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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魔大战[16-20]

时间:2006/9/11 作者: mingyuecheng 热度: 96205
                     第十六回,皇家止息梃击案,抚顺逼走范文程
    话说叶向高虽为首辅,有心整顿吏治,富国强兵,怎奈皇上大权独揽,十件事报上不答二三,一切都得按皇上的意思去办。下面朝臣们不把军国大事为重,专一拉党结派,争名夺利,形同水火。其中最为张狂的是齐党,以亓诗教为首,韩浚,周永春为主要帮凶。谁若是稍触其怒,则如同疯狗一般,群起一顿乱咬,让你有苦难说,百口莫辩。罗织罪名,造谣诽谤,是他们的看家本事。假话说了一千遍,就变成了真事。哪个正人君子扛得住不断有人往身上泼脏水?只好自动挂冠离职,远离这些小人。
    楚党首领为官应震,吴亮祠,这一党主要特点就是发阴。平时不声不响,与周围一团和气,吹吹拍拍。但在你毫不防备的情况下,他会选择时机,在你要害部位,猛的咬上一口,将你置于死地。他们与楚党经常联合作战,专对清流官员下笊篱。另有浙党为刘廷元,姚宗文一伙,他们将自己装扮成忠耿之臣,一方面对军国大事提一些建议,一方面压制打击真正的忠耿之臣,将其诬为奸雄或是别有用心。他们从不许别人比自己强,凡是有见地的奏折能压就压,后起之秀绝不让他有崭露头角的机会。他们与齐,楚两党三足鼎立,左右朝纲,叶向高孤掌难鸣,根本就奈何他们不了。还有宣党汤宾尹,昆党顾天峻,皆是阴谋诡计之徒。正人君子不愿意与他们在这个大粪缸里搅马勺,纷纷挂冠离去。皇上对此听之任之,既不批准,也不责怪。在万历看来,少了个官就少了个互相乱咬的狗,官越少麻烦也越少。但朝廷六部官署空空窝里斗却从来没有消停过。将清流驱赶了去,奸党们相互斗的更加来劲,还总逼着叶向高来给他们断是非。叶向高差不多每个月都向皇上递一回辞呈,实在不愿意在这里活受罪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难于施展抱负何必恋此权位?万历四十一年,叶向高总算是卸了任,皇上点名由方从哲担任首辅。这方从哲乃是亓诗教的座师,亓诗教大喜,率领群小大加拥戴,一时间,朝廷倒呈现和谐景象。在方从哲主政时,清流正人已被群小驱赶一空,小人在朝,君子在野。凡是在野的反倒名气更高,被世人奉为君子。东林领袖顾宪成已死,其中最为出众的是赵南星,邹元标,孙慎行,高攀龙,冯从吾等人。他们过去都曾入朝为官,被群小排挤挂官闲住。但他们忧国忧民之心不泯,借着东林讲学之余,经常品评朝政,在朝小人也将他们看做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沈漼与方从哲朋比为奸,甚是合手。方从哲儿子白日杀人,罪行昭然,沈漼居然能让他变成见义勇为,为民除害给予无罪释放。方从哲也是投桃报李几番破格提拔沈漼,后来一力主张将其补入内阁。万历若是晚死几个月,沈漼也就真的成了次辅了。
    沈漼嫉恨东林人士,上奏皇上道;‘失意朝官,自命清流。以东林讲学为名,聚众诽谤朝政,妄图左右朝纲。学院附近有浒墅小河,东林设卡收税为书院费。朝中使臣若到,则厚金相赠,网罗党徒。讲学所到之处,仆从如云,县令供给丰富,非二百金置办不下来。倘不如意,则威胁以奸党相论,使其难于立足。恳请圣上,禁绝讲学之风,勿令其妖言惑众,混淆视听。从重惩办东林奸党,以正朝野之风气。’奸党们都被东林所不齿,见此奏折,纷纷群起响应。可是万历并不上那个当,将此类奏折一律留中不发。也不但是这类奏折,就是京郊,山东,山西,河南,江西以及大江南北相继告灾,也皆不做批复,留中不发。六部官员应是二三百员留任的仅二三十人,下面缺员数千名,也是一概不补。方从哲表面上也上奏要求赈灾,补员,实际上是尽量顺着皇上的意思,凡事能拖就拖,能不办就不办。各处军饷均有亏欠,蒙古各部,努尔哈赤多次入侵,也是应付了事。自方从哲任首辅后,朝政日益腐败,国体江河日下,贿赂公行,人无廉耻,腐化堕落,几成禽兽世界了。
    徐光启于万历三十二年考中了进士,经由庶吉士升为赞善,就停步不前了。他讨厌钻营,也不愿意依附权贵,十多年来,不升不降,人微言轻,多次上奏提出许多见地,皇上绝无反响。他提议应多造西洋大炮,军队配备洋枪,用西洋方式训练军队。并提出矿山开采,冶炼,盐政,茶政,马政,财政,屯田,水利等项改革发展措施,方从哲认为他纯属多事,不予理睬。徐光启无奈,就经常与好友李之藻走访西洋传教士罗雅谷,汤若望,华龙民,毕方济,艾如略,邓玉函等,与其讨论中国积弊所在。
    华龙民是经济博士,对徐光启道;‘贵国最为落后的要属钱法,俗话说;用钱如水。也就是钱这东西,应当象水一样,哪儿需要就流向哪里,方能使财货畅通,经济发展。大唐时中国商家就试行过‘飞钱’。因为宋朝时就总有钱荒,货币不足,阻碍了经济发展,物流不畅。民间商家无奈,由各商号发行交子来替代金银铜钱,周行全国,这是中国纸钞的开始。到了元代,改由政府发行纸钞,民间还是使用历代铜钱,流行百年,百姓已习惯于使用钞票了。明太祖重农抑商,钱钞并用,但没有专门管理人才,户部随意滥发纸钞,致使纸钞大大贬值,十不当一。到了后来,朝廷则专以金银为主,钞票自行作废了。大明开国之初,历行节俭,大力发展生产,各地储粮足以备荒之用。军队实行屯田,基本可以解决粮饷问题。国库粮食储存不下,就征收银两做为折色替代赋税。可是随着经济发展,民间金银紧缺,货币严重不足。京都北迁,漕运路途遥远,所征税粮,去了路上折损,三石方顶一石,百姓赋税三四倍加重。银根奇缺,无法以银抵粮。加之朝政败坏,屯田都被官僚豪强所侵占,军饷得依靠财税。各地灾害不断,粮运不及时,奸徒从中大做手脚。朱姓宗室奢侈无度,繁衍日增,国力难于支付俸养。钱钞不行,金银又无从透支。中国之坏,主要坏于钱法。当今天下金银,朝廷屯聚三分之二,民间仅有三分之一。百姓平时以物易物,一遇灾害,则不知如何是好了。’徐光启佩服其见地,但又有志难申。自思年届五旬,一事无成,也深感惭愧。便煞下心来研究历法,撰写了[日躔历指],[测天约说],[大测],[日躔表],[割圜八线表]等几十卷天文历法书籍。朝野上下谁又将其当一回事?背后都讥笑他纯属疯魔,头脑有病。徐光启并不在意旁人耻笑,我行我素,不求仕途,只求学问。
    万历四十三年五月,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大案,这就是明末争论是非几十年的梃击案。这一日,忽有一粗野壮汉手持枣木大棒,不知何时潜入宫中来到东宫太子居住的慈庆宫门前,不由分说,将守宫内侍李鉴一棒打倒,闯进宫内,见人就打。内侍韩本用等一拥上前,将其擒获,解送到东华门大内守卫朱雄处,转交皇城御史刘廷元审讯。刘廷元审罢上奏;‘犯人张差,本是蓟州人。自称是吃斋讨封,语无伦次,观其所为,好似疯癫,看其相貌,实系狡猾。请下法司审讯。’此案转到了刑部,刑部郎中胡世相连忙到方从哲处摸底,探听首辅之意。这东宫太子虽册立多年,但举朝皆知皇上并不喜欢太子,而是属意福王。皇后久病不知何时升天,这正宫皇后之位,非郑贵妃莫属。到那时候子以母贵,太子废立只是呼吸之间。方从哲等小人哪能不知其中的奥妙?自从方从哲入阁以来,就寻找各种机会与郑贵妃套关系,与贵妃之弟郑国泰也打的火热。听了刑部所报,不禁有些挠头,含糊说道;‘此人想是疯癫,否则何能做此横事?’胡世相摸到了底,回去按此办案。过了几日上报道;‘贵妃派内监到蓟州建寺庙,买柴烧砖瓦。张差也去卖柴,被同行给放火烧了,气成疯癫。找太监告状太监不管就来到了京城想告御状。路上遇见不知姓名两个男子给了他枣木梃令他从东直门进入,直至慈庆宫门前。其罪按律当斩,加等立决。’此案就这么糊里糊涂判定了。
