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魑魅魍魉主宰世界，八千女鬼荼毒大明

    却说张皇后虽是深居后宫，谨守妇德，从不干政。但得知杨涟，左光斗等忠良无端被害，心中甚感伤悲。她屡次劝戒皇上，要分辨忠奸，不要受小人蒙蔽，乃至于声泪俱下，双目红肿。皇上还是瞢然不省，不以为意。以后忠良惨遭横祸，后宫里客，魏大权在握，哪一个人敢哼一声？裕妃张氏，因为得罪了客氏就被魏忠贤矫旨赐死。慧妃范氏，成妃张氏，不过跟皇后走动多一些，便被幽禁于冷宫，横加凌辱。至于宫娥太监等下人，只要不顺着客，魏的，被害死的不知能有多少?后宫里无人敢于说客，魏一个不字，反而争相谄媚于他们。这些人心里清楚；得罪了皇帝不要紧，得罪了客，魏那纯粹是找死。皇后再三向皇帝进谏之事早已传到了客氏的耳朵里，客氏岂是省油的灯，赶到坤宁宫对着皇后破口大骂。张皇后怒不可遏，将宫廷侍卫数十人宣到坤宁宫，坐于正殿，口操河南音，义正词言的数说客氏的十条大罪，取出皇后之宝，要正以后宫之法。

    那客氏不过是一介民妇，平时虽泼，但到了这个场合却吓得跪倒在地，浑身瘫软，汗下如雨，连求饶命。张皇后命人将她拖下杖毙，却被皇上赶来再三求情把客氏救下了。虽说如此，皇上却很佩服皇后的口才与气质，并不埋怨于皇后。皇后每天午后必定披上鹤服于三清殿前长跪祈祷，一跪就是一个时辰。皇上看着心疼，便劝她不必如此自苦。皇后答道；‘妾非是为己，而是为皇上与被害的忠良们而祈祷。头上三尺有神灵，皇上若能幡然醒悟便是万民之福了。’皇帝虽不听从，但也不责怪。有一天，皇上来到坤宁宫，正听见皇后高声朗读文章，进了屋里见皇后神情慷慨激昂，义形于色，不禁动问道；‘什么好文章，让汝这般动情?’皇后答道；‘赵高传’。皇帝知其所指，不再深问。但是也知道皇后的良苦用心。

    这些事早就被小人们添油加醋的报告给了魏忠贤，魏忠贤大怒，决心除去皇后这个祸害。他秘密抽调了五名东厂心腹，潜伏于便殿，准备后夜冲进坤宁宫，将张皇后杀死。也是张皇后命不该绝，皇上正在客氏那里观看歌舞，不知为何，感到心惊肉跳，一定要赶往坤宁宫里不可。前面开路的太监觉得不对，喊来了大内侍卫，仔细一搜，将那五名刺客擒获。魏忠贤闻信慌忙赶来将这个案子揽了过去，回去与王体乾商量着想将此事栽到张国纪头上，说张国纪想谋害皇上，拥立信王，再起一场大狱，将这些皇亲国戚通通除掉。王体乾劝阻道；‘皇帝什么事都糊涂，就是对于夫妻兄弟情意不薄。如果此案不成，皇帝醒悟，我辈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魏忠贤听了也有些害怕，就把那五名刺客杀了灭口了事。但魏忠贤对皇后恨入骨髓，非要去之而后快。

    话说那个偷儿媳妇的赵志选，已经年近七十了。家居三十多年。叶向高被招，路过杭州，赵志选热情招待，极尽地主之谊，挽留了一个月，方才放行。叶向高当国后，感激其意，提拔他为南京工部主事。赵志选年岁虽老却雄心不已，总想找机会狗挑门帘露一鼻子。这回见东林党失势，他觉得机会到了。于是便上疏弹劾孙慎行，博得了魏忠贤的欢心。这孙慎行也被奸贼们目为东林党一伙，按理说叶向高下去应当是孙慎行担当首辅，但是魏忠贤想要安排同党顾秉谦，魏广微执掌内阁，所以这弹劾孙慎行奏折一上，正赶上火候。孙慎行辞官待劾，顾秉谦顺理成章的做了首辅，赵志选也因立了此功，被提拔上来，做了尚宝少卿，赵志选春风得意，更加锐意进取，时刻窥探机会。

