,养晦待时,非敢贪恋海外苟延安乐也。唯天地祖宗之灵,其克相予。’
海师行进二十四日,来到了台湾岛。果如何斌所言,岛上碉堡林立,荷兰鬼壁垒森严,大军根本就无从进入。台湾主要入港处便是澎湖湾,前面淡水河连接,水浅难容巨舟,非得换小船方可进入。荷兰鬼之堡垒都是用巨石石灰浇灌而成,高三四丈,厚一丈,上设西洋巨炮,一射百丈,声震数里,威力无比。四五千个荷兰鬼,都持有洋枪,躲在堡垒后面,就是百万大军到来,也是不在话下的。荷兰鬼早就探得郑成功欲收复台湾,严阵以待。总督科业特冷笑道;‘就凭他明军三两万人就想窥我宝岛,纯粹是来找死。福摩萨要是那么好打的话,小日本早就来了,还能轮到你郑成功?’明军一到,荷兰鬼就发炮示威,海面上巨浪冲天,苍天为之变色。郑成功在帅船上燃起三注香,向上天祷告道;‘台湾乃我中华故土,被外夷强占了三十七年。上天若怜我大明,请派神灵助我。’刚刚祷告完毕,只听得天上隆隆雷声,漫天的乌云将白天变成了黑夜。海面上刮起了一阵阵飓风,这飓风不比往常,而是将明军海舟直吹入澎湖湾淡水河里。千百年来浅浅的海滩突然涌进了两丈多高的海水,将海舟顺利的送入了淡水河中。待乌云散去,荷兰鬼大惊失色,想要阻截已是来不及了。明军的炮火压得荷兰鬼抬不起头来,巨炮都成了摆设。守军见无险可守,丢下了鹿耳门就逃到了赤嵌城。
科业特大怒,命守军炮击明军船队。隔着个鹿耳门,炮火打不到明军船队。明军将堡垒中的西洋炮调转炮口,对着赤嵌城轰击不止。荷兰鬼何曾料到过此种情况?无处躲避,损失惨重。郑成功下令停止射击,晓之以大义,先行劝降,何斌说道;‘大王多此一举,西洋诸国与我中华不同,我中华传统文化讲的是重义轻利,君子谋道不谋食。虽然历尽沧桑,但其内涵不变,孔孟庄老始终处于正宗。西方文化却与东方文化大不相同,蛮夷之邦立国较晚,华夏文化传播过去后,彼从游牧民族直接进化为农耕社会,强者为王,掠夺了大批的农奴为之服役,人吃人,羊吃人,金钱至上,唯利是图,根本就不知道忠孝礼义是为何物?金钱在西洋诸国是最为神圣的,是人们唯一向往的东西。有了一倍的利益,就可置亲情朋友于不顾。有了三倍的利益,就可置父母妻儿于不顾。有了五倍的利益,就敢冒上断头台的危险。而台湾运到西洋各国的瓷器丝绸,一次就可获利十倍二十倍。从西洋运来的胡椒,工艺品等,无不是三倍五倍的利润。这些商人们就是临死前也要抓住每一文钱不肯放手,除非拿金子来换,何况台湾这个聚宝盆,可以源源不断的大把捞取金银,岂可轻易放手?’郑成功道;‘寓礼义于征战之中,乃是春秋遗训。华夏乃礼仪之邦,不可与蛮夷等同。彼若退还我领土,生意还可照做,不妨碍其取利。但若将我视为鱼肉,趁乱宰割,我大明将士绝不可任其所为。’
回答郑成功的只是更加猛烈的炮火,明军将士在乡民的引导下,从水沟,山顶,四下出击,荷兰鬼各堡垒都无法守住,纷纷退入城内。攻打三个多月,明军伤亡两千余人,荷兰鬼伤亡七八百人。但除了赤嵌城与热兰遮城外,几十处堡垒全被攻下,明军已基本控制了整个台湾岛。科业特向本国紧急求援,荷兰女王不禁大为烦恼。海军大臣们计算就是最快也得一年方能驶抵台湾,到那时候岛上的荷兰商人早就都喂了鱼。于是传令驻巴达维亚海军全部驶向台湾,务必将明军赶出台湾去,保住这颗东方明珠。每当荷兰征服一处殖民地,女王的王冠上就增加一颗明珠,台湾是其中最大的一颗,每年增加的税收是美洲大陆的十倍。有了这笔进项,三十多年来,荷兰增加了五十余艘炮舰,曾多次在海上打败英吉利,葡萄牙,始终保持着海上霸主的地位。要是再过三十年,荷兰海军将天下无敌,可将大英日不落帝国的殖民地全部收归荷兰所有,控制所有新发现的大陆以及尚未曾发现的大陆,控制整个东南亚,争夺亚洲大陆。对于台湾一战,也是关系着荷兰兴衰的关键一战。英吉利,葡萄牙都在坐山观虎斗,荷兰一败,整个东南亚的基地都要被他们抢了过去。
明军发现了荷兰鬼三次驾着快船出海求援,有了南京失败的教训郑成功不敢轻敌。调动厦门主力船队巨舟千艘,水师十万,浩浩荡荡,奔台湾而来。船队刚到第五天,荷兰援军已到,十三艘铁皮炮舰气势汹汹的扑向了明军船队。郑成功准备了上千条小船,上面装着火药,柴草等燃火物,水军们在水中推着小船如同蚂蚁一般的涌向了荷兰炮舰这个庞然大物。荷兰船长下令开炮,打翻了上百条小船,却有数百条船傍到了炮舰边上,将小船与炮舰钉死在一起,放起了大火,整个船队燃起了十三处大火,烧得船上的荷兰鬼四下乱窜,只好跳海四下逃命。明军把这些俘虏从水中救起,押赴大帐,分头报功。科业特在城里呺啕大哭道;‘我荷兰海军周游世界,无往而不胜。今朝竟然败于东亚病夫之手,此乃天亡我也。’
副使马克对总督大人道;‘美洲大陆无边无际,何苦争这一个海岛?我们白人十几个就可把成千上万的印地安人全部杀光,占领美洲,掠来大批的奴隶为我服务,何等潇洒?中国是个文明古国,不好征服。想要征服一个民族,先得征服他们的语言,文字,思维方式。这种事在其它地方能办得到,在中国根本就办不到。我们占领台湾近四十年,台湾人就是不肯放弃中国的语言与文字,就是个明例。台湾不可久留,还是想法到别处去吧。’
科业特发狠道;‘你当我不明白这个道理么?可就是因为我出力占领了台湾,才从一个流浪汉一举变成为女王正式任命的台湾总督。没有了台湾,我去给谁当总督去?岛上绝大多数都是商人,哪一个肯跟随我前往远征美洲大陆去?印地安人即不穿鞋子也不穿衣服,商品卖给谁去?’