    刑部主事王之寀觉得此案有些蹊跷,于是便借着送饭的机会,来到了关押张差的牢房。他看这汉子虽是膀大腰圆,但却有点缺心眼。他将饭菜摆到张差面前吓唬他道;‘你要是说实话就给饭吃,否则就饿死你。’那张差耐不得饿就供称道;‘我小名叫张五儿,是马三舅,李外父介绍了一老公与我,令我进宫打小爷。说事成了给我几亩地,给我金银若干。来到京城后,另有一老宫领我进了宫门,叫我见人就打死,打死了人他们就来救我。给了我一个枣木梃,所以冲进宫里。打倒了一个守门的,老公太多,被抓住了。’王之寀闻言大惊,令两个部下详记了口供,通过刑部侍郎张问达报了上去,称;‘犯人张差,不癫不狂,有心有胆。请会九卿科道三法司文华殿会审。’这一来事情闹大了,这等通天大案审理起来,每个官员心里都有个小九九。那张差本来就是半精不傻之人,否则也不会做此虎事。如今见不但得不着银子土地,还要问罪,便问啥说啥,通通招了供。张差供称;‘此事是与姐夫孔道同谋,共有五人。马三舅叫马三道,李外父名叫李守才。老公是修建铁瓦殿的庞保,不知街道的朝外大宅子乃是老公刘成。两个老公让我打上宫门,若是打得小爷,吃也有,住也有。给了我金银壶各一把。’当审问再往下进行时,张差又供出‘有三十六头儿,红封票,高真人,东边一起干事。’并逐渐牵涉郑皇亲。胡士相见事不妙,推案而起喝道;‘休得胡言,涉及无辜,此案不可再问了。’众官也是知趣,纷纷起身离去。
    王之寀却是不知进退,向上申述道;‘现在高一奎主持[红封教],马三道正是主管红票者。这‘红封票,高真人’,不可不究。郑贵妃手下太监庞保,刘成发给红封教许多大棒,不可不查。外戚郑国泰私结刘廷元,刘光复,姚宗文辈,馈赠金银无数。梃击之时,有同谋举事,内外设伏多人。守才,三道均供认结党连谋,当时有内应,有外援。一夫作难,九庙震动,安危只在呼吸之间。如此大案,胡士相却将供词随意涂抹,只以疯癫了案,成何道理?’此事惊动了郑贵妃,跪地向皇上哭诉,绝没参与此事。万历皇上也弄得很是无奈,便劝郑贵妃亲自前去与太子解释一下。太子哪里敢追究此事?连忙表示此皆是小人所为,毫不疑心郑贵妃参与此事,双方友好而别。因此案朝野上下闹得沸沸扬扬,万历也想平息此事。于是便亲自来到慈庆宫,召见了三位皇孙以及方从哲,吴道南等文武大臣,对众人道;‘小人制造祸端,离间我父子皇亲骨肉,阴险已极。传旨速将张差,庞保,刘成,凌迟处死,其它人等,不要波及。’万历拉着太子之手对众臣道;‘此儿极孝,我极爱惜。自婴儿养成如此丈夫,何等容易?我如有别意,不早就改立了,何必今日?况且福王早已就国,去此数千里,不经宣召,能插翅而飞来乎?现在三位皇孙均已长成,众臣可详加熟视,他日储君,在此之中,众臣不必再疑。’言罢,将太子浑身上下摸了几遍,眼中流露出了父亲的慈爱。又将三个孙儿一一拉到身边,挨个抚摸,眼中流下了混淆的泪水。
    太子从小到大,从未得到过父皇的恩宠,不禁心中一热,眼中流出了泪水,对众臣说道;‘速将疯癫之人处决,休要株连。我父子何等亲爱,而外面议论纷纷。此令汝等为无君之臣,而我为不孝之子。从今往后,休要再提此事。’众臣诺诺而退,这是二十年来万历第一次公开召见大臣。
    万历回到后宫后,心情觉得很舒畅。他想着‘仁爱’两个字,来到了王皇后住处。这王皇后已经病了多年了,她信奉了天主,每日里向上天祈祷,颂读圣经。万历的到来,使她非常高兴。万历与她讨论了一阵子神与人的关系,心里颇有所动。万历在宫内,不再发火,只是静静的沉思,对于朝政,更加无心治理。到了万历四十六年,辽东传来了败报;‘努尔哈赤派兵攻陷了我抚顺,千总王命印败死。总兵官张承癊率军救援抚顺,全军覆没。’万历大惊,传旨让内阁速推辽东主帅人选,前去迎战努尔哈赤。
    自古以来,只有使用小人之君子,绝无攀附小人之君子。那方从哲周围哪里有一个君子?那掩败为胜,大坏倭事的杨镐不甘寂寞,找门子,托关系又靠上了方从哲。自李成梁父子之后,镇守辽东的边帅几度更换,竟如同黄鼠狼下耗子,一辈不如一辈。方从哲力荐杨镐熟悉边情,万历也是实在找不出别人来,就又任命杨镐负责镇守辽东,相机守复失地。
    却说那抚顺城境邻边塞,本属防守要地。李成梁当年为了巩固边防,曾将险山,长岭等处,圈占了七八百里,招赉内地无田流民来辽东垦荒,征收适当粮税,解决边饷军粮。届时努尔哈赤尚无能力与大明抗争,所以隐忍不发。自是生聚日繁,后来已达六万四千户,人口二三十万人。后来见努尔哈赤日益强盛,多次侵扰而明军却防不胜防,李成梁与督,抚商量,以地孤难守为名,将数十万百姓均驱入内地。百姓已耕作多年,既恋土,又恋家,死死不肯离开。李成梁派大军强行驱赶,沿路死者狼籍,不计其数。朝中小人当政,谁去管他对错是非?李成梁弃地七八百里不仅无罪,反以招收逃人功增秩受赏。御史熊廷弻弹劾其弃地非策,提出一系列整顿边防之策。万历正在宠信李成梁,对熊廷弼奏折不予理睬,留中不下。就这样,抚顺暴露于前沿,成为努尔哈赤进攻大明的首选目标。
    努尔哈赤在平定察哈尔林丹汗时,得到了元朝的传国玉玺。努尔哈赤认为这是上天的旨意,择日登基,称皇称帝,还以‘金’为国名,人们称之为‘后金’。平定了草原大部后,努尔哈赤设立了满八旗,蒙古八旗军事组织,约有铁骑十余万。兵力强盛后,努尔哈赤公开向大明王朝宣战,发布了七大恨,作为誓师宣言;
    一,无端侵犯,杀我祖父。二,逞兵越界,卫助叶赫。三,拘我使臣,杀之边境。四,我聘之女,改适蒙古。五,夺我庄稼,占我疆界。六,偏信叶赫,对我凌辱。七,妄为判断,对我胁迫。
    发布了七大恨后,就大举向明军进攻。抚顺重镇,首当其冲。
    话说抚顺城内有一生员,姓范名文程,字宪斗。虽然学富五车,才占八斗,怎奈时运不济,屡试不中,流落于抚顺城内,以卖文为生。范文程然落魄,祖上却是书香门第,藏有苏东坡手书[金刚经]一部,甚是珍贵,从不轻易示人。不知此事如何却被矿税太监高淮知道了,屡次三番派人前来索取,称此乃是大内御中之物,被奸人盗走,令范文程原物献出,否则从重治罪。并责成游击李永芳严加看管,防其逃逸,一定要将那部[金刚经]弄到手不可。
    范文程怎肯轻易就范?一拖二拖,一直拖到辽东巡抚李维翰前来抚顺,范文程拦轿鸣冤,状告中官强取民财,敲诈勒索等罪状。那李维翰不过是方从哲门下的一条狗,方从哲也不过是皇上手下的一条狗,而那些矿税太监是皇上用于扑捉猎物的鹰,正受皇上的恩宠。李维翰是何等人?能不知哪头轻哪头重?一听说是状告中官高淮,不由分说,命令手下将范文程五花大绑抓了起来,以偷盗御物为名,将其关入大牢,要重重治罪。
    那高淮在辽东已经搜刮了十余年,人人皆称天高三尺,哪个官员敢在这个太岁头上动土?如今范文程一个小小的生员居然敢当道拦轿鸣冤,高淮心中嫉恨,非要置范文程于死地不可。
    李维翰遵从高淮旨意,派李永芳到范文程家中,搜出了那本[金刚经],并将其家中老母妻儿都抓了来,一起投入大牢,按知情不举共同治罪。高淮命人将重达三百斤的木枷将范文程立枷在府衙前示众,三四月天气,寒风刺骨,范文程自知此番绝无生理,只是心痛老母妻儿也受此连累。
    正在范文程欲生不得欲死不能之时,只见一个铁冠道士口里胡乱唱着走将过来,上前打量一番范文程,然后对他拱手道;‘文曲星君命中该有此劫,此劫过后,君前程无量,当辅佐新主。’回过头来打量一番正在一旁看守着的李永芳道;‘君上应武曲星,命中注定贵为新朝驸马。此人与你同命相连,一文一武,不可或缺。你可善待此人,三日内当有大变。’说罢,飘然而去。李永芳早知范文程冤屈,只是官小职微,上指下派,不得不遵命罢了。听得道士之言也心有所动。于是便找了木凳,让范文程可以坐下,木枷支在地上人可喘一口气。并给他找来了水与食物,亲手喂于范文程。那高淮,李维翰早把此事放于一边,又去其他地方搜刮民财去了。第三日清晨,只听得震天炮响,守军未及登城城池已被皇太极带兵攻破。守城将士已是六个月未曾得到过军饷,那李维翰,高淮将屯田所得均占为已有,谁还愿意为他们卖命?招降令一下,守城将士纷纷附首投降。皇太极下令;‘不准乱杀一个人,从今往后,此城内均是我后金皇帝的臣民。’全城一片欢呼。皇太极来到府衙前,李永芳早已将范文程木枷打开,两人双双迎接皇太极进入府内。皇太极与范文程一见如故,甚为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皇太极叹道;‘以君之才,竟不见用,难怪大明文武无人了。’皇太极命专人将范文程,李永芳送回上京,推荐范文程‘有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策,乃今日姜子牙,诸葛亮。’努尔哈赤大喜,当下尊范文程为军师,主管军国大事。对于李永芳也非常器重,将亲孙女许配与他,封为抚顺额驸。