    不知有什么人，竟将匿名榜张贴在后载门上。上面痛加斥骂魏忠贤以及同党七十余人，将他们的丑行揭露无遗。魏忠贤怀疑此榜文出自张国纪或是被斥官员之手，奸党邵辅忠，孙杰劝魏忠贤借此案件兴起大狱，尽杀东林党人，整垮张国纪，借以罢黜皇后，事成则立魏良卿之女为皇后。在过去，魏忠贤本来没有参加党派之争。但是被排斥的奸佞小人想利用魏忠贤做为棒子，便尊其为义父，常向他挑拨说；‘东林邪党是想害翁，才有此举。’魏忠贤头脑简单，胆子又大，见识浅薄，便不知不觉之中，成了奸党们的首领，自觉自愿的为他们所用。他利用权力提拔这些奸党，这些奸党们也依附于他，保举推荐魏忠贤的亲友们入朝当官，相得益彰。赵志选周旋于小人之间，寻找露脸的机会。邵辅忠拟了一个奏疏，是专攻张国纪影射后宫皇后的，找了几个奸党，想让他们谁出头上疏。但这些人一看是对着皇后的，谁也不敢出这个头。赵志选闻听此事，有些心动。大臣李国榗劝阻奸党们道；‘君后犹如父母也，安有助父陷母者?’闻者噤舌。赵志选儿子赵朋却不以为然，对老父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只要有利可图，管他那么许多。你现在已是七十多岁了，得死在魏忠贤前面。只要现在得着好处，管他死后天塌地陷呢?’赵志选一听也有些道理，于是便将那个奏疏接了过来，下了功夫润色一遍，将此弹章送了上去，极论张国纪之罪，后面加上‘勿令人訾及丹田之穴，蓝田之种’系影射皇后乃死囚孙二遗种之事。皇上接了奏疏，并无反应，也无废掉皇后之意，只是传喻张国纪谨慎言行而已。魏忠贤废后阴谋虽未得逞，但以后也拿赵志选做了心腹，赵志选也心甘情愿的当了个狗头军师，对此反而觉得洋洋得意。

    此时魏忠贤已包揽内外大权，后宫有王体乾，李永贞，涂文辅，李朝钦等三十余大太监做为党羽，外有崔呈秀，田吉，吴淳夫，李夔龙，倪文焕五个文臣为之谋划奸计，号称‘五虎’。田尔耕，许显纯，孙云鹤，杨环，崔应元五员武臣为他残杀忠良，号称‘五彪’。吏部尚书周应秋，奸党曹钦程等专看魏忠贤眼色行事，谓之‘十狗’。还有‘十孩儿’，‘四十孙’以及崔呈秀这些奸贼门下的狗子狗孙，遍及内阁，总督，六部政府，各处巡抚，地方大员，无一不是奸贼党羽。因修三殿功，加封魏忠贤为上公，加恩三等。其侄魏良卿，也被奸党们叙功加封为宁国公。其他亲戚加官进爵者，自有周应秋等特别提拔，以取媚于魏忠贤。魏忠贤羽翼丰满，就将内操时选拔的心腹做为东厂与锦衣卫四下派出，专门搜捕异己分子。只要发现，严惩不怠。

    中书吴怀贤，读杨涟弹劾魏忠贤之文，击节称叹。被家奴所举报，人被东厂打死，全家被抄。武将蒋应阳为熊廷弼喊冤，被立诛东市。宁安大长公主之子李承恩，因对魏忠贤不满，奸党诬其盗用御物下狱论死。其它民间有偶语魏忠贤蒙祸者，不计其数。