马克笑道;‘你有所不知,我有个同伴到了美洲,杀死了上千个土著人,都是戴着金银,镶着金牙,有的还戴着钻石的。他一次冒险回国就成了有名的实业家,受到女王的接见,得到了子爵爵位,出入于上流社会,荣耀之极。没有文化的民族是最容易征服的民族,汉人有五千年的文明史,不可能将他们的文化完全消灭掉,而土著民族则不然。与汉人打交道只能做生意而不能靠占领,如今他们来索要故土来了,理直气顺,我们根本就挺不下去。’科业特只是摇头,还是逼着城里所有的荷兰人持枪参战,祷告上帝,希望能够出现奇迹。
科业特花重金收买了十个汉奸,让他们混入明军水师放火烧船,然后出城接应,将明军赶到海里。郑成功接受了教训把水师把守得滴水不漏,十名汉奸没能跑了一个,都被将士与乡民们捉了起来,当众斩首,将首级高悬在船杆上。科业特几番带兵强行突击,都是损兵折将而归。围城五六个月,荷兰鬼被杀一千六百余人,伤者不计其数。科业特不敢出战,只是关门拒守,就是不愿意放弃这占有了三十八年的聚宝盆。郑成功知道城里早已断粮,考虑荷兰人是怕战败了被抢被屠,于是口授劝降书道;
‘执事率数千之众,困守危城,何足以抗我军?而予尤怪执事之不智也。夫人皆不乐死于非命,予之数告执事者,盖为贵国人民计,不忍陷之于疮痍尔。今执事若知不敌,揭白旗,举城降,予当以诚相待,即令停戮,严饬入城将士,秋毫无犯,且一听贵国人去留。有愿留者,予亦视于华人同。夫战败而和,古有明训。临事不断,智者所讥。贵国远渡重洋,经营台湾,至势不得已,而谋自卫,固予之所壮也。然台湾者,早为中国人所经营,中国之土地也。久为国所踞,今予既来索,则地当归我,珍瑶不急之物,悉听尔归。若执事不听,可揭红旗请战,予当立马以观,勿游移不决也。生死之权,在予掌中。见机而作,不俟终日,唯执事图之。’
劝降书一发,城内商人都愿出降,科业特坚决不降,竖起红旗,继续与明军抗战。郑成功命人将淡水河拦断改道,城中就断了水源。三日后科业特带着残兵败将退守热兰遮城,已是弹尽粮绝,陷入绝境了。商人们大怒,将科业特捆了起来,开城议降,郑成功并不难为他们,给了最优惠的受降条件,答应派出船队送他们想去的地方,并给其补充食品用具等物。将士们与台湾乡民新仇旧恨凝聚在一起,非要屠城不可。郑成功劝解道;‘以德报怨是我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不可以暴易暴,世代仇杀。只要他们放下了屠刀,可以给他们改过的机会。蛮夷之邦,尚未开化。我待之以礼可消融禽兽之心,向往大道。’何斌只是摇头,对众人道;‘西洋人有句名言;‘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延平王大人有大量,待其以仁德,荷兰鬼准保会联合满人,前来攻打我军。以东郭先生之心,善待冻僵的蛇,没有不被其咬伤的。’但延平王主意已定,与荷兰人签订了条约,众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荷兰商人知道从此台湾不会再有安宁,都不肯留下,相约而去。郑成功发布议定投降条款,上面写道;
永历十五年十二月初三日,大明延平郡王郑,受荷兰国驻热兰遮城守将科业特降,订约如左;
一;郑荷双方停止一切敌对行为,容荷人进行投降。
二;荷人即将热兰遮城及所有堡垒军需品宝物并其它国有财产,统行移交郑方。
三;贺人得携去归途中必须之食粮及日用品。
四;荷人得携去私人财产。
五;荷人得携去实弹之武器,以谋归途自卫,并得于退出时日行奏乐。
六;荷人对华人一切债权债务,须将其帐薄交与郑方处理。
七;荷人得将属于官厅一切文书薄册统行携往爪哇巴达维亚。
八;郑方得于八日至十日以内将荷兰俘虏放回。
九;郑方得将夺获之船只发还荷人。
十;郑方充分准备船只输送荷人及荷货还归本国。
十一;郑方得补偿荷人蔬菜牛豚及其它兽类以相当之代价。
十二;荷人因候船留居城中华人不得任意闯入。
十三;为切实履行本条约起见,双方互以代表为质。
十四;看守仓库之荷军,得与荷兰文官及军民人等上船后留驻二三日,会齐为质代表同去。
十五;关于其它事件,由双方同意解决之。
在如同哀乐般的荷兰国歌声中,飘扬了三十八年的荷兰国旗缓缓而下。荷兰人无不满眼泪水,痛哭失声,而数十万华人欢声雷动,庆贺台湾的光复。科业特暗暗发誓道;‘我一定要把这颗东方明珠再夺回来,不管采用什么手段。不达目的,死不瞑目。’科业特不肯到爪哇,而是托言来到了香山澳,转道赶赴北京,要与满清联合,再度攻占台湾岛。
清廷正为东南沿海头痛,科业特的到来令清廷大为振奋。聘请其训练大清海军,购置枪炮,打造船只,要将这敢于明目张胆的反清武装彻底剿灭,统一大清的江山。科业特提出以后长期租借台湾为荷兰商埠,租期一百年,清廷一口答应下来。科业特上奏女王,得到了内阁的大力支持。三个月后,清水师就在科业特的指挥下大举进攻厦门等处明军水师。若知郑成功如何应战?且容下回分解。
第九十九回,吴三桂入缅擒永历,满大员畅谈治国策
却说郑成功礼送荷兰人回国,科业特却私下将水军被俘人员留下对他们说道;‘诸位战败,回去定当受到军事法庭审判。我荷兰从无如此败绩,国内岂能饶过尔等?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利用满人夺回台湾,方可将功折罪。如果实在不行,诸位以后可随我到美洲大陆,占领新的疆域,掠夺当地黄金钻石,奴役土著,消灭其语言与文化,建立一个新的殖民地岂不为妙?’马克,蒂纳尔等人一起哄,数百名海军都留了下来。会合满清海军十万,大举向厦门明军进攻。
施琅,余新化装成明军,绕海路从台湾方向而来,厦门守军用旗语问话,他们回答是延平王运送物资的船队。等船队临近洪复发现有些不大对头,连忙拉起了警报。但为时已晚,清军已将船队闯入了黄梧水寨,经改装后的船舱装有二十门排炮,一顿猛轰将明军停泊在军港里的海船击沉无数。黄梧跳水逃命被施琅所擒,洪复连忙退入厦门中军水寨,坚守不战。清军大获全胜,将郑成功之妻董氏,岳父董扬先,表叔于两等都抓了起来。明军逃跑不及的被擒三四百名,余下的都躲进了厦门中军水寨内,拼死抵抗。