    抚顺一失,李维翰也是心慌,连忙命令辽东总兵张成癊带兵五万,前往抚顺迎战。张成癊兵分四路,一路为副将颇廷相,一路为参将蒲世芳,第三路为游击梁汝贵,各领一两万兵马,浩浩荡荡直奔抚顺杀了过来。努尔哈赤对范文程道;‘此是我后金对明第一场大战,依先生之见,当何以对之?’范文程道;‘张成癊有勇无谋,不足为虑。待我略施小计,定让他匹马不回。’努尔哈赤大喜,让范文程全权调兵遣将,安排迎战。
    却说那张成癊来到抚顺城下,几番挑战,后金就是城门紧闭,根本不予理睬。大军猛攻多日,城里火炮箭弩,打得明军死伤无数,毫无进展。属下来报;‘一伙鞑子出现于大军后面,截断了粮道,连水源也不知怎么断了流。四外山林之间到处都能见到敌军的旗帜,马蹄声,金鼓声震天动地。请示大帅,我军应当如何?’张成癊见报心惊,暗想;‘顿兵于坚城之下,断水断粮,大军休矣。’急忙传令各路军马向自己靠拢,全军后撤,依踞山险,固守待援。
    实际上四面群山密林之中,不过是范文程布下的疑兵。李永芳一切断了明军的粮道,水源,范文程就算定了明军肯定会撤到此山,固守待援。当四路明军会聚于一处之后,范文程设坛祭起了一场大风。随着风起,火炮齐鸣,事先埋藏在山林中的火药,焦油,硫磺等燃火物一起发作。不一时,山林中烈焰冲天,直烧得明军焦头烂额,潰不成军,争先恐后向山下逃。范文程早已在四下设了伏兵,连弩箭一发十支,二十支,明军哪里能冲突得去?张成癊与几位主将有的被箭射死,有的被火烧死,五万大军,除了投降的以外,未能逃出一个,均做了望乡之鬼。范文程见大军得胜,传令不准休息,乘胜进攻抚安堡。堡内守军早已吓破了胆,丢下抚安就往回逃。后金大军乘胜追击,连续攻下三岔儿,白家冲几个要塞,为下一次进军铺平了道路。
    得知明朝派了大草包杨镐来担当辽东主帅,努尔哈赤大喜。因为杨镐怯战,只是坚守,范文程对努尔哈赤道;‘攻打坚城,伤亡甚多。最好能够诱敌深入,我军以逸待劳,消灭明军主力,则辽东可不战而得。’努尔哈赤道;‘如何能令杨镐大军主动出击?’范文程道;‘我已安排学生马国柱,携带重金,赶赴北京,见机行事。大明朝中均是宵小主政,只要以利相诱,彼必催战。杨镐乃是依靠方从哲起用,怎敢不听上面号令?我处只须静等消息。’若知马国柱前往北京运动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范文程设计败杨镐,熊廷弼单骑定辽东
    话说马国柱化装成珠宝商人,来到北京。因为万历皇上特别喜欢珠宝,所以上行下效,京城内达官贵人均以藏有珍稀珠宝为荣耀。马国柱一到京城,很快的就结交了许多朝廷官员,知道兵部尚书乃是黄嘉善,但真正管事说了算的却是方从哲的门生兵科给事中赵兴邦。马国柱找了个机会与赵兴邦认识并向其进言道;‘抚顺大明降将我曾多有往来,均想回归而苦无机会。此番高鸿中,宁完我等将士再三恳请朝廷早日出兵收复失地。若能使皇太极出兵迎敌,抚顺数万军民将再夺抚顺,让那鞑子腹背受敌,以雪昔日之辱。在下虽然不才,愿效春秋弦高,将此珠宝全部捐出做为军饷,以遂我报国之志。’赵兴邦闻言大喜,当下前往拜见方从哲,如此这般鼓动一通,并表示愿意前往辽东督军,以雪前耻。方从哲也是个倖进小人,闻得此言哪能不心动?况且辽东军费月逾数十万,杨镐迟迟不动,在皇帝那儿也是交待不过去的。于是便大力支持赵兴邦的建议,上奏皇上,派赵兴邦持红旗前往督战。
    范文成暗令李永芳带领降兵,还打着明军旗号大模大样的来到了鸦鹘关下,对关上叫道;‘我们是总督汪可受派来增援的,速速开关,放我等进去。’守关将领邹储贤问道;‘可有关防公文否?’李永芳道;‘那是自然。’说罢,从怀里取出文书向上面一晃道;‘可曾看清?’那关前间隔着一道壕沟,哪里看得清楚?但守军将士并无疑心,打开关门,邹储贤打马出关,对李永芳道;‘将军休怪,方才未曾看得仔细,可将公文交付与我,验证之后,方可安顿将军人马。’那李永芳假做递给文书,两马一接近,李永芳顺势一把将邹储贤拉下马来,回手一枪,将其刺死。后军抢上吊桥,蜂拥进关,守军措手不及,抱头鼠窜。李永芳领军紧随其后,来到了清河堡。守将张旌出城迎战,相交只两三回合,被李永芳刺于马下。败兵连忙回城,李永芳挥军猛攻,小小清河堡怎能挺得住?守将陈大道,高炫打马先逃,败兵紧随其后,连夜逃回了辽阳。这一场败仗,好似给了杨镐一个响亮的耳光。杨镐又羞又愧,无法向朝廷交代。于是下定决心,调集大军四十七万,兵分四路,与努尔哈赤见个高低。
    第二年二月十一日,明军举行了颇为隆重的誓师大会。杨镐请出了尚方宝剑,将逃将陈大道,高炫阵前斩首祭旗。命总兵马林出开原一路向北进攻,杜松出抚顺向西进攻。李如柏挺进鸦鹘关奔清河向南进攻,刘綎由宽奠走涼马甸挺进敌后,断敌退路。朝鲜出兵五万助战,归刘綎指挥。杨镐下令;‘四路兵马于二十一日务必出塞,违令者以怯战治罪。’消息传到上京,努尔哈赤不禁笑骂道;‘杨镐老儿,好会做人情。自古兵行诡道,哪里有予先将出兵日期,出兵路线统统告诉敌方的?此人情我却之不恭,受之有愧,还是由范军师安排他们吧。‘范文程道;‘兵分则势弱,凭他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明军将领属杜松最勇,先集中兵力吃掉这一股,然后看形势一个一个吞掉。四十七万人马,可让他全部有来无回,辽东可不战而下。’
    却说杜松本是将门虎子,镇守辽东多年,颇有战功。只因为贪图军功,坑杀数百归附降人,遭人非议,总想寻机一雪前耻。此次征战,他带着手下六万将士,想争个头功。按照大营部署,杜松应在三月二日行进到二道关,与李如柏会合,然后再共同进兵。但那杜松向来刚愎自用,目空一切,狂妄的叫嚣;‘凭我杜松领兵,六万大军可横扫草原,荡平塞外,何必等候其他大军。’传令全军加速前进,勿使鞑子有所防备。二十九日,大军出了抚顺关。每日急行百里,大军抵达浑河。杜松喝得半醉,催促大军迅速渡河。副将赵梦麟,王宣均劝他先不要渡河,河流太急,大军军车,火炮,粮草器械根本就无法渡过河去。杜松大怒道;‘军行至此,不快速袭敌,难道坐以待毙不成?军置之死地而后生,古已有之。再行退缩,军法从事。’二将无奈,只好下令大军渡河。河无渡桥,大军手拉着手或是牵着马尾巴,淹死的,冲走的,不知能有多少?看看渡过河的约有三两千人,杜松仗着酒力,下令向敌方两个哨所进攻。这哨所守军不过三五十名,经过一场苦战,两个哨所被明军拿下。杜松大喜,催促后军尽快渡河,集结队伍,于三月十五日,快速挺进撒尔湖谷口。
    在杜松未曾进兵之前,大清正在界凡山筑城。有民夫一万五千人,安排了四百骑兵巡逻保护。闻听明军已来到了谷口,领兵将领车克对部下说道;‘我军大部队尚未到达,不可令其径过此谷。我军虽少,但出其不意,明军必然慌乱。只要阻其一日,大军就可赶到合围,歼此狂徒。’众将听令,分头埋伏于撒尔湖谷口。
    杜松下令;‘兵贵神速,全军速速穿过谷口,直捣清军大营。’大军刚刚过半,只听得两面山坡鼓声震天,箭矢石块如雨而下。原来车克将那一万五千民夫也派上了用场,明军见势不妙,连忙后撤。车克带着四百骑兵,呼啸着冲下山来,明军大乱。这一顿追杀,直追到界凡渡口,方才作罢。车克知道,此乃险胜,不可轻率。连忙鸣金收兵乘机占了道旁吉林崖,令明军不敢贸然从此进军。杜松仔细观察发现;真正的清兵只有数百,绝大多数不过是筑城民夫。杜松大怒道;‘我数万大军居然让这几百个鞑子败了一阵,岂不可羞。今日天色已晚,先围住此山。明日一早,将此山攻下,再行进军。’三四万大军将这吉林崖围得水泄不通,只等明日一早进攻此山。