    有外地来京之官员孔某，不知历害，在旅馆内一面喝酒，一面大骂魏忠贤。那几个人劝他加小心，隔墙有耳。孔某骂道；‘魏忠贤再凶，还能活剥了我的皮?’到了半夜，这五个人均被东厂来人捉走。孔某被绑在门板上，魏忠贤端坐在当院笑眯眯的说道；‘你说不能活剥了你的皮，今日咱们就试一试。’魏忠贤命人将滚烫的沥青浇遍孔某的全身，然后用木棒敲打，，这整张人皮就脱落得如同一个人形外壳，那被活剥了皮的孔某尚且不死，在门板上挣扎不已。

    那四个人吓得魂不附体，跪下磕头乞求饶命。魏忠贤道；‘且饶过你们，出去不准胡说。’于是每人赏了五十两银子算是压惊，放他们出去了。奸党们鼓动魏忠贤斩草除根，顾秉谦上了[缙绅便览]一册，将叶向高，韩爌等百余人做为东林邪党，应加铲除，罗列上了姓名。而将奸佞小人徐大化等捧为正人，应予重用。崔呈秀先上[同志录]，后经奸党们补充又上了[天鉴录]，凡是正人君子，不管其在朝还是在野，只要是反对魏忠贤，与奸党们有仇的，无一遗漏。魏忠贤偶然忘了的，奸党们便马上提醒，按名册下笊篱，很少有漏网的。魏忠贤不认得字，但记性很好。在家乡时最喜欢听的评书便是[水浒传]，对里面的一百单八将每一个人名与外号都叫得出来。奸党为此造出了[点将录]，编出了三十六个天罡星，七十二个地煞星，什么；托塔天王李三才，及时雨叶向高，浪子钱谦益，圣手书生文震孟，白面郎君郑鄤，霹雳火惠世扬，大刀杨涟，智多星缪昌期，神机军师黄尊素，，旱地忽律游大任，鼓上蚤汪文言等等。故尚书从孙王绍徽将这[点将录]一送上，魏忠贤大喜，将他连升三级。但是后进者嫌他挡道，又下了谗言将他罢官削籍，这王绍徽卖官鬻爵贪赃无数，被同类将其投入大牢，榨干了最后一文钱才放他出狱。王绍徽无家可回，流落街头，与乞丐为伍，极其凄惨。在他万般无奈想要敲诈周应秋时，被其家人当胸一脚，吐血而死。

    当时有冯铨者，乃是魏忠贤的狗头军师。也是因为挡道，被同类给挤了下去。有李蕃，李鲁生，先是依附于魏广微，魏广微失势了他们从后面给了魏广微一脚。冯铨当政，他们百般献媚，无以复加。但等到冯铨失势后又落井下石，将冯铨打得懵头转向。当孙杰，崔呈秀将冯铨搞下后又做了孙杰的鹰犬。孙杰失宠了又倚傍上了崔呈秀，极尽谄媚，令人肉麻。但奸党们大多是奸佞小人，也都是靠着谄媚当权者与歪门邪道爬上去的。见利忘义，趋吉避凶在于他们这些人来讲，本不为奇。顺应时势，捞取个人好处，这就是小人们的唯一信条。崔呈秀后来也受此两人不少的害，此是后话。

    狗头军师徐大化，曾给魏忠贤出了不少坏点子。一开始魏忠贤想以‘移宫’等罪名整治杨涟，左光斗等。徐大化出主意道；‘彼但坐移宫罪，则无赃可指。若坐纳杨镐，熊廷弼贿，则封疆事重，杀之有名。’魏忠贤大喜，按此办理，果然得心应手。京师内的东林党人已清得差不多了，奸党们便把注意力放到了外省。苏州织造太监李实，非常贪婪，横征暴敛，残破人家无数。这一年江苏发了大水，巡抚周起元上报皇上，要求开仓放赈。李实原已瞄上了几户人家的宅院，逢此大灾，心中大喜。不但不予减免，反而加倍征收，非要把那几户搞破产不可。这些人家无奈，就把此事告上了官府。府官杨姜斥责李实不应如此。李实大怒，一封信将杨姜告到魏忠贤那里，说杨姜是对厂臣抱有敌意。魏忠贤得报大怒，便假传圣旨将杨姜就地免职。