攻打半个月,还是攻不下来。科业特对施琅道;‘除草要除根,我军食物有限,不可在此纠缠。留五万人马牵制厦门,大队发往台湾,台湾一下,厦门可不攻自破。’施琅闻听有理,便转道进军台湾,要寻郑成功报灭族之仇。黄梧贪生愿降,自告奋勇,担当前锋。五万水军,乘风破浪,扑向了台湾宝岛。
郑成功赶走了荷兰鬼之后,将苛政一律免除,减税三年,大军屯田,与民秋毫无犯,真正是王者之师,岛民无不悦服。率文武百官祭告山川神灵,改赤嵌城为承天府,热兰遮城为安平镇,北路设天兴县,南路设万年县,澎湖设安抚司,欲迎永历到台湾驻陛,改台湾为东都,修建行宫。漳州,泉州,惠州,潮州相继归附。与金门,厦门互为犄角,大陆义勇纷纷请求郑成功收编,联合抗清。郑成功为他们组织了天地会,在清军占领区内广为串联,争取抗清人士。
鉴于过去,郑成功要求宁缺勿滥,绝不让贪官污吏,没有气节之人混入天地会之中。会员不拘身份,只看重品德,设定‘三十六誓’入会条件近乎于严苛。谋士陈永华劝其不妨通权达变,郑成功回答道;‘国变之后,兵非不多,将非不勇。清军一到,百万大军,俯首降敌,反成了清人的鹰犬。将士们食用的都是百姓的膏血,不可一错再错,陷百姓于水火。天若保佑大明,以台湾为恢复基业,时机一到,势如破竹,旬月之间,便可恢复沿海五省。人心不死,谁无汉思?卧薪尝胆,以待天时,招揽天下义士为我所用。驱逐鞑虏,再造中华,我虽身死海疆,无半点遗撼。’
张煌言见郑成功开府台湾,以为其欲做田横,写诗讽刺道;‘中原方逐鹿,何暇问虹粱?’郑成功答曰;‘虹粱饱壮士,他日走中原。’张煌言回诗道;‘只恐幼安肥豚老,杖藜皂帽亦徒然。’张煌言并不赞同屯田聚兵,只想尽快大举北伐。郑成功也不多做解释,还是脚踏实地的经营着台湾这个基地。
清军水师蜂拥而来,总指挥就是郑成功昨日刚刚礼送的科业特与叛将施琅。荷兰水军大展神威,向明军发起一阵又一阵的猛攻,郑成功放虎归山,反受其制,怒不可遏,亲自率领水师与清,荷联军海上血战。施琅拎着钢刀对成功高声喊道;‘你昔日杀我全族,今日我也让你尝一尝此滋味。’于是将郑妻等亲属推到船头,当着郑成功之面将他们零割。荷兰鬼将被俘明军押上船来,一刀一个,砍下水去。郑成功气火攻心,大吼一声,吐出了几大口鲜血。众将士连忙将他抬了回去,郑成功自知命在旦夕,把长子郑经唤了来,对他说道;‘不败清军,不许发丧。为父与汝母誓同生死,大限到矣。恢复大业,半途而废,我何颜见先皇于地下也?’自己用手将脸面抓破,气绝而死。
郑经大吼一声,如同发疯了的豹子,驾着战船,直扑施琅帅船。明军万船齐出,不避炮火,奋勇杀向敌军。清军虽众,船坚炮利却抵敌不过十万红了眼的明军将士。五万水师伤亡大半,剩下的随着施琅狼狈而逃。明军追赶不上,方才收军回营,为郑成功发丧。郑成功一生中最为敬佩的英雄就是岳武穆,他死的时候正巧也是三十九岁。
施琅大败,无法回去交差,转道攻打南田岛。张煌言坚守多日,军粮断绝。岛上人相食,一只老鼠可卖五百两银子。明军饿得爬不起来,都被活捉。张煌言宁死不降,被砍头于东市,做了大明忠烈之臣。
郑经多次出兵袭击沿海诸城,清廷招降,情愿割让东南,只要台湾雉发易服,可以让郑氏永镇台湾。郑经大义凛然的回绝道;‘我军组练百万,楼船数千,积谷如山,不可记量。征帆北指则燕齐可捣,辽海可跨。旋麾南向,则吴越可掇,闽粤可连。陆战而凹虎辟易,水攻而蛟龙伏诛。时机一到,大兵北指,天下还是我中华衣冠。’清廷对其无可奈何,只好全力先下忠贞营与李定国残部。
云南方面吴三桂与爱星阿两路大军深入缅甸,到木邦会师。一路上都是险远不毛之地,极其艰难。到了木邦,爱星阿大军已病死了一半,张罗着退兵,不再前行。吴三桂沿途收降十几万明军,都分拨与部下,推衣解食,降服其心。吴三桂生长于军营之中,对于这些武夫,一搭眼就知其品性,所思所想,万不失一。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些身经百战的兵痞们还就听吴三桂的,令行禁止,无不心悦诚服。陈圆圆一直带在军中,成为吴三桂的得力高参。凡是重大事务,吴三桂犹豫不决的,均同陈圆圆商议,数言可定,其见识远高过须眉男子。
陈圆圆见吴三桂走进大帐,一言不发,便猜出了八九。于是和颜悦色的对他道;‘此时回京不但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恐怕还要治主公纵敌之罪。云贵两处,散兵游勇不下二三十万。永历一出,又复集聚,云贵两广之讨伐必定前功尽弃。爱星阿乃是满将,可以退兵,主公却是不可。’吴三桂愁眉顿展,拱手告别,马上传令继续前行。命总兵马宁取道猛卯,专攻白文选大军。王辅臣带兵三万前往景线,追剿李定国残军。自领大军二十万,披荆斩棘,深入缅甸。不擒永历,誓不收兵。
永历得报大惊,派使臣传檄吴三桂道;
‘将军新朝之勋臣,旧朝之重镇也。世膺爵秩,藩封外邦。烈皇帝之于将军,可谓甚厚。讵意国遭不造,闯贼肆恶,突入我京城,殄灭我社稷,逼死我先帝,杀戮我人民。将军志兴楚国,饮泣秦庭,缟素誓师,提兵问罪,当日之本衷,原未泯也。奈何凭籍大国,狐假虎威,外施复仇之虚名,阴作新朝之佐命?逆贼授首之后,而南方一带土宇,非复先朝有也。南方诸臣,不忍宗社之颠覆,迎立南阳。何图枕席未安,干戈猝至,弘光殄祀,隆武就诛。仆于此时几不欲生,犹暇为宗社计乎?诸臣强之再三,谬承先绪。自是以来,一战而楚地失,再战而东粤亡,流离惊窜,不可胜数。幸李定国迎仆于贵州,接仆于南安,自谓与人无患,与世无争矣。而将军忘君父之大德,图开创之丰功,督师入滇,覆我巢穴。仆由是渡沙漠,聊借缅人以延明祚。山遥水远,言笑谁欢?衹益悲矣。即失世守之河山,苟全微命于蛮服,亦自幸矣。乃将军不避艰险,请命远来,提数十万之众,穷迫逆旅之身,何视天下之不广哉?岂天覆地载之中,独不容仆一人乎?抑封王赐爵之后,犹欲歼仆以邀功乎?第思高皇帝栉风沐雨之天下,犹不能贻留片地,以为将军建功之所。将军即毁我室,又欲取我子,读鸱鸮之章,能不惨然心悯乎?将军犹是世禄之裔,即不为仆怜,独不念先帝乎?即不念先帝,独不念二祖列宗乎?独不念己之祖若父乎?不知大清何恩何德于将军,仆又何仇何怨于将军也?将军自以为智而适成其愚,自以为厚而反成其薄。功成之后,史有传,书有载,当以将军为何如人也?’