    却说皇太极领着大军前来合围,先派一千骑兵,全速前进,先行占领撒尔湖谷口。先锋官鼇拜带着骑兵,昼夜兼程,清晨赶到吉林崖,正赶上明军向山上大举进攻。鼇拜不由分说,大吼一声,打马就向明军阵后冲杀过去。王宣见到阵后大乱,拎着板斧,领着三千兵马前来抵敌。相交只一回合,,鼇拜那一百三十斤巨斧就将王宣连人带骑劈成两半。杜松见来将凶猛异常,连忙指挥大军,包围上来。那鼇拜将一千人马摆成圆阵,与数万明军,拼杀了两三个时辰。这时皇太极已率后军赶到,下令正黄,正蓝两旗兵分两路,形成蟹爪形,从明军阵外向内杀入。同时派其它六旗,全力进攻明军撒尔湖山上明军大营。这六旗生力军如同六把钢刀,刹时间将明军大营冲得大乱。主将赵梦麟寡不敌众,被乱刀砍死。明军见失了主将,争先逃往界凡山,清军随后追击。兵败如山倒,反将界凡山围攻吉林崖的明军冲得七零八落。杜松吆喝不住,只好随着乱军后退。清军随后追杀,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渠。清军乘胜追击,一直追到勺琴山,沿途二三十里,全是明军伤亡将士。杜松以及部下二三十骑被清兵团团围困,冲突不出。皇太极下令;‘降者免死。’杜松叹道;‘我恃勇轻进,损兵折将数万,尚有何面目苟活于人世?’拔出剑来,自刎而死。闻听败讯,尚未曾过河的五百车营当下崩溃,清兵不费一兵一卒,就将花费数十万军费打造的战车,白白缴获。
    皇太极下令;‘全军赶往三岔口,吃掉马林。’于是八旗将士,分路进击。那马林已知杜松败报,因无退军命令,且将五万大军合成一处,紧守营盘,派人回报杨镐,请示进止。那八旗将士将马林大军团团围住,休整了三日。皇太极命令鼇拜率五百精兵,从小山上直冲明军大营。鼇拜将五百铁骑用盔甲武装,居高临下,如同一把利刄,由北向南,直贯明军大营。明军被围,早已心有余悸,这一顿猛冲,全营大乱。皇太极下令全面进攻,八旗分头杀进明军大营,五万明军,乱成一团,如没头的苍蝇一般乱撞。皇太极竖起招降大旗,明军纷纷丢弃武器,跪地乞降。马林见状,也无可奈何,不再做抵抗,被清军俘虏。
    却说刘綎领兵四万,从宽甸进军。刘綎善于使用蜀兵,久等蜀兵未至,进军期限已到,便会同朝鲜兵五万先行进军。刘綎进军路线最为险远,山高路狭,马不成列。兵至深河,连克牛毛,马家两个营寨。进兵到董鄂路,当道有五百敌兵把守此处。刘綎挥军直捣敌营,后金兵虽然苦战,但寡不敌众,伤亡五十余人,损失两员稗将。余下的破围而出,潜入山谷。届时刘綎大军已深入三百余里,并不知道杜松,马林两军已败,还在继续深入。
    皇太极率领八旗分路合围,将刘綎大军包围于阿布达里岗。两军争夺山头,鼇拜已带着先头部队先一步登上高岗。明军登山将士不支,败退下来。正黄,正蓝两旗随之上山,居高临下,向明军发起猛攻。正白,正红两旗从明军西面,钳形攻入。刘綎虽猛,却已难支,只好节节败退。正在此时,有一队明军,打着杜松大军旗号呼啸而来。把守大营的刘綎养子刘招孙见状大喜,慌忙打开营门,迎接援兵。怎曾想这些明军均是新降后金,由李永芳带来偷袭明军后路的。营门一开,假扮明军一涌而入,进了营中就大杀大砍,惊得刘招孙瞠目结舌,不知所措。刘招孙拼命撕杀,毕竟众寡不敌,两营将士,非死即伤,余下的全部投降。
    大营已失,前军已败,刘綎见大势已去,横剑叫道;‘为将之道,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何必苦苦求生?’于是集合三十亲兵,轮起那重达一百二十斤镔铁大刀,反身冲突,直向黄罗盖下的皇太极冲杀过去。俗话说;一夫拼命,万夫难当。这刘綎抱着必死之心,哪一个猛将能够阻拦得住?刘綎一马当先,接连杀死清军有名勇士一十二名。皇太极贴身侍卫一拥上前,也是十死九伤,眼看着刘綎挥舞大刀,直扑皇太极而去。正在万分危急时刻,阿济格抽身一箭,正好射入刘綎肩部,刘綎翻身落马,距离皇太极只有十步之遥。
    皇太极惊魂未定,连连叫道;‘好一员虎将,可惜,可惜。’见明军已败,指挥八旗将朝鲜军大营团团围住,并且高挑着杜松,刘綎首级高声招降。明将乔一琦将朝鲜军阵布于富察原野上,下令用火器向敌兵轰击。正在此时,狂风骤起,朝鲜军所发火器,反烧了自家阵营。明军与朝鲜军阵营大乱,皇太极令旗一挥,八旗一齐出动,明军与朝鲜军狼狈不堪,逃回大营。
    朝鲜军领兵将领姜鸿立,金景瑞心怀畏惧,率领全军开营投降。乔一琦见大势已去,耸身跳下悬崖,气绝而死。却说杨镐得知杜松,马林已全军覆没,慌忙派出急使令刘綎,李如柏二帅回军。急使未到,刘綎大军已覆。如柏得了败报心惊胆裂,慌忙下令急速撤军。金兵巡哨二十骑见明军旗帜不整,急急逃避,登上山来,一齐吹起螺号,好似大军追击模样。明军早已是惊弓之鸟,听见螺声,争相夺路而逃。踩死踩伤一两千人,丢弃大军辎重无数。李如柏虽是侥幸逃回,但朝廷内弹劾之声不断,大有指其通敌所以免死者。李氏一门,原本只靠李成梁所养的辽东勇士千里征战。朝鲜一战,已损伤殆尽。余下的均纵情酒色,不以军情为重。这一场大败,杨镐也被投入大狱。如柏自知绝无生理,告别家人,服毒自杀。杨镐誓师之夜,东南天空出现一颗明亮的慧星,慧尾约有两丈余长,直至十九日方才消失。知天象者均谓此系败军之兆,自杜松接战到如梅败逃,恰好一十九日。
    后金军乘着锐气,接连拿下铁岭,开原。这样一来,沈阳与辽阳两个重镇,就暴露于敌军铁蹄之下。辽东惨败,举朝震惊,朝官们纷纷指责赵兴邦难逃其咎,理应从重治罪。但赵兴邦乃是方从哲私人,方从哲竭力为其开脱。不仅没被治罪,反而官升一级。赵兴邦毫无羞愧之意,反而声称自己有功无过,全是前方将帅坏了大事。
    万历皇帝闻听败讯,初期很是恼怒,连下诏书,治众将之罪,时间一长,便又恢复以往,百事不问,百事不答。方从哲连连请求补充内阁人选,将沈漼,史继偕报了上去。万历虽说批准了二人但圣旨却迟迟不下。直到万历驾崩后,才作为遗旨公布于众。
    辽东无帅,廷议由熊廷弼接任。这熊廷弼身高七尺,江夏人,字飞百,精于弓箭,百步穿杨,能够左右射。虽是进士出身,但好论边事。当年李成梁弃地七八百里,驱赶六万户居民归于内地,熊廷弼就大加抨击,并提出许多建议,主动要求前往辽东镇守。当时虽未获批准,但举朝上下都知道熊廷弼通晓辽事。熊廷弼主张边军应当三分之一用于屯田,自行解决粮饷问题。辽东重在防守,而不是象李成梁部,专以捣巢,挑起边隙为主要手段。皇上令其巡抚辽东,到了金州,恰逢大旱,熊廷弼祈祷于城隍庙,令其七日内下雨,如果不下,将拆毁其庙,将其塑象抛入江中。当熊廷弼巡抚到广宁时,掐指一算,已过期三日而不见雨。熊廷弼大怒,书城隍罪状于白牌,谴使封剑,去斩金州城隍之首。特使未至,风雷大作,雨下如注,解除了旱灾。百姓将熊廷弼视做神人,可降魔伏怪。
    熊廷弼上奏;‘辽左乃是京师肩背,河东又是辽地腹心,开原又是河东根本,欲保辽东则开原必不可弃。敌未破开原时,朝鲜,蒙古部落,尚属满人后顾之忧。如今开原一失,朝鲜不敢不从其命,蒙古部也只能与其联盟而共同对付天朝。如此一来,辽阳,沈阳都无法防守。以臣之见,应速派大军前往辽东收拾人心,补足军饷,整顿装备,修复边城,先巩固辽东,再寻机迎战。’皇上一切准奏,赐熊廷弼尚方宝剑,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熊廷弼接到诏书,连夜出京,赶赴辽东。
         熊廷弼刚刚出关,便听说铁岭已失,辽阳,沈阳几十万军民,拥挤于道,争相逃窜。熊廷弼随身带有五千兵马,将大道拦住,晓喻军民道;‘尔等能逃入关,敌兵也可进逼关内,到时还往何处逃?现在听我将令;辽东将士一律回归本营,听候调谴,违者以军法从事。辽东百姓,各归本土,依旧农耕纳粮,擅自离开者,按流民予以拘押。有尚方宝剑在此,谁敢不从?’军民百姓闻听此言,面面相视,作声不得。逃将刘遇节向逃兵喊道;‘休听此熊胡言,五十万精兵尚剩几人?还是逃命要紧。’另有逃将王捷,王文鼎随之起哄,蛊惑逃兵,冲破防线。熊廷弼大怒,抽出弓箭,连发三矢,三将应声倒地,逃兵们退了回去,犹不肯从命。