    周起元到了苏州，查明此事，不由得勃然大怒，上疏为杨姜喊冤，并揭出李实诸多不法之事加以弹劾。这李实本是魏忠贤的亲信，也没少给魏忠贤送重礼。魏忠贤不但不惩治李实，反而责令周起元速速查明杨姜贪污受贿之事，报上朝廷。周起元本是个硬汉，哪能随魏忠贤摆布？他上疏夸赞杨姜清廉而抨击李实蓄意诬陷，应当反坐。魏忠贤见周起元不听招呼愤怒非常，想要治他又想不出办法。这时徐大化又有了主意，对魏忠贤道；‘有一移花接木之计，正宜用此。可派人速去苏州，取得李实盖过印章的空白疏折，拿到京城，我们看需要随意添上就是。东林余党，不可轻放，免得在外生乱。’魏忠贤闻言大喜，便安排人照此办理。

    不一日，果然将空白印疏取了回来，魏忠贤党羽纷纷怂恿将周起元，廖昌期，周顺昌，高攀龙，黄尊素，李应升，周宗建等均添入弹章内，令其党李永贞，李朝钦诬周起元贪污公款十余万，其他人均以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等莫须有的罪名列入奏疏。魏忠贤矫旨命东厂将这几个人从速抓来，下刑部大狱。

    周顺昌原本告假在家，当他得知魏贼一党残害忠良却忍不住心头火起。周起元一事他作文抨击魏贼毫无忌讳，魏大中被捉路过其乡周顺昌挽留三日，同起同卧。听说魏大中亲家见他一犯了事就悔了婚，周起元大怒，当时就将爱女许给魏大中之孙。押解旗尉逼着上路，周顺昌瞋目大骂道；‘不知世间还有不怕死的么？回去告诉魏贼，我故吏部郎周顺昌也。’说罢，手指上天大骂魏忠贤，旗尉不敢言声。

    周顺昌向来嫉恶如仇，魏忠贤义子倪文焕，诬告同官夏之令，将其害死。周顺昌常对人讲；‘将来倪文焕应当给夏之令偿命。’奸党吕纯如，是周顺昌同乡，帮着李实作恶，周顺昌见面就骂，毫不留情面。所以奸党嫉恨他，以与罪人通婚，隐藏贿银为罪名，派出东厂旗尉前往吴门去捉周顺昌。

    周顺昌是个急公好义之人，乡里本地有什么事，他都好出面据理力争，没少做好事。无论谁家遇难遭灾，只要他知道，都不遗余力的前往救助，不求回报。当地人都非常敬爱周顺昌，闻听要将他抓到京城，而且还是什么贪赃罪，群情激奋，都为周顺昌喊冤。到了开读之日聚起了数万人，都手执注香为周顺昌请命。生员们出面代表民意让巡抚毛一鹭，御史徐吉请以民情上闻，不要冤枉好人，这两个人吓得不敢言声。旗尉见状骂道；‘东厂逮人，鼠辈谁敢阻拦?’将数十斤铁锒铛摔在地上，发出声响，以威吓人群。然后厉声问道；‘犯人在哪里，给我铐上。’百姓道；‘我们还以为是天子诏命，原来是东厂奸贼。’一声呼啸，势如山崩。众人上前将旗尉一顿乱打，当时打死了一个，打伤了七八个。有的跳墙跑了，有的爬到房梁上不敢下来。知府寇慎，知县陈文瑞素得民心，好言相劝，大家才散去。

    毛一鹭飞章告变，东厂人员报告说吴人尽反，要断了水道，劫了漕舟。魏忠贤没曾想此举激出如此大变，急得乱转，不知如何才能收场？周顺昌本系坦荡君子，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于乡亲们，于是便主动投案，随旗尉被押赴京城。待百姓们知道已走了三日了。生员颜佩韦对众人道；‘前次变故奸党们肯定将帐算在周吏部头上。此事由我等而起，还是我等主动抵罪便是，休要连累周吏部。’于是颜佩韦，马杰，沈阳，杨念如，周文元等人自动投案自首，被判了死刑。魏忠贤得知大喜，这回坑害周顺昌更无疑忌了。