‘仆今者兵衰力弱,茕茕孑立,区区之命,悬于将军之手矣。如必欲仆首领,则虽粉身碎骨,血溅草莱,所不敢辞。若其转祸为福,或以遐方寸土,仍存三恪,更非敢望。倘得于太平草木,同沾雨露于圣朝,仆纵有亿万之众,亦付于将军,唯将军是命。将军臣事大清,亦可谓不忘故主之血食,不负先帝之大德也。唯冀裁之。’
吴三桂读罢,不禁悲从中来,呺啕大哭,泪下如雨。陈圆圆读了也凄然泪下,半天说不出话来。见吴三桂甚是伤心,陈圆圆劝解道;‘主公归顺满人一十八年,身经百战,九死一生。如今贵为平西亲王,统兵三四十万,已挟功高震主之嫌。主公心中之苦,贱妾体同身受。辽东旧部,十不存一。军中绝大多数都是张献忠旧人,皆是见利忘义,见机而作之徒,焉知忠义二字?李定国统兵五十余万,大兵一到,灰飞烟灭。闯贼余党,躲避于夔东,虽号称四五十万众,唯图自保而已。况且都与主公有不共戴天之仇,难于为伍。永历从龙之人,哪有一个君子?即便是张良再世,诸葛复生,大明也是没什么指望了。主公还是宽下心来,静观局势,再做决断。’吴三桂取来大盅,喝得烂醉,在旧晚坡一驻就是三个多月。
却说缅王见明军数十万长驻不退,心中慌乱。自明军入缅已来,缅人死亡过半。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知道清军远来,必得永历君臣而后止。缅王派人通知明大臣们道;‘新王即位,怕尔等有异心,请明大臣们神前盟誓,共喝咒水,方可令缅人安心。’明臣们不敢不去。喝罢咒水之后,缅人命大臣们挨个出帐,外面早已埋伏下了三千缅兵,一刀一个,将大臣们尽皆砍死。沐天波力大,空手与缅兵搏斗,杀死三四个缅兵,最终也难逃一死。杀罢大臣后,缅兵呼啸着将永历及太后等宫人围上,大臣家属以及宫女上吊自杀的挂满了树枝。永历也想自杀,皇太后阻止道;‘神不接纳自杀之人,国君死社稷,此非中华国土,非我皇家死所。’永历点头称是,默默而坐,自知死期不远,只求死得其所便是。
永历十五年十二月初二,缅人将永历送过了河,交给了清将高得捷,押往吴军大营。到了此时,永历母子以及十二岁的太子反而平静下来,如释重负,骑上了俊马,大义凛然的向军中走去。数十万将士见永历神彩飞扬,仿佛天人,真正是龙子龙孙,帝王气度,不由得膝下一软,全军跪倒,满汉三四十万大军山呼万岁,震天动地,声闻百里,都相互建议道;‘这才是天下之主,我等何不奉之,以取中原?’吴三桂在帐中闻得此言大惊失色,命亲信将挑头的将士秘密处死两千余人,才算是压下了反叛的苗头。
马宁追杀白文选到了猛卯,白文选踞险顽抗,两军交战六十余日,各有胜负,明军不足千人,已是粮尽援绝,毫无指望了。副将任坚被清军招降,潜进白文选营帐将他掐死,以暴病公布于众,军心大乱。任坚下山投降,全军解体,马宁凯旋而归。
初二日景线一带烈日当空,中午时分,突然狂风大作,黑雾迷漫。狂风吹得屋顶瓦片飞扬,如同鸟翼。顷刻之间,霹雳连声,天昏地暗。李定国失声叫道;‘圣上危矣。’不过十日,刘子远来报;‘圣上在初二已被缅人交与吴三桂之手,白文选暴病而卒。’李定国闻讯,倒地大哭,披头散发,光着双脚,发疯般的满山乱跑,泪尽继之以血,对苍天喊道;‘天哪,圣上蒙难,恢复大业,尚可为乎?我李定国负君负国,何以对天下万世?’众人苦劝,全不当用。痛哭七日,水米不进,撕心裂肺,悲痛而死。享年四十九岁,遗体就埋葬在了景线。
得知永历已是被擒,清廷命满将爱星阿留守云南,吴三桂率军回京。吴三桂长叹道;‘杯酒释兵权,明升暗降,乃是帝王故伎尔。从此之后,满人为刀斧,我为鱼肉,大功不赏,大恩不报,能保住首级就是万幸了。’陈圆圆道;‘贱妾不愿回京,只在此处出家做个女道士,遥为主公祈福。主公兵马四十万,若是一万人马相隔百里,主公尚未动身,京城内恐怕都是主公的兵马了,怕不把满人吓个半死?’吴三桂大喜道;‘此计大妙,就这么办。’于是打发孙可望旧部分头先行,未及发兵一半,京城八百里快报传达皇帝旨意;‘平西亲王镇守云南,不必进京朝圣。着将明宗室营中赐死,就地埋葬。’吴三桂冷笑一声,拜领圣旨。
永历十六年四月二十五日,吴三桂进献布帛,将永历及太子勒死。皇太后在进入云南后即绝食而死。永历死后三日,天降大雨。雨过天晴天上显出彩虹。众将士看到在永历父子葬身之处飘起了白色烟雾,直贯云天,化成十字架形。眨眼之间,随风而逝。
却说秦良玉领着石砫兵归来之后,严守关隘,大西军残破全蜀,就是石砫得以保全。得知崇祯吊死煤山,秦良玉望阙大哭,昏死再三。每当听说张献忠荼毒蜀人,都悲愤不已,感叹当道者失策。永历七年,病倒在床,将孙儿万年唤到床边嘱咐道;‘汝父汝母坚守襄阳,援绝殉国。汝乃忠烈之后,不可降于满人。我死之后贼人必定来犯,城东南万寿山险阻可守,我已准备了粮草兵器,倘若有变,可会同军民进山防守。’说罢气绝身死,享年七十有五。石砫军民哭声震天,将其安葬在城东回龙山,为之建祠立碑,世代景仰。
清军得知秦良玉已死,派大军前来围剿。所到之处,无不残破。万年谨遵遗命,率军民入山防守。清军攻打不下,只好作罢。万年死后,子傅洪承继爵位。得知明祚已尽,接受了清室册封,按土司例,不须雉发易服,只要承认大清为正朔即可。
忠贞营在夔东设十三处大营,有众五十余万。以九莲坪为中心,屯田养兵,经常袭扰清军,楚蜀守军难以抵御。原驻军王光兴见忠贞营势力越来越大,很是心惊,总怕被忠贞营所并。王光兴之弟王光昌在吴三桂军中,再三派人劝降,明御史毛寿登也有乞活之心,于是暗地里与清军联系归顺大清之条件。
洪承畴命湖南总督张长庚,四川总兵李国英,各带大军十万征讨李来亨。清军一到,王光兴反水,李来亨掩面痛哭道;‘自国变之后,王将军苦战二十年,可惜晚节不保也。’紧急联络夔东十三家共同起兵,抗击清军征讨。张长庚从夷陵大举进犯,李国英从夔门一路杀来,气势正盛。众将知道李国英原本是左良玉手下的第一员战将,有万人敌之称,难以抵挡。忠贞营弃了九莲坪退守山寨,清军将山寨层层包围,李来亨只是坚守不战。
见清军已经分兵占据各处险要,李来亨秘密安排三百将士雉发易服,混入清军大营。夜半时分,清营四下火起,化装之将士直扑张长庚中军大帐,清军顿时大乱。李来亨一马当先率军杀下山来,清军抵敌不住,四下奔逃,被杀伤的何止数万?李国英带军前来救援,刚刚走到半道,郝永忠从左路杀出,刘体淳从右路杀出,李国英顾头顾不了尾,被杀得大败。清军一路奔逃,各回楚,蜀,忠贞营大获全胜,夺得军粮器械无数。
洪承畴大怒,尽起五省之兵,合军六十万,征用民夫二百万,步步为营,进逼夔东,将忠贞营压缩在山寨之内。大军一困三年,山中粮食断绝,郝永忠,刘体淳突围不出,力战而死。李来亨多次挑战,清军就是以枪炮,箭矢回击。筑起高垒,将忠贞营牢牢的困在山寨之内。清军多次招降,来亨就是不肯。康熙三年,李来亨会集众将士宣布道;‘我军已是粮尽援绝,求战不得,徒死无益,弟兄们各自逃生去吧。’来亨聚集全家,自焚而死。部下三万余将士,仅被俘一百五十余人,其他的都不知所终。