    逃兵派出代表上前对熊廷弼道;‘辽东将士,欠饷数月。屯田所得,皆入私囊。现有杨镐大管家陈伦在此,押运了十余车金银随众逃命。似此等贪官,哪个愿意替他卖命?’熊廷弼当下命人将那陈伦押将上来,以贪赃罪,阵前斩首,没收了全部财物。同时宣布;‘撤掉逃命总兵官李如桢,由李怀信带领其职。’原来众将皆逃,唯有游击将军李怀信把守防地,手下军士没有一名离开岗位。熊廷弼几番举措,震住了逃兵,于是都转身回营,辽阳,沈阳又稳固下来。
    熊廷弼催促军饷粮草,永平按察使袁应泰竭力相助,将永平库银全部支援辽东。加上熊廷弼随军携带了二百万两饷银,很快的就将所欠军饷补发下去,军心得到巩固。熊廷弼不拘一格,选拔了一批新的将领,而撤掉了一些混事的老将,军营风气顿时大变。熊廷弼将辽东十八万将士分成三班,两班正常防守,一班大修城壕堡垒,十日一换,风雨不停。熊廷弼凡事都有一定安排,令行禁止,哪个领兵将帅不得力马上换人。三个月后,城防坚固,军心稳定。于是派出精锐骑兵,专一打击满人小股部队以及放牧散骑。满人四处挨打,八方告急,疲于奔命,反弄得焦头烂额,应付不了。派出部队却攻打不下新修之堡垒,伤亡太大且粮草不济,于是满人便放弃了抚顺,清河,三岔儿几处空城,明军便乘虚重又占了这几处城池。
    熊廷弼派副手韩原善前去沈阳抚军,这韩原善本是方从哲派去监督熊廷弼的,见沈阳暴露于敌,心中害怕,说啥也不敢去。熊廷弼见其胆小如鼠却再三催促,非让他去不可。韩原善无奈,就委派手下阎明泰代其前往。这阎明泰行进到虎皮驿,遥见四下均是敌方旗帜,螺号声,金鼓声连续不断。吓得连哭带嚎逃回锦州。熊廷弼将此二人好一顿辱骂,于是随身只带百人,顶风冒雪,亲自前往巡视。他先经虎皮驿进到沈阳,整顿了一番军务,振作了一番士气。于是便前往抚顺,视察防务。总兵贺世贤极力拦阻道;‘从沈阳到抚顺,数百里没有人烟,敌骑经常出没,实在过于危险,还是不去为好。’熊廷弼道;‘冰雪满地,敌方万没料到本帅会出现于此。’于是打马出城,前往抚顺。到了抚顺,先祭奠了战死将士,抚恤其遗属,尔后相度地形,布置防务,安置流民。由此人心稳定,前方又粗具规模。
    却说皇太后于万历四十二年二月去世,四十八年四月,王皇后病危,万历亲往探视。这王皇后自万历六年入主后宫,在宫中四十二年,母仪天下,甚是得体。与皇太后相处如母子,对太子关怀备至,密加保护。晚年虔诚信奉天主教,影响了一批宫女太监与其一同诚心礼拜天主。皇后见到了万历不禁流下了泪水,对万历说道;‘贱妾要先行一步了,还望皇上善保龙体,慈悲为怀。久闻矿税太监播害天下,牢狱内关押着不少官员,不审不放,亲属聚于宫门,昼夜啼哭喊冤。四方报灾,也未能及时赈救。贱妾也知后宫不益干政,但人之将死,不得不一吐为快。希望皇上以悔罪之心,予以更改,则贱妾虽死犹生,可与皇上相会于天家了。贱妾已昼夜为皇上做了祈祷,但悔罪主要在于皇上自己。愿皇上以仁爱之心善待天下苍生。’言罢瞑目而逝。万历心中悲哀,泪下如雨。想起皇后的仁德,传诏按最高礼仪置办国丧,文武百官均要亲往哭临。大葬之日,皇上传诏撤回天下矿税太监,释放关押牢狱官员,一律官复原职。并发放内库银两用于赈灾。朝野上下,一片欢呼声。郑贵妃几番暗示皇上希望将其册封为皇后,万历就是不予理睬。自皇后驾崩后,万历总是处于恍惚状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无数屈死的冤魂前来缠绕着他,而自己身体沉重,躲也躲不开,逃也逃不掉。他想用酒精麻醉自己,却头疼得要命,眼珠恨不得都迸了出来。万历在折磨中苦熬了三个月,在当年七月,于弘德殿驾崩。死后面容狰狞,像是无比痛苦。享年五十八岁,庙号神宗。
    众臣扶皇太子在灵前即位,年号泰昌。这皇太子已是三十有八,一直小心翼翼的龟缩于东宫,大气也不敢多喘一口。如今一下当上了皇帝,总觉得这不是真的。倒是他的两个李姓选侍,觉得格外兴奋。太子妃郭氏早死,东李与西李正在争夺太子妃之位,如今又变成了皇后之位,两个人各显本事,都想捷足先登。西李乖巧伶俐,虽说位在东李之下却势压东李一头。她与郑贵妃结成一伙,要争夺后宫主政大权。若知她们能否做到?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服红丸光宗殒薄命,逼移宫大内伏灾星
    话说皇太子承继了皇位,年号泰昌。这新皇帝已年届三十九岁,望气者皆云其福薄。新皇生母王氏,本是皇太后一名侍女,万历皇上偶然动情,就种下此龙种。但万历心中并无此人,被迫册封其为恭妃。四年后,郑贵妃生皇三子,加封为皇贵妃,而恭妃不予加封,并从此再未召幸。册立皇太子后,万历并不加封太子生母。直至万历三十四年,皇太孙生,由皇太后作主,将其加封为皇贵妃,但一直深居冷宫,无人理睬。万历三十九年,恭贵妃病危,皇太子请旨往省,却见到宫门紧闭,一把大锁已是锈死,太监用大锤将其砸开,方才入内,院里一片荒凉。原来万历讨厌见到恭贵妃,命人将其长年关入冷宫之内,无人相伴。只留一个墙孔,传递食物,饥一顿,饱一顿,没个定准。郑贵妃希望她早死,而皇后暗加照顾。太监们都是势利小人,哪个愿意得罪郑贵妃?就这样,王氏得沾一次雨露就成了罪人,无端受治二十九年。如今见到孩儿已长成大人,又喜又悲,泪如雨下。拉着太子的手对他说道;‘孩儿已大,我死何恨?自古无情最是帝王家,孩儿以后切不可再来,免得惹祸上身。’那太子伏地哀伤却不敢为此向父皇求助。母子一别,再未相见。
    如今太子继了皇位,加封生母为孝靖王太后。那郑贵妃拿出了一道遗旨,要求新皇按照遗旨册封她为皇太后,并送上了八位美女及奇珍异宝恭贺新皇即位。那新皇在东宫憋闷了几十年,见到如许美人不禁兴高采烈,昼夜宣淫不知深浅。半个月下来自觉精神疲惫,头重脚轻,有些支持不住了。后宫内西李与郑贵妃相互吹捧,郑贵妃为西李讨皇后之封而西李替郑贵妃请求皇太后之封。这新皇被这八个美人哄得头晕脑热,连连答应,吩咐方从哲,下诏令礼部准备册封大典。礼部官员又气又笑,加以拒绝道;‘哪里有先皇驾崩后册封其皇后之事?又哪里有先皇驾崩未及一月而将侍姬进封皇后的道理?’新皇对此也是稀里糊涂,不再追问。太监崔文升粗通医道,皇帝对京城的十大可笑‘太医院药方’也不太信得着。崔文升为新皇号了脉后称其是虚火太盛,需要泻一泻火。于是便假做聪明开出了药方,小太监便屁颠屁颠的跑到御药房将药抓了。要说是命里该着,这崔文升不认几个字,所抄的药方乃是给牛马治病的药方,而那些太医们又都是糊涂蛋。新皇服用了这一顿狂泻,一夜之间拉了三四十次,眼看着日益衰弱,身体站立不稳了。
    却说宫内有位太监,姓王名安,为人颇为正直。万历二十二年,太监陈矩将其推荐给了皇上,命其为皇长子伴读。郑贵妃数次拉拢王安,让他寻访皇长子的过错,好对皇上进谗予以废除。王安对其不卑不亢,只是调护周围,对太子严加保护。梃击一案,郑贵妃心虚,王安则劝太子明确态度,不予追查,将那一场惊天大案压了下去,由此后宫对王安甚是敬重,威望日增。万历病危,太子想入宫探视,被乾清宫太监拦在门外。王安知道去找方从哲无用,算来算去,只有御史左光斗,给事中杨涟,虽说官小职卑,但有一身正气,不与宵小为伍。于是王安就去拜访二人,对他们说道;‘皇上病危,太子当尝药视膳,方为正理。如今太子想入宫一视尚不可得。倘若山陵崩裂,奸贼从中作乱,祸起萧墙,则国事不可逆料也。’二人闻言,相约众官来找方从哲,对他说道;‘皇上龙体欠安,大臣们应当日问三次,太子应亲为侍奉。君为首辅,理应率先垂范。’方从哲道;‘皇上讳疾,即便问安,太监们也不敢通报。’左光斗道;‘大臣问安,不必让皇上知道。公应值宿阁中,随时打听动静。太子也应不离宫门左右。’万历病危,大臣们得以及时晋见,接受顾命。杨涟本是小臣,却随从众臣们一起接受了顾命,心中感激涕泠,不惜一死,以酬皇恩。