    周顺昌下狱后，许显纯严刑拷打，逼他认罪，周顺昌只是破口大骂魏忠贤。许显纯命人将他的牙齿用铁锥打落，问他；‘这回还能骂魏上公不?’周顺昌满口血肉，更加大骂不止。当晚许显纯命人将他勒死在狱中，死时怒目圆睁，不肯闭上。

    颜佩韦等五人就刑之日，吴人空城相送。寇慎等官员流泪监斩，均称他们为义士。后来吴人将他们合葬于虎丘，竖碑[五人之墓]。毛一鹭为魏忠贤所修生祠[普惠祠]，后来被人们推倒将这五位义士合葬于此。

    周宗建曾弹劾魏忠贤‘一丁不识’，被奸党横加罪名，投入大牢。许显纯将他打得体无完肤喝问他道；‘你还敢骂魏公一丁不识否？’给周宗建坐赃三千，害死在狱中。

    黄尊素有胆有识，被奸党看做神机军师。杨涟弹劾魏忠贤时，黄尊素道；‘除君侧者，必有内应，杨公有乎？一击不中，我辈都难逃劫数。’当祭典魏秉谦来晚魏大中欲弹劾他，黄尊素劝道；‘魏秉谦是个阴险小人，攻他太急就当铤而走险了。’后来果如其言。汪文言下狱，也是黄尊素出的主意，让叶向高只处理汪文言一个人，对此魏忠贤大为嫉怒。当数百小太监跑到内阁乱闹时，别的大臣谁也不敢言声，而黄尊素将他们喝斥出去，毫不留情。所以奸党把他也列入黑名单，抓了进来。当抓他的时候正是杭州闹事的时候，人们出城连来抓黄尊素的也打，旗尉们不敢前去捉拿。黄尊素自投牢狱，被害而死。

    魏忠贤好用立枷，有重三百斤的，已经枷死了六七十人。李应升对此大为反感，上疏抨击，并详述外番，内盗及小人之乱，犯了奸党的忌讳。李应升曾密写了弹劾魏忠贤的十六条大罪，想要上奏。被他哥哥看到，将他大骂了一顿，将弹章撕掉。但当杨涟上疏蒙祸之后，李应升忍无可忍，不顾家人反对，上疏支持杨涟，要求皇上将魏忠贤清出后宫。当初高攀龙弹劾崔呈秀的奏疏就是李应升起草。崔呈秀也曾跪求于他，他没有理睬。后来又上疏弹劾魏广微，指斥他道；‘魏广微之父魏允贞乃是言官，正直坦荡，因为得罪权臣而去。如今魏广微竟将言官所奏比做狗叫马鸣，岂不有辱其父在天之灵？凡不与君子为伍者必与小人为伍，愿广微回去细读家父之书，依现在之行径，何颜见乃父于地下？’奸党怀恨，将他补入李实弹章中，坐赃三千，被害而死。

    死得最为从容的是高攀龙，当他得知奸党们要来抓他并不慌张。清晨穿戴整齐前往拜谒宋朝大儒杨龟山祠，为文告之。回来后找来兄弟与两个门生饮酒于后花园池边。闻听周顺昌已是被捉，微微笑道；‘吾视死如归，今果然矣。’于是进门嘱咐夫人几件事，和平常一样。走出房门，将一张纸交给两个孙儿道；‘明日将此付旗尉。’于是让他们出去。不一会儿，儿孙们推门进来他已衣冠整齐投水自尽。桌上有一遗书写道；‘臣虽削夺，旧为大臣。大臣受辱则辱国，谨北向叩头，从屈平之遗则。’又有一封写给门人华允诚的遗书道；‘一生学问，至此亦少得力。’死时六十五岁。

    崔呈秀得知高攀龙投池自尽，大为光火。他将那股恶气发泄在高攀龙儿子高世儒身上，极力迫害，几乎丧命。人们均敬佩高攀龙，一生所行无一不合乎道义。身体力行，坦然面对一切。舍生取义，杀身成仁，荣辱不惊，视死如归，虽无傲气却有傲骨，可谓君子士大夫矣。