洪承畴大功告成,衣锦荣归,皇帝御赐[国之栋梁]金字牌匾,荣耀之至。满汉大臣纷纷前来致贺,贵宾如云,车水马龙,看热闹的何止万千?自从多尔袞死后,像鼇拜等功高震主,被多尔袞寻隙罢官的武将们纷纷原职起用,在朝中形成了强大的势力。顺治出天花驾崩,鼇拜又成了顾命大臣,对于这种热闹场面,鼇拜等人是不可或缺的人物,坐上了贵宾席,由由进京述职的江宁巡抚朱国治等汉人高官来分别作陪。正在喧闹时分,大街上锣鼓喧天,唢呐声声,由北而南来了一群捧着牌匾之人,吹吹打打,向洪承畴相府走了过来。洪承畴听得外面热闹,不等门人来报,连忙迎了出去。只见十几个伙计抬着两个木制竖牌,张灯结彩,在门前贺喜。洪承畴仔细一看,牌上是一付对联,上面写道;
‘史笔流芳,虽未成名终可法。洪恩浩荡,不能报国反成仇[承畴]。’
洪承畴两眼一瞪,气死过去。众人连忙抢救,一场热闹的庆典,只好不欢而散。鼇拜把大手一挥;‘东来顺。’七八抬大轿一路吆喝着就奔那个酒楼而来。朱国治早就打探明白了,朝中的事就由鼇拜说了算,不用急着去见那个小皇帝。于是便尾随着众满官也来到了[东来顺],先付了酒家一百两银子,声明此宴由他做东。满官们各选了一个美人,摸摸捏捏的,好不热闹。
班布尔善一面下着羊肉一面感叹道;‘这汉人就是会享受,连羊肉都专选八个月以内的嫩羊,滋味就是不一样。咱们在草原上长年累月吃着牛羊肉,就没琢磨着怎么个吃法?’阿思哈道;‘这有啥?你没吃那百天的婴儿肉,那才叫嫩呢。我被李定国困了七个月,把城里的人差点都吃光了。打胜了之后赶上了清明节,好几个人围着我下跪,说是先人都在我的肚子里,我这个人就是他们的祖坟了。’
玛尔赛笑道;‘汉人的东西也不坏,你说这吃的,玩的,想啥就来啥,想咋舒服就咋舒服,怪不得都愿意当官,都想方设法捞钱呢?这人是兽,钱就是肉,肉当然是越多越好了?金银放不坏,想啥时候用就啥时候用。就说这些个女人吧,花上个三五两银子你挑着干,她还得笑脸相陪,感激着你呢。这汉族女人与我们满族女人就是不一样,不那么粗粗拉拉的,细皮嫩肉的,下面那玩艺往里面一插,赶上了腾云驾雾了。我给大家开个酒令;‘人在人上,肉在肉中。上下抽动,其乐无穷。’众人笑得前仰后合,连连称赞真是个好酒令。
泰必图等大伙笑过了接着说道;‘汉女那个小脚,刚够一握。你猜咋样?这用手一玩弄,下面那个东西就硬了起来,比啥都好使。怪不得汉人相看媳妇先看脚呢?听说有些老公公专门喜欢摸儿媳妇的小脚,真是好玩的很。这三寸金莲一步三摇的,亏汉人想得出来?’鼇拜哼了一声说道;‘汉人就是因为这些个才丢了江山的,那些个臭老九打仗不会,就会吃喝玩乐了。如今皇太后非要搞什么‘以汉治汉’,给小皇帝请了几个汉人老师,你们瞅着,准保把小皇帝教坏了,最后啥也不是,就会耍花花肠子了。这说也奇怪,原先把汉人小孩掠到了草原,他们只会说满语不会说汉话。可一过四十,那侉子乡音就都冒出来了,咋打也不行,让汉人变成满人,比驴下骡子还难。’
阿思哈道;‘有些事情我就是不服气,凭啥咱们镶黄旗圈地就排在老末?我瓜尔佳氏血战了三四十年,过去一向是哪个部落征服的草原,抢到手的奴隶就归哪个部落。他爱新觉罗氏当了皇帝也就罢了,起码也得把这个中国分给我们镶黄旗几个省,让各部落自己管理自己的土地与奴隶,大家也不算是白卖一回命。’
鼇拜阻拦道;‘这无君无父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咱们是管着汉人,不能自己来杀自己。汉人一个人是个龙,为了争夺自身利益,可以与对方拼命。但要是一群汉人那就成了一条虫了,你只要端枪东扎一下,西扎一下,他们都想躲开,自己别被扎就行,拿别人去挡住扎枪。这样一来就起了内争,可以打个头破血流,两败俱伤,都剩下少半条命,我们用枪把他们一个个都扎死,就大功告成了。窝里斗是中国人的劣根性,我们满人最好是不要学它。’
班布尔善道;‘没学问的人头脑简单,倒是好对付。可恨的就是那些个酸溜溜的臭老九,脑后总有反骨,怪不得当年秦始皇要焚书坑儒呢?我那天到[明史馆]一看,那帮狗杂种把我阿爸用三百个汉人殉葬的事都给写上了,我把那个稿子撕得粉碎,把那些个玩艺骂了个狗血喷头。我警告他们道;‘现在是我大清的天下,都少在那儿跟我装犊子。别跟我提你那个没卵子的司马迁,也别提那个掉脑袋的董狐。以为我满人都没读过书呢?以后少在我面前玩花花肠子,你们一撅尾巴我就知道要拉几个粪蛋。把那些个有辱我大清的鬼话都给我拿下去,什么他妈的信史?老子就是信史。在下面胡乱修[明史]的我们杀的多了,不但杀他本人,杀他全家,凡是接触过看过的人全都杀。人都没有了,还留下什么狗屁思想?不想与我大清合作的有多少杀多少,杀了一百茬我们照样能找人修[明史]。以为缺了你们这几块臭肉我大清国就没人了呢?一百年后再修[明史]也赶趟,没人我们可以现培养。’
鼇拜竖起大拇指称赞道;‘骂得好,骂得痛快,还是念了几本书的人有学问。好好看着这些个臭老九,别让他们用笔头子把咱们给操了。天下拆淫祠,拆道观教堂什么的,要是依我把那个岳飞庙也给他拆了。南蛮子啥时候在朱仙镇大败我先人金兀术来着?就会在嘴巴上吹牛,汉人还真就信了那一套。我后金没费啥劲就把南蛮子打下来了,用不着什么秦桧帮忙。史可法,马士英想当秦桧还当不上呢?大伙劝着我才作罢。’
班布尔善道;‘又糊涂了不是?咱们不但不能拆岳庙,而且还得好好修着。就是史可法,瞿式耜这些明朝的忠臣咱们也得敬着,这就叫做驭民术,驭臣术。下一步我大清还要尊孔,提高历朝历代中华圣贤们的地位,方能降服汉人之心,巧妙的移花接木,不动声色的釜底抽薪,把我们满人统治化为正统,这就叫计谋。用武力降伏一个民族很容易,但要是想用武力降伏人心那可是万万不能的。善战者攻其心,汉人文化博大精深,我满人历史太短,包容不了汉文化,只能把汉文化为我所用,在这一点上皇太后比你我高明。只要保住我满人的权力,用什么手段都可以。现在最为头痛的是那些个读了几本书的臭老九,总想找机会把天再翻过来。凡是发现有此苗头的,绝不能手软,不管他是谁?人该杀就杀,书该烧就烧,版该毁就毁,宁可没有文化,绝不能留下危害我大清的文化,这就是我们下一步的主要战略。’
朱国治一直在陪着笑,唯恐奉承不及。他也读过几本书,虽说是明室宗亲,却是罪宗,一直禁锢于高墙之内,还是张献忠攻破凤阳,把他放出来的。为了表示自己对大清的忠心,他向来是过犹不及,残害起汉人来比满人还厉害。这一次就是奉命查办苏州‘哭庙案’,特意进京请示,摸一摸朝廷的准脉的。见有了说话的机会,连忙拱手对众人道;‘我这儿有个棘手的案子,想请教诸位帮我拿个主意,该如何办理?’若知朱国治说出些什么话来?请容下回分解。
第一百回,金圣叹头断文字案,大清朝王霸成正统
却说朱国治站起身来讲道;‘在座的知道江南有个金圣叹吧?就是好评点古籍,定[庄子],[离骚],[史记],[杜诗],[水浒],[西厢]为六大才子书的那个。他的[唱经堂]三部,[杜诗解],[沉吟楼诗解]虽说是有些离经叛道,却也能说得过去,见仁见智罢了。诲淫的[西厢]大伙也就嘻嘻哈哈,不用当真。可他竟然称[水浒传]只有七十一回,将其腰斩,妄加评点,说后三十回是罗贯中乱加的,非作者本意,把李贽所评的都骂了个狗血喷头,居然扬名于海内外,甚是张狂,令人看不过眼。我早就觉得此人脑后有反骨,就装扮成了一个书生前往讨教。这金圣叹却是没有防人之心,说起[水浒]他对我大言道;‘一部[水浒传],误了多少天下大事?车箱峡招安李自成,谷城招安张献忠,大明就亡在这两个替天行道的贼魁身上了,[水浒传]到七十一回可以观止矣。李自成,张献忠就是当年的宋江,方腊,后金满清就是当年的北国大辽。因满人发难才增加的辽饷,赋税增了三倍。因辽饷繁重而国力衰竭,天下动荡,流贼才趁机而起。无满人四次入侵流贼也成不了气候,无流贼成气候满人也进不了山海雄关。明之覆灭乃是流贼在内,满人在外,挤压而成,并非是由于什么天命。真正的罪魁主要是那些贪污腐败的王公大臣,贪官污吏,还有那表面上明白,实际上糊涂的末代皇帝。贪官第一可杀,贼寇第二可杀,外虏第三可杀,文人第四可杀,象我这样能看得懂[水浒]的第五可杀。’