    新皇登基,任命王安为司礼秉笔太监,主理内务。王安待人处以公心,向慕君子,提拔正人,利用职务之便,尽量为朝廷招揽一些有用的人才。原来东林党内有一人名叫于玉立,本是江湖游侠,依附于东林党人,也自命为君子。这于玉立藏有野心,总在打探朝中动静,希望有朝一日能左右朝政。他与李三才,赵南星等人往来密切,曾再三设法想推李三才能够入阁执政,均被奸党所阻。于玉立有一门人,乃是一个县吏,姓汪名文言,善纵横之术且极有见地。于玉立帮其筹集银两,进京捐了一个监生,使用纵横之术,令楚,齐,浙等奸党自相残杀,逐步引进东林党人,扩充势力。汪文言与王安甚是投缘,与其策论当今天下大事,朝野忠奸贤愚,王安对他甚是敬服。新皇即位,所行善政大多是汪文言通过王安所推动的,。新皇发内库银两二百万补发边饷,大赦天下,免受灾地区赋税,起用在野君子邹元标,王德完,叶向高。重用东宫讲读韩爌,正人何宗彦,刘一燝等入阁,这样一来,方从哲虽为首辅,遗命沈漼虽也入阁,但内阁大臣正人君子占了主要成分。
    新皇外戚郭,王两家四处游说朝臣道;‘皇后,皇太后先已驾崩,而郑妃,西李图谋此位,于理不顺。新皇是郑,李蓄意谋害,令太监崔文升下药,她们两人控制皇长子要垂帘听政。’杨涟,左光斗闻知大怒,上奏章道;‘如若册封郑贵妃为太后,那么当置皇帝生母于何处?崔文升滥用猛药,应从重治罪,不应再侍圣躬。乾清宫应为皇上所居,郑贵妃不当长住。’郑贵妃无可奈何,只好移到了慈宁宫。崔文升也被发配到凤城守陵。
    杨涟,左光斗劝谏皇上要谨慎饮食起居,言外之意,新皇心知肚明,于是辩解说不要听信谣传。新皇病重,召见了大臣们安排后事,众臣不敢离去,都在朝房值夜。皇上动问;‘有鸿胪官欲进仙药者何在?’方从哲答曰;‘鸿胪寺丞李可灼自称有仙药,不知真假?’皇上命令传来李可灼,李可灼叩见毕取出一颗红丸对皇上道;‘此是西洋人士所携,服之甚效。病危之人服之精神倍长,不知皇上愿否一试?’新皇已是灯干油尽,哪里还想其它?将仙药拿了过来就水服下,众臣一一告退。内官传出口信称;皇上服过药后连称神奇,夸李可灼为忠臣,过了不一会,身体恢复如初。向李可灼又要了一粒红丸,将其服下,现已休息。传诏赏赐李可灼银两。刚过一刻,传出新皇驾崩的消息,系仙药用量过多,中毒而死。这就是明末争论数十年,借以排斥异己的第二大案红丸案。众臣前往哭临,方从哲仍想按遗命赏赐于李可灼,被左光斗训了一顿。这新皇在东宫委屈近三十年,望气者均谓其福薄。登基仅一个月,就误服猛药,气绝身死。死后庙号光宗。
    光宗皇长子是由校,已经一十六岁了。但人却长得瘦小枯干,就象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他不但长的瘦小,性情也特别懦弱,凡事没有主见,就如同一个总也长不大的孩子。他的生母原本是东宫的一个选侍,光宗正宫郭氏无出,这王选侍先怀了龙胎,居然生下了皇长孙。万历下诏,进封其为东宫才人,也曾风光一时。后来年老色衰,东李,西李两个选侍得了恩宠,这王才人便被光宗冷落下来。东李待人仁慈,不太喜欢言笑,受后宫宫人影响,也信奉了天主教。西李喜欢风光,为人机敏灵巧,且多才多艺,格外受光宗宠爱。后宫内母以子贵,东宫太子妃郭氏已死三年,西李希望能由自己当上太子妃,以后自然是皇后了。但这王才人却是个潜在的竞争者,不得不除。西李百般筹划,用尽了心机,终使得太子对王才人大发雷霆,下令将皇长孙由校交与西李看护,免得被王才人教坏了。
    西李的计谋得了逞,带着一帮宫人气势汹汹的前来争夺皇长孙。那王才人除了此儿还有什么?所以一把抱住,死也不放。众宫人争抢不下,惹得西李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上前一顿大嘴巴,将王才人打得眼前金光四射,口鼻流血,不由她不放手。众宫人见状一拥而上,将皇长孙连拉带拽,送到了西李之处。这朱由校吓得浑身哆嗦,双泪直流,哪里敢言语一声?太子过来好言相劝,西李也对这未来的储君呵护有加,并大肆攻击其生母妇德有缺云云。由校本不成器,到了此处生活饮食比从前强得多,时间一长,也就将生母忘于脑后,只顾与太监宫人们嬉戏游玩了。那王才人受此一惊,又憋气又窝火,病倒于床上,忧郁而死。那由校并无太多伤感,反倒对西李十分恭敬。
    光宗继位,册封东李为庄妃,西李为康妃。后来病危,传诏进封西李为皇贵妃而西李犹不满足,非要直接册封为皇后不可。谁曾想光宗暴死,连康妃这一封号能否保住尚且难说?但西李自认为光宗生前已有承诺,自己可扶侍皇长子由校即位,还是应当垂廉听政。所以将由校藏于乾清殿内,不让大臣与其见面,非要逼着大臣们承认自己皇后地位,才可与皇长子见面。
    王安见事不妙,慌忙出宫将此事告诉了杨涟。杨涟拉着大臣刘一燝等人赶往乾清宫询问太监们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皇长子应在灵柩前即位,而今不见,哪里去了?’众太监纷纷东西躲避,不做回答。王安上前答道;‘皇长子被选侍藏了起来。’刘一燝大怒道;‘谁敢藏匿新天子?’王安道;‘君可稍等,待老奴晓以大义,令选侍放新天子出来。’王安入内对西李道;‘大臣们聚于宫外,索要新天子。如若不放,于理不顺。凡事均应等新天子即位后再行商量,如果激出事来,反倒不妥。’西李无奈,点头答应。王安抱着由校就往宫外走。太监李进忠连忙对西李道;‘新天子一即位,哪里还会有册立太后一事?郑贵妃扶侍神庙三十余年尚未如愿,何况今日?’西李猛然醒悟。连忙命太监们将由校再追回来。李进忠等飞奔上前,想将由校拉住。杨涟一面推阻一面骂道;‘你们这些狗奴才,不令新皇即位,意欲何为?’王安与众臣将由校拥至文华殿,对皇长子道;‘且等李选侍移出乾清宫,方可正式登基。’杨涟道;‘如今海宇升平,又无嫡庶长幼之争,迟几日也无妨,可劝选侍早些让出乾清宫就是了。’正在此时,左光斗闻讯赶到,闻言直唾杨涟之面骂道;‘你若误了大事,就是汝死,肉足食否?’杨涟知错,连连告罪。第二日一早,左光斗上疏,请选侍立刻移宫。奏疏中有‘不令今日武氏重现’字样。选侍大怒,传召由校,要予左光斗以重谴。杨涟对太监道;‘殿下在东宫为太子,今则为皇帝,选侍算什么?可以宣召新天子?’此时由校气粗胆壮,对众臣道;‘往昔选侍殴辱圣母,乃是朕之仇人。今日又想用朕来要挟朝臣,妄图垂帘听政,狂妄至极。可令其速速移宫,莫误登基大典。’杨涟,左光斗率领众臣,齐聚于乾清宫外,非逼着选侍马上移宫不可。
    西李见鸡飞蛋打,哭哭啼啼,不知所以,选侍之父见宫外逼得甚紧,发怒骂道;‘逼死人了,干脆上吊投井罢了。’太监闻听此言,就放出风去,说西李已被逼得上了吊,皇八妹也跳了井,借此想乘乱偷出一些金银财宝。怎知这些太监过于贪婪,怀中财宝过多,竟然掉于地上,被朝臣们发现了,将他们按盗窃宫物罪关押起来。这些太监均是西李的奴才,所以一口咬定是为西李搬家,而不是偷盗。太监李进忠见事情闹大,连忙去求助御史贾继春,求其为之缓解。这贾继春与中官一向往来密切,朝官当的也很滋润,对左光斗,杨涟等人向来看不上眼。于是借用流言上书内阁道;‘新君御极,首导以违忤先帝,逼逐庶母,通国痛心。先皇祢留之际,曾以选侍托付群臣。今玉体未寒,爱妾莫保。忝为臣子,夫独何心。伶仃之皇八妹,入井谁怜?孀寡之未亡人,雉经莫诉。奔走之婢奴,无端入狱,先皇之赏赐,皆为官属。’方从哲见书,付之邸报,举朝大惊。西李已被迫移宫而朝野议论不休。杨涟急忙上书表示;‘移宫是为了安定社稷,移宫后也要妥善安排选侍,以不辜负先皇。现在皇八妹,李选侍均一切安好,切莫再信流言。’虽说移宫一事告一段落,但由此贾继春与清流之间结下了冤仇。