    魏忠贤有了这些帮凶，帮凶们还有徒子徒孙，天下几乎成了禽兽世界了。编修吴可嘉与宗人吴养春有仇，唆使其奴诬告养春隐占黄山，偷税六十余万。吴养春祖上曾捐献二十一万两银子助军，明成祖得以称帝。明成祖特别赐给他黄山，做为报答。本以为家财万贯，子孙后代可安享荣华富贵。怎奈时过境迁，乐极生悲，故尔有此一劫。魏忠贤派出爪牙吕下问处理此案，吕下问得了吴可嘉的钱财，将养春父子关入大牢，死于非命，并籍没全家，株连甚广，极其残酷。吴氏一族，都沦落街头，做乞丐的，做娼妓的，比比皆是。籍没家财后，尚欠税三十余万，责令地方官员严加追比，连卖苦力，卖皮肉挣来的血汗钱都被搜刮了去。知府石万程不忍，削发出家，弃官而走，徽州几乎大乱。奸党张体乾诬告扬州知府刘铎勾结道士方景阳背后诅咒魏忠贤，竟然将知府刘铎开刀问斩。又因为点小事将新城侯之子锦衣王国兴无端斩首。还有被诬为熊廷弼喊冤的，为杨涟，左光斗喊冤的。凡是触犯了魏忠贤一伙，非死既拘，毫不留情。

    丁卯三月，魏忠贤寿诞之日，文武百官都来道贺。府门前张灯结彩，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有一铁冠道士来到门前大踏步就往里面闯，守门的拦住他道；‘何方妖道，敢闯九千岁府第?’那道士对门卫说道；‘我乃魏忠贤故人，今日特来祝寿。’门卫们哈哈大笑道；‘九千岁的故人均是公侯将相，哪里有你这等下贱之人？马上滚开这里，若不是今天是大喜日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那道士见门卫阻拦，转过身去将门前那面鼓敲得震天响。这一敲惊动了里面，出来问话，门卫便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里面传出话来；‘让那道士进来说话。’道士进到大堂，看见魏忠贤南面正坐，接受文武百官朝拜，上前打个问讯道；‘八千女鬼，孽缘已满，此时不回头还等什么？’那魏忠贤觉得此道士曾在什么时候见到过，思想一会儿，猛然想了起来，正是自己自残之后劝他进京之道士。魏忠贤知道他有些来历，便拱手施礼道；‘何为孽缘？何为回头？’铁冠道士答曰；‘朱洪武株杀功臣，胡惟庸，蓝玉两案就牵连了十万余人。那些功臣自有孽债，死不足惜，只是他们的家眷子女甚是冤屈。征讨天下时颠沛流离，苦不堪言。打下天下后，不但未能安享荣华富贵，反倒成了冤魂野鬼。这些冤魂野鬼不肯投生，聚于一处等大明气衰便要出世，汝即是八千女鬼冤气所成也。如今孽缘已满，应及时回头，抛下富贵，随本道修行，方可回头是岸，免万劫之苦。若不醒悟，祸已不远，过头之冤债，由尔自担也。’

    魏忠贤正在春风得意，大权在握之时。满耳均是歌功颂德之声，猛然听到这一番语言不禁无名火起，大声喝斥道；‘妖道休得胡言，我魏忠贤忠于皇上，去邪扶正，有何过错？尔定是东林邪党一伙，来败我兴。来人，将此妖道关入大牢，审出指使之人从重问罪。’下面人一窝蜂而上，七手八脚的将那道士扯下堂去。那道士并不慌张，哈哈大笑着随这一伙人去了。

    正在此时，门外锣鼓喧天，唢呐声，歌咏声，响成一片。门卫们将正门打开，只见五位天下闻名的才子捧着一块金字牌匾，鸭行鹅步的走了进来。牌匾上书八个大字[尧天帝德，至圣至神]，魏忠贤见了，眉开眼笑，欢喜无限。若知此五位究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