班布尔善大怒道;‘依我看他金圣叹才是第一可杀之人,凡不服我大清的臭老九全都可杀。’
朱国治道;‘金圣叹颇有号召力,假借顺治皇帝驾崩之名,前往孔庙伏地大哭。明眼人哪个看不出来,这哪里是哭我大清皇帝呢?哭的是明祚已尽,前明余孽都在云南掉了脑袋。他们招集了一二百号人,都是江南所谓的学者名流,方家大儒。官府前往驱逐,金圣叹居然鼓动上千号人大闹公堂,诬我大清官员任唯初贪赃枉法,胡乱收税。那金圣叹写了副歪词拿着惑众,写的是;
‘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鹌鶉脖里寻碗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刮脂油,亏老先生下手。’
‘他这哪里是骂任唯初一个人呢?是骂我整个大清各地官员呢。有他这么一闹腾,百姓们谁也不肯老老实实交税了,那些不肯效力我大清的酸文人们哪家没几亩薄田?一有了饭吃整日里就聚到一处胡说八道。他们成立了什么应社,复社,几社,闻社,南社,则社,席社等等都以哲人自居,相互标榜,相互吹捧,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君子名士了。这些人好的是虚名,把抗拒朝廷当做时髦,不遵朝廷法令,不杀一警百,无知小民都要被他们这些人给带坏了,就更加不好管了。朝廷想拉一些有影响的读书人为我朝所用,我现在不知道朝廷究竟是什么意思?今日借此机会向诸位讨教一下,帮我拿个主意,如何才能办好此案?’
鼇拜破口大骂道;‘什么他妈的以汉治汉?都是那养汉老婆听那个野汉子吹的枕头风。这个苗头不压下去还成?骆驼只要把脑袋伸进帐篷里,你不把它打出去,它就整个身子都钻进了来,把你的整个帐篷都掀翻了。该杀的就杀,该关的就关,你给我狠着点,把那些臭老九给我治住,叫他们以后想起来就怕,看谁还敢与我大清作对?凡是哭庙的全家都抓,凡是敢于抗税的不管他是谁,都给我报上来,差一文钱也把他整出屎来。汉人就是奴隶性强,不拿着鞭子打他,就是不给你规规矩矩的当顺民。’
朱国治讨到了底,挺着肚皮回到了江苏。他本是个干才,回去就把涉案人员都抓了起来,严刑拷问,挖掘同党,果然收效甚大,有名的学子牵涉了三四百人,花钱免灾的还不算在内。上报刑部之后,金圣叹等首犯都判了砍头,就等着秋后立决。
朱国治再接再厉,扩大战果。在牢房墙内都装上了听声的竹筒,派专人窃听犯人们的谈话。只要一牵涉到新的人名,马上就将其抓了来,定要除恶务尽。金圣叹儿子也花了银子前来探监,金圣叹对着他的耳朵悄悄的嘱咐道;‘回香豆对臭豆腐干一起嚼,滋味甚佳。这个秘方千万别让那些贪官知道了,免得他们用此方大发横财。’朱国治将此密语上报了刑部,刑部多年也未能破解是何等意思?
秋决时,朱国治亲自监斩,金圣叹如同没事一般随随便便的就上了断头台。午时三刻一到,刽子手挥刀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一脚踢开,耳朵里却滚出了个纸条。朱国治连忙拾起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好疼’两个大字,令朱国治与众官员们哭笑不得。看起来虽然是砍掉了金圣叹的脑袋,他的精神却不肯死。朱国治会同朝官们向皇帝请来了旨意;禁绝一切形式的结社结党,一经发现,就地正法。严查抗税不交之学子,上报刑部,有功名的功名奏销,没有功名的下狱问罪。朱国治大显神威,江南一万三千五百多读书人无一漏网,全都因抗税被下了大狱。被杀被判流放的不计其数,新榜探花只因欠了一文钱就上了黑名单,功名被革,人关大牢,严加刑讯。天下都传着‘探花不值一文钱’之说。皇宫内不管上演什么戏都会犯忌讳,所以除了[封神],[西游]戏班子什么也不敢唱。以后不但是私修明史的,就是在诗文中被抓住把柄,或是知情不举的全要全家问罪,不许对大清朝有半点不敬。
光宗讲读庄景华,有子廷龙,少年早慧,博闻强记,过目不忘。不到十岁,便成为奇才,所写诗词不胫而走,乃是李商隐再生,为众学子所嘱目。但庄景华却不这么看,他对廷龙说道;‘少年成才,非是好事。虚誉过盛,恐要毁儿终生。天降汝来到尘世,必有缘故。你可闭门读书,休再交往应酬。三十年之后,便可知才学应当用在什么地方了。’庄廷龙听命,关门读书,无意于科考。经史子集,无不涉猎。年近五十,方才崭露头角,被赵南星称赞为‘史笔大家,才超班马’,特别举荐他入了国史馆,专门搜检大明档案,希望他能修出一套过得硬的明史实录。
庄廷龙出山本是此意,于是埋头档案堆里二十余年,不过问外界之事。同僚们与他说话也总是心不在焉,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明史实录编篡上了。字斟句酝,废寝忘食,人们都叫他‘装聋’。他将错就错,真的改名为‘庄龙’,朝野无不视其为明史大家,将来所成,绝不在司马迁,班超之下。
李自成进了北京之后,庄龙只好收拾回乡,继续整理明史。到永历十六年,[明史稿]已是大功告成,里面用详尽的材料,令人信服的史实,完整的记载了元末到永历蒙难的大明通史,共计三百六十五卷,附有各朝代实录一千零八十卷,并将许多珍贵资料汇聚成编,比[永乐大典]十二部还要厚。因刻版需要巨资,书香世家查,陆,范三大家挑头,号召江南学子捐资助刻完成此项伟业。谁知风云突变,私修明史被定为十恶不赦的大罪,必得交出当众焚毁,执笔之人杀无赦。庄龙只好带着书稿躲进了深山,积劳成疾,不治而死。
学生朱佑民将其安葬,各处前来吊唁之名流,江帆连接能有数千里。此时文禁越来越严,其弟庄廷月作主将已刻之版砸碎,免得祸及无辜。此事被因贪赃而被罢官的归安知县吴之荣举报后,朱国治倾尽全力,侦破此案。湖州官员被革职,庄龙被开棺碎尸。行刑官将那[才高班马]的牌匾砸碎,用铁锤向庄龙脑袋猛的一击。脑浆穿出,直射行刑官脸部,当下就倒地身死。