    却说那太监李进忠见西李已是败势。连忙改换门庭,仍旧前来侍奉由校。原来李进忠就是当年自残进宫的魏进忠。由于他即勤快又会来事,一张嘴哄得上下左右都是好人缘,一来二去,提升到了甲字库做了管库太监。也是他合当发迹,侍奉皇长孙的乳母客氏,奉王才人之命来到甲字库领取钱物,一眼就相中了这个新来的美貌太监。这客氏原本风流成性,人称巴巴。十八岁入宫做乳母,二十新寡。有个遗腹子生下来放在兄嫂家。因为深宫寂寞难耐,与太监魏朝结成了对食,形同夫妻,在后宫内倒是过得很快活,乐不思蜀。对食这种事情,自汉代一直传到明代,后宫皆是如此,皇帝也不禁止。客氏侍奉皇长孙,无名无份,更是无人干预。但那客氏天性风流,自从见了李进忠,与之攀谈,甚是投缘,觉得相见恨晚。从那以后,有事无事总要找个理由,前往甲字库看一看李进忠。后来干脆说动了魏朝,将李进忠调到王才人处,专门负责典膳。
    这客氏生得娇小可爱,妩媚动人。精明干练,反应灵敏。一张巧嘴将那魏朝哄得说啥信啥。魏朝本属王安门下,就常常在王安面前夸奖李进忠如何懂事,如何辛勤等等,王安也深信不疑,对李进忠颇为信任。
    自从李进忠负责为王才人典膳后,他与客氏朝夕在一起厮混,免不得惹起一段风流。那李进忠未曾自残前,也是个风流种子,勾栏中的常客,什么事情他能不懂?一夜风流,他就弄得那客氏筋酥骨软,飘飘欲仙,较那有根的先夫,有过之而无不及。客氏原本好淫,那魏朝虽说有些权力,但对于女人,却不太在行。俗话说色胆包天。那客氏可不管那一套,公开的与李进忠结成对食,而将魏朝抛到一边。魏朝见自己引狼入室,不禁醋性大发,好一顿闹。李进忠自觉心虚,低首俯眉,连连告罪而客氏却理直气壮,直闹到大太监王安之处。王安一向对李进忠印象甚好,今又见其很是乖顺而魏朝不依不饶,一个劲浑闹,不禁有些生气。问明原委后,反倒偏袒于客氏与李进忠,将魏朝发配了出去免得他再浑闹。这两人对王安感激不尽连连道谢,从此双栖双飞无人再敢多嘴。
    这客氏做得一手好菜,由校自小专门吃她做的菜,别人做的一概不吃。李进忠会玩,凡是玩的花样翻新,层出不穷,由校一天也离他不得。就这样,西李抢过来皇长孙还得将这两位请到宫里,皇长孙才能呆得稳。李进忠二人就随了李选侍。这次移宫,李选侍大败亏输,但朝臣们还得将客氏,李进忠请到新皇帝身边,否则新皇帝昼夜啼哭,不吃不睡。
    由校感激客氏与李进忠,登基一个月,就封客氏为奉圣夫人,并赐其子侯国兴,弟客光先皆为锦衣千户。由校欲封赏李进忠家人,李进忠只好将改名换姓一事合盘托出。皇上听了倒觉得新奇,命复其本姓,并赐名忠贤。魏忠贤感激叔叔当年相救之恩,将其堂兄魏钊报了上去。那魏钊正在家里杀猪,谁知喜报到门,自己已成了锦衣千户了。
    当年京师流传童谣;‘委鬼当头立,茄花满地红。’‘八千女鬼乱大明。’因为魏忠贤不过是个小太监,所以谁也没朝他身上想。那王安身体不好,总歇病假。当皇帝任命他为司礼太监时,他予以拒绝。按照惯例,皇上应连任三次,前两次谦让,第三次接受。可是客氏看出了门道,私下对魏忠贤道;‘王安辞让,机会难得。我当向皇上进言改由你来担当司礼监,这样就大权在握了。’客氏进殿对皇帝说道;‘王安身体多病,不宜勉强。但司礼监乃是至关紧要之职位,不可托付于外人。魏忠贤对皇帝忠心耿耿,正应担当此职。’皇上为难道;‘司礼监掌管奏章,魏忠贤并不识字,如何当得此职?’客氏道;‘这有何难,只要请一位大臣代读奏折,代批回文就是了,魏忠贤只是把握大局而已。’皇上点头称是,于是便任命魏忠贤为司礼监,王体乾为秉笔太监。这王体乾一伙因轮奸少女,被判腐刑,都来到了京城,投靠了魏忠贤,先后都混进宫里,谋了个差事。这帮人一向是魏忠贤的得力帮手,臭味相投。按说秉笔太监职位在司礼太监之上,但他感激客氏,魏忠贤的提拔,不敢居上而是甘居魏忠贤之下,而且什么都听此二人的。就这样,客魏的第一次夺权步骤得以顺利完成。
    魏忠贤担心王安会有异议,客氏发狠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干脆想个办法除掉了这个老傢伙,免得节外生枝。’魏忠贤心有不忍,客氏骂道;‘你个猪脑袋,你我能赶得上郑贵妃,西李么?干嘛留此后患?’若知他们如何对待王安,且容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袁应泰仁慈丧辽东,徐光启怀才难展眉
    话说客氏一力主张除去王安,斩草除根,魏忠贤尚是有些不忍。但他也深知无论凭哪方面,有了王安,他就难以出头。与客氏再三合计,要想保住宫内优势地位,这王安还真是不可不除。于是下定决心除掉王安,逐步掌握宫内大权。
    魏忠贤原来有一赌友,名叫陆荩臣。闻听魏忠贤在宫内发达了,便也效仿于他,自宫后找到了老友,求其在宫内安排个好一些的职务。魏忠贤小人得志,正要眩耀一番。于是便将其直接安排到了司礼监,给自己当个贴身小太监。这陆荩臣有个姐姐曾是肃宁名妓,被进士霍维华看中收了房做了第四房小妾。这霍维华甚是能钻营,在做金坛知县时捞了一些外财,于是又花银子买了个京官任兵科给事中。他们这些奸佞小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围绕于方从哲,沈漼身边,专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这陆荩臣见了这个机会,连忙跑过去将此机遇告知了他姐夫。这霍维华正在寻找往上爬的机会,对于王安本来就是清浊两路,连夜起草奏折,弹劾王安结党外朝,把持朝政等等。这魏忠贤掌握司礼监皇帝大印,王体乾做秉笔太监,可以代拟圣旨。见了奏折喜出望外,连忙批复将王安降充南海子净军。这些事皇上根本就不知道,只顾与内监们跑马射猎,尽情游乐。这王安接到圣旨大吃一惊,知道自己是被魏忠贤暗算了。想要进宫面见皇上,魏忠贤手下的帮凶们哪里肯让?当下就被押解到了南海子,关入了牢房。当初西李移宫时盗宝的那几个太监,都被魏忠贤通过沈漼救下来,做了帮凶,对魏忠贤感恩戴德而对王安恨之入骨。魏忠贤特意安排其中的干将刘朝去做南海子提督。这刘朝一到南海子就对王安大加辱骂道;‘你个老杂毛,瞎了你的狗眼,敢整治你爷爷。今朝你落入我手,让你死不了,活不成。’言罢就命人将王安关进空房,断水断食,想要将其活活饿死。王安知道落入这些人之手,绝无生理。但他也希望皇帝与朝臣们能够想起他来,兴许有个转机。实在饿了就捡落入屋内的芦花充饥,过了三日也未能死。魏忠贤一打听,王安还活着,不禁大动肝火,将那刘朝臭骂了一顿。刘朝也知道自己差点误了大事,回去就命人将王安活活打死,尔后以急病而死上报。等到皇上与朝中大臣们知道此事,王安已死去多日。清流们痛恨霍维华害死王安,找个理由将其发到外地,以示惩罚。
    朝中刑部员外郎徐大化,乃是抱着沈漼的粗腿上来的,当年也曾与魏忠贤共过事。他这人即贪婪又无耻。与霍维华等狼狈为奸,专门陷害正人。凡属倖进小人,喜欢窥探风向。从宫内变化中,徐大化知道,机会到了。他主动攀附上魏忠贤,专门为其出坏主意,并带草文书。徐大化笔头子很硬,无理能说成有理,正的能说成歪的,是个典型的刀笔吏,出色的讼棍。有了这支笔杆子,魏忠贤如虎添翼,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在徐大化看来,都不过是一碟小菜。徐大化常说;‘史书都是胜利者写的,成者王侯败者寇,这世上本来就没什么对错,只有成功与失败才是实在的。’
    话说熊廷弼在辽东稳固防线,满兵见无机会也不强攻,将主要精力用于降伏蒙古各部。因为熊廷弼总出兵骚扰其防地,于是以牙还牙,派兵攻下了地花岭,又攻下了王大人屯,将蒲河守军也赶了出去,明军伤亡七百余人。这熊廷弼向来心高气傲,不甘人下。对于朝中大臣谁也瞧不起,总好骂人,以夸耀自己的能力,朝中大臣对他反感者,正不在少数。俗话说物以类聚,过去熊廷弼有三两个对脾气的,都有些自命不凡。一个是姚宗文,一个是刘国朴,这两个人见熊廷弼得到了重用,都想借此机会显显身手。怎奈熊廷弼不但不提携老朋友,而且找其过错一个劲的往下踩,弄得这两人恼羞成怒,总想找个机会给熊廷弼一个难堪。这几次小败,两人在朝中一唱一合,将熊廷弼埋汰够呛。熊廷弼哪里是让人的手?一面为自己分辩,自夸其功,一面再三辞职,以退为进。朝臣们本来就对熊廷弼的狂妄态度颇为不满,如今见他们顶上了牛,就顺从其请由姚宗文阅视辽东兵马。在辽东两个人各不相让,形同水火。姚宗文回到京师后,大肆攻击熊廷弼‘废群策而雄独智’,说其‘军马不训练,将领不部署,人心不亲附,刑威有时穷,工作无时止’。朝臣们群起而攻之,弹劾其匿败不报,逼迫将士担土合泥,出关一年,毫无进展,反疆土日少。