此时天上黑云惨惨,阴风阵阵,好似万千鬼魂在空中游荡。朱国治从来不信邪,照样将庄龙之弟庄廷月,以及查,陆,范三大家书香门第一百七十八口全部绞死,连幼儿也没有留下,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为之作序的旧礼部侍郎李令皙全家,看过此书的朱佑民等三十六位学子,包括刻字匠,送书的,书坊老板等三百余人全都为死罪。那堆了满屋的文稿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庄龙苦心修撰了三四十年的[明史稿],就这么化成一缕清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以后这类大案要案全国又破了几十起,有时候连举报之人的全家也都被抓了起来,只因为其人看过那本禁书。全国收缴销毁的禁书大约八千余部,以后陆续又收缴销毁上千部,都是秘密藏在粮食里,墙缝里,先人所著明末记实禁书。因为文字案被杀的何止五六十万?但史书上是绝不会出现一字一句的。酒楼饭店处处都张贴着‘莫谈国事’的告示,文字狱一直延续了二百四十年,只有垮了台的末代皇帝溥仪没有制造过文字狱大案。
琉球国中山王派使臣到台湾紧急求救,使臣对郑经道;‘自太祖高皇帝时候起,我琉球就奉大明为宗主国,年年上贡,岁岁来朝。历朝历代中山王也是中国派出使臣特别派船前往册封的。国变之后,我国还是奉大明为正朔。隆武,永历皇帝都多次接受我国朝贡,我琉球国有难你们不可坐视不救。’郑经打开琉球国书,上面写道;
‘琉球国中山王尚致大明延平郡王郑;
日本岛国,恃强凌弱,对我琉球,不宣而战。出兵三千,偷袭京都。拘我王室,掠我国库。迫我立约,背离天朝。奉其正朔,讲其倭语。我琉球国小兵微,无力抵敌。隆武,永历册封,载于信史。天高地远,天颜悬隔。望延平郡王代天宣命,出兵相助,驱逐倭寇,固我藩封,必世代谨守臣节,永奉天朝。不臣尚泣血哀告,勿以险远而推却也。’
郑经读罢不禁眼中落泪,对琉球使臣道;‘汝有所不知,圣上已被吴逆所害,中原唯存台湾一隅,其它皆陷落于满人之手。我若出兵,正中满人借刀杀人之计。不但救不了中山王,连我台湾也要受到两面夹击,危在旦夕了。’见延平王不肯出兵,使臣不由得伏地大哭道;‘如此一来,我琉球休矣。日本岛国,时时不忘对外扩张势力,远交近攻,我琉球不过是首当其冲,先受其害罢了。琉球一下,台湾即是下一个觊觎目标。救我琉球事实上就是保卫台湾,唇亡齿寒,延平王不可不虑。这儿有我国抄来的倭国塘报,乃是日本名将犬养龟太郎之后犬养龟孙上书日本国主之奏折,只要细加斟酌,延平王便知我言非虚也。’使臣递上了那份塘报,上书大意道;
‘金人以一部兴起于满洲,扫荡中原,儿父弱宋。清人以十三副兵甲兴起满洲,十年生聚,十年养性,饮马南疆,臣服强明。我大和民族乃是天神之后,理应主宰亚细亚,入主印度支那,使我大日本成为照耀世界的太阳。欲霸亚细亚,须先降伏大东亚。欲降伏大东亚,非降伏满洲不可。我可以海上蟹形之势,北夹朝鲜,满洲。南夹琉球,台湾,南洋诸国。逐步蚕食,稳步发展,将所占区域灭绝其语言文化,劣等习俗,铲除异己,推行王道乐土。迫使劣等民族在我大和武士的铁蹄下,为仆为奴,共存共荣。满人实行愚民政策,奴化支那人,消融其文化精髓,可为我大和民族铺平道路。欲征服支那,攻心为上,武力次之,循序渐进,大业可成。’日本国主御批道;‘此为今后三百年日本国策,可相机进取。’
郑经看罢长叹道;‘日本是个时刻不忘对外扩张的国家,我岂不知?但实在是力有不逮,有心无力呀。’于是赠送使臣战船三十,火炮百门,准许其自募勇士回国抗日。使臣见援兵无望,一路大哭而去。
却说吴三桂,耿,尚二王都以剿除残贼为名,纵贼自保,留于东南,云贵,不肯撤兵回京缴命。吴三桂苦于川马矮小,不利于征战,暗暗购买战马,打造武器,以图大举。风闻朝廷要派朱国治来云南做巡抚,吴三桂知道是要向他下茬子了,心中大为恼怒。此时边陲重镇都已调换成了满蒙将领,只有云贵,东南沿海几处藩王尚属汉人。吴三桂凡事小心,特意留儿子吴应熊在北京为质,以安朝廷之心,加紧整训兵马,争取几年时间,方可图谋大业。
谁知越怕有事偏就出事,江南名士查云龙,伪造了天下汉官督抚,提镇联络书札一百余份,官印印信,花押图章,无不逼真。都是答应举义反满,再造中华之密谋,只求吴三桂牵头,他们就率兵群起响应。查云龙游说吴三桂道;‘天下督抚提镇以及朝中大臣,皆有同心,待王为盟津之会。王华人也,当年之事出于不得已。今天下机杼在王,王若出兵,以临中原,天下响应,此千古一时也。’吴三桂见其中有王辅臣之名,派人悄悄一问,便知其伪。吴三桂将查云龙抓了起来,查云龙叫道;‘此事天下尽人皆知,清廷岂可放过于你?你今日杀我,尔九族之灭也不远也。’吴三桂又恼又怒,将其碎尸万段,焚骨扬灰。此事被朱国治侦探到了,添油加醋的报了上去。清廷对吴三桂之疑惑,已是万难开解了。
陈圆圆潜心修道,不喜浮华。吴三桂欲立其为王妃,陈圆圆复信拒绝道;‘妾以章台陋质,谬污琼寝,始于一顾之恩,终以千金之聘。颠沛流离,幸得残躯,依享殊荣,分已过矣。今我王折桂胙土,威镇南天,正宜续鸾宗室,谐凤侯门。上则安朝廷之心,下则杜众人之口。若以无仪之刺,是重妾之罪也,其何敢承命?’
吴三桂虽知其意,但不肯聘娶满女,闲常时总到观内与陈圆圆讲经论道,日暮方返。凡是吴三桂怒不可解之事,陈圆圆只需一二句婉语,立时冰释。陈圆圆常对人道;‘我晨夕焚修,为善是乐,他非所计尔。’后来吴三桂谋逆,兵败之后,陈圆圆如同云鹤一般,无人知其下落。
却说天下最为悲苦之人莫过于吴伟业了,南京陷落时,上有高堂老母,下有娇妻幼子,吴伟业本是大孝之人,岂忍独自殉国,了断残生?随同众官归顺大清之后,却难于随众,心中如万箭穿心,自责不已。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下流,最无耻,最卑鄙,最脏污的伪君子。没心没肺之人,不明道义之人,降则无妨。而饱读诗书,知晓天道,人道之本身,却为了活命,养家糊口,苟且偷生,吃嗟来之食,全无君子士大夫风骨,还有何颜面讲经论道?他看到了太多的悲惨,太多的不幸,只能用曲笔将其抒发于笔上,被人称做‘梅村体’。他不忍心令自己的妻儿也沦落街头,备受欺凌,只好忍辱负重,领受俸禄,长歌当哭,从无一日展颜之时。清廷也知其人,并不难为于他。只在礼部安排个祭酒,让他随众吃碗饭罢了。
因送老母安葬,路经南京,来到孔庙拜祭。见那些读书人一个个摇头晃脑,装模作样的在那儿子曰乎哉,洋洋自得的样子,想到今天三月十九,正是烈皇帝的忌日,也是金圣叹等人的文厄之日,不禁悲从中来,按纳不住,伏地大哭起来。这一场哭,哭出了他二十年心中的苦楚,大泪滂沱,继之以血,哭了一个时辰方才渐渐止泪。吴伟业看到,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哭。有一个僧人跪在他的右边,也是泪流不止。这个僧人吴伟业却是认得,就是江南四大公子的方以智。
当年方以智,侯方域,陈贞慧,冒襄,都出身名门世家,风流倜傥,文彩飞扬,玉树临风,名噪一时。秦淮河畔无不以四大公子光临为荣耀,壮大门庭,为己增誉。那三位已是不在人世,唯有方以智追随永历,后来被迫出家。吴伟业知道他与自己一样,是心中悲苦之人,仅从他撰写的[通雅],[物理小识],[药地炮庄]等著作,就知道他已是不问国事,专心考据,训诂,音韵之学了。苦就苦在心中天良未冺,尚存一丝忠义。研经考据都是文人借以消愁之无奈举措,文字之祸,已令天下嵌口,除了写一些风花雪月外,谁又敢于面对这严酷的现实?
二人哭罢,在众人的指指点点,目为疯魔中,来到了秦淮河畔。这里依旧是繁花似锦,热闹非凡,只是又换了新的面孔。美女们迎来送往,笙歌响板不绝于耳。二人寻了个安静所在,回绝了娇娃,只索要了几样酒菜,在那儿默默小酌。吴伟业问候道;‘曼公一向如何?’方以智答曰;
‘同伴都分手,麻鞋独入林。一年三变姓,十字九椎心。听惯干戈信,愁因风雨深。死生容易事,所痛为知音。’吟罢回问道;‘梅村兄一向如何?’吴伟业答道;
‘忍辱偷生廿载余,而今罪孽怎消除?受恩欠债须添补,纵比鸿毛也不如。’想了一会儿又道;‘万事催华发,论龚生天年竟夭,高名难没。吾病难将医药治,耿耿胸中热血,待洒向西风残月。剖却心肝心置地,问华陀解我肠千节,追往恨,倍凄咽。故人慷慨多奇节,为当年沉吟不断,草间偷活。艾灸眉头瓜喷鼻,今日须难决绝。早患苦重来千叠,脱履妻孥非易事,竟一钱不值何须说。人世事,几完缺。’吟完又不禁落泪道;‘当年唯欠一死尔。’
方以智说道;‘钱谦益原来注重格律技巧,近日之作倒是激越苍凉,与早先大为不同了。’吴伟业道;‘柳如是虽是徐娘半老,却艺压群芳,出入豪门,应酬不断。经常爆出些惊人之举乃至于丑闻,惹人注意。钱谦益经过那么多的坎坷,也把名利看得淡了,经常私下里叹道;‘黄金用尽教歌舞,留与他人乐少年。’功名场中无功过,势利场中无是非呀。’
方以智道;‘往事不堪回首,烈皇帝若重用徐光启,辽东可保。袁崇焕不妄杀毛文龙,满人不敢轻举妄动。杨嗣昌不嫉妒孙传庭,卢象升,关中可保。蜀中若重用秦良玉,四川可保。阴差阳错,人事天命,令人可悲可悯。’
吴伟业道‘哀莫大于心死,一个民族最大的悲哀是对学问的蔑视,对文化的蔑视,对人格的蔑视。倚仗强权治人永远是适得其反。’
此时外面一阵喧闹与哭喊,二人从窗子探头望去,心中痛上加痛,如同万刃穿心。原来自豫王死后,史家供应已断。史可则当年千辛万苦逃到了南京,却被阮大铖等奸党定为降贼,欲加以重处。幸亏皇上开恩,看史可法之面免其死罪,回去奉养老母。史可法殉国后,家中无半点积蓄,老母重病在床,只好勉强往前度日,并不接受清朝的恩赐。史可法忠烈,史八夫人断耳截鼻,一家生活的重担就都压在了史可则的身上了。无数人推举他入朝为官,他都加以拒绝。家当都卖空了,一肚子诗文竟然找不到一处可混饭吃的地方,只好放下架子四下给人打傭工,笨手笨脚的,没少受店主辱骂。史八夫人有一女名叫荷花,年方一十三岁。长的如同其母,花容月貌,好似一支出水芙蓉。因为给伯伯送衣服,被船主看到了。动员她来船上卖鲜花,也能补贴一些家用。
史可则先是不同意侄女出入于这个风月场所,但生活实在混不下去,只好默认了,允许荷花试上一试。歌女们知道这是史忠烈之侄女都找机会帮助她,缠着客人们买花,荷花之收入居然比可则还高得多。可则警告荷花道;‘人有人言,兽有兽语,要是看哪些客人不地道,宁可买卖不做,千万不可进到舱里。’荷花也是会意。可则认出吴伟业与方以智,自己穿着短裤,在船上为傭,不好与二人见面,便躲了起来。荷花来到一个船舱前听得里面有人正在念着一首歪诗,便站在外面不敢进去。只听得舱里人高声吟道;
‘屁也屁也何由名?为其有味也无形。臭人臭己凶无极,触之鼻端难为情。我尝静中溯屁源,本于一气寄丹田。清者上升浊者降,积怒而出始鸣焉。君不见妇人之屁鬼如鼠,小大由之皆半吐。只缘廉耻胜千金,以故其声多叫苦。又不见壮士之屁猛如牛,经弦脱兔势难留。山崩峡倒粪花流,十人相对九人愁。吁嗟臭屁谁作俑,祸延坐客宜三省。果能改过不号啕,也是文章教尔曹,管叫天子重英豪。若必宣泄无底止,此亦妄人也已矣。不谛若自其口出,予唯掩鼻而避尔。呜乎,不毛之地腥且膳,何事时人爱少年?请君咀嚼其肚馔,须知不值半文钱。’
诗一吟罢,船舱内笑成一团,舱内连声高喊买花,送给作诗之人。荷花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掀帘进舱。只见六七个满汉官员搂着几个歌女正在那里喝得半醉,调笑打闹。一满人武官上前假作选花,将荷花一把抱住就扔在了铺上,撕开衣裙就行淫暴。荷花拼命挣扎也挣扎不开,歌女们大叫;‘这是史忠烈家的侄女,不可乱来。’那几个将官拔出刀来威胁道;‘老子们舍死忘生打下了天下,征战之时,杀人如麻。玩一个小女算个屁?’荷花被强暴,昏死过去,淌了满铺的鲜血。那几个官员扔下了几块银子,扬长而去,哪个人敢放个屁?歌女们把荷花救起来,喊来了史可则,史可则肝胆俱裂,痛不欲生,对着苍天,撕心裂肺的喊道;‘天哪,这是个什么世道哇?、
此时一个铁冠道人身穿破烂衣服,骨瘦如柴,大腿上血淋淋的都是野狗撕扯的痕迹,打着竹板胡乱的唱道;
‘混沌初分,太极哪来的阴阳两道?阴阳交合,生出的万物却为哪遭?父精母血,怎分得清哪个是乾哪个是坤?神魔在心,谁知道哪个是坏哪个是好?杀人如麻的皆是仁义之师,口不应心的偏会讲经论道。笔下生花,可把妖魔化为佛祖。信口雌黄,圣贤偏会胡乱编造。文人无行,狗屁文章偏能流传千古。将相无德,哪一个功勋不是尸骨堆筑?争名逐利,不过是一场空梦。见利忘义,形同衣冠禽兽。天地万载,不过弹指一瞬。人生苦短,何必辛苦劳碌?莫不如雾里看花,湖中赏月,朝啸于清风,暮醉于晚霞,与天地相合,率性而行。重生轻死,无名无利,与草木同朽,与万物同存,岂不乐哉?’
唱罢高声喊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神魔大战,魔胜神败。从今往后,人心大坏,恶人得福,善人遭灾。天道神佛,你在哪里?人性人性,呜乎哀哉。’放声大哭,掩面而去。
神魔大战[天元篇]到此结束。若知后事如何?请阅下部[地元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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