    熊廷弼勃然大怒,上了奏疏道;‘当初辽师覆没,臣驱几千弱兵出关,辽东危而转安,十万将士各营其职。现在辽东初具规模,就责我不出兵征讨强敌。前车之鉴未远,我岂可再蹈覆辙?今朝堂议论,全不知兵。如果朝堂明智,也不会有前番惨败。’此疏一上,引起众怒。于是就批了熊廷弼辞职之请,任命袁应泰经略辽东。
    话说那袁应泰本是文官,而且一直政绩甚佳,但用兵布阵非其所长。袁应泰接到诏命后,便决心尽忠报国,收复失地。在全军将士面前,杀白马祭神,誓与辽东共存亡。
    袁应泰心地仁德,巡视边防哨所见到将士们爬冰卧雪,极其艰苦,条件极差,不由得起了恻隐之心。他回去将熊廷弼一些严苛的军令都加以变更,收拢将士,回归本营,加强训练,准备动用十八万大军收复失地。
    那一年蒙古草原下了暴雪,存栏牛羊冻死殆尽,蒙古人无以为食,就前来投奔袁应泰表示愿意归附。袁应泰不顾众将反对,打开辽阳,沈阳城门,将蒙古难民放入城内,妥为安置。蒙古人欢喜无限,扶老携幼与大明军民同城杂居。俗话说;‘饱暖思淫欲’,这些蒙古男子一个个身体强壮,精力旺盛,时间一长,就在城里闹出许多风流事来。中原汉人一向是瞧不起这些夷狄野人,生活习惯与思维方式也大有不同,如今妻子女儿被这些野种给奸淫了,怎能不气得发疯?自从蒙古人进城后矛盾纠纷就没有断过,大明将士也纷纷埋怨袁应泰不应当发此善心。
    袁应泰解释道;‘如果我们不收留他们,他们只能投奔满人,反倒加强了敌方的力量。只要他们不为敌所用,凡事该忍就忍,一到春天他们就可以回到草原,以后还是我们的盟友。’满人攻打三岔儿,蒙古人主动请战。他们打退了满人,死伤了二三十号人,袁应泰借此来安抚明朝军民。大将何光先,李光荣克扣赈救蒙古人的粮食,激起了动乱。袁应泰请出尚方宝剑,斩了何光先而将李光荣赶出了军营,开除其军籍。
    李光荣恼羞成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投降了满人,将明军部署以及城防状况全部告诉了范文程。范文程大喜,对皇太极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速发大军将沈阳,辽阳攻打下来,我军就可占踞主动权,辽东就可成我囊中之物了。’皇太极大喜,发兵十万,由豪格为将,范文程为军师,直扑沈阳。
    沈阳守将贺世贤,尤世功领兵出城五里下寨,两将议论道;‘敌兵远来疲惫,今夜可去偷营。’到了后半夜,两将分领人马,悄悄来到敌营。拔开鹿角,全军呐喊杀了进去,却原来是一座空营。此时四下连声炮响,伏兵从营外杀入。明军不敌,被杀得大败,连老营都被范文程留下的伏兵给夺了去,两将只好绕道而逃,好不容易逃回城内。
    第二日夜,城内蒙古人作乱,将城门夺了放入了清兵,贺世贤,尤世功领兵巷战,皆力尽而死。此时大明援军方到城下,黑夜里辩不清敌我。豪格命打开城门,一马当先,直扑总兵陈策。陈策尚不知为何?已中了一枪,摔于马下。副将童仲揆见势头不对,掉转马头就要逃跑。被豪格一箭射中坐骑,翻身落马,被乱军砍死。明军见失了主将,一哄而散。豪格也不追击,收军回城,庆贺初战告捷。
    袁应泰得知沈阳已失,大惊失色,慌忙抽调奉集,咸宁各路守军,齐集辽阳。袁应泰命人引水注壕,环城壕内均布置火器,委托监军高出,胡嘉栋代守城池。自带着大军五万出城五里,当路下寨。
范文程待大军休整了十余天,方才挺进辽阳。沿路见到熊廷弼所修堡垒,连连赞叹,嘲笑袁应泰实不知军。两军对阵,范文程打马出阵对袁应泰道;‘凡为将者,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洞晓阴阳,精通韬略。君本为文臣,却担武职。眼高手低,志大才疏。闻听经略要集兵十八万收复失地,如今沈阳已破,辽阳且不保,尚有何颜面在此发号施令?’
袁应泰道;‘汝本为生员,不思尽忠报国却认敌为父,侵扰父母之邦,犹自以为得计,尚识人间有羞耻二字否?’范文程道;‘天下者,乃是天下人之天下,非是他朱姓一家的。自古无不亡之国,无不破之家。皇帝若以黎民为赤子,黎民可尊他为共主。若以百姓为鱼肉则百姓视其为寇仇。几十年来,贪官污吏,矿税中官,横行天下。灾祸连年,民不聊生。而皇帝增税三倍,皇族宗亲强占大片良田,亿万百姓衣不蔽体,食不裹腹,身无立锥之地,天人共愤而不思醒悟。明失其鹿,天下共逐。如此浅显道理,君何不知?’
袁应泰大怒道;‘如此无君无父之人,野狗都不食其余。哪一位将军替我擒下此贼?’大将朱万良打马出阵,直扑范文程。满军阵中阿济格上前拦住,两骑就在阵前撕杀起来。明将姜弼,梁仲善见朱万良不是阿济格的对手,双双出马,前来助战。范文程将令旗一挥,满军阵营分成两部。豪格在左,鼇拜在右,各领三千铁骑,从两翼杀出。明将见满兵大批涌来,不免心慌。朱万良逃跑不及,被阿济格一刀劈于马下。姜弼,梁仲善被满兵铁骑围困核心,不支而死。明军被这两股铁骑一冲,阵营大乱。全军潰败,逃回大营。当晚,袁应泰愁得一夜白了头,不知如何是好?
    范文程将大军分成两路,由豪格带军绕过明军大营,攻打辽阳城西。豪格先命人将城壕内积水放了出去,铺垫柴草添壕大举攻城。监军高出,胡嘉栋得知城外军败,敌军兵临城下,收拾起金银珠宝连夜弃城而逃。守城将士人心大乱,无心防守,急忙请袁应泰回城,固守待援。袁应泰一下令撤军,好似泰山塌方,明军将士撒腿狂奔,都想抢先回城。满军在后面紧紧追赶,前面豪格又将城东水口堵死,壕内满是积水,约有丈二。守城军士未及放下吊桥,明军收脚不住,后军挤前军,将前面的都挤入城壕内,淹死之将士将城壕添平方才令后军进了城,已是军心涣散了。第二日,满军从小西门攻入,明军争相逃跑,无人抵御,袁应泰见大势已去,向京师方向叩头,上吊而死。
    城内百姓敲锣打鼓,张灯结彩迎接满兵入城,妇女们也个个盛装,打扮而出。范文程下令不准妄杀一人,不准妄取一物。打开官仓,发放赈粮,重订田税,三十取一,百姓欢喜无限。范文程请来皇太极诏书,张榜求贤,明朝文武将吏多有前来应聘者。范文程不拘一格,按才录用,大清国体,粗具规模。
    袁应泰惨败,辽阳,沈阳尽失,举朝大震。朝官们纷纷反戈一击,弹劾姚宗文等妒贤误国,熊廷弼人才难得,还应起用。小皇帝连连下诏请熊廷弼出山,熊廷弼怎肯轻易答应?皇帝将姚宗文等大加治罪,熊廷弼将架子端足了,才应允再度赴辽。朝臣们对熊廷弼并不放心,同时推举王化贞巡抚广宁,以防止熊廷弼尾大不掉。
    却说那徐光启在朝多年,始终未能发挥其才能。杨镐四路丧师,如今袁应泰又惨败,徐光启多次上疏,要求前往辽东镇守,并提出多种建议。皇上只是奖其忠心,并不相信于他。就连老友韩爌也劝他说;‘君乃文士,不懂军旅,只宜在朝参谋,坐以论道。其它非君所长。’徐光启发现,韩爌自从当上了帝师,后来又进入了内阁,学得越来越圆滑了,早已没有了当年的英气。他再三请求,内阁勉强同意让他练兵通州,加以安抚,徐光启结合实际,提出了十项建议;大体为;‘西洋各国都以火器火炮做为主要战争工具,用兵少而威力大,射程远而防身强。以筑城之银,辽东军械之银,可铸红夷大炮数百,洋枪数万,辅以西洋军训,不出三年,有十万将士即可镇守辽东,平定建部,扫荡塞北,降服四夷。辽东土旷民稀,应再度屯田,解决边饷。边帅统一事权,清廉吏治,善待将士,上下一心,不出数年,定可收不世之功。’徐光启详细绘制了红夷大炮与洋枪的机构图,并设计了与之相称的前方工事图。皇上让兵部加以审核,兵部尚书崔景荣对这些建议嗤之以鼻,认为纯属无稽之谈。崔景荣对众臣道;‘袁应泰也曾镇守一方,粗通军旅。而徐光启一文弱书生,竟然谈兵,真是荒诞。他既不提三韬六略,也不知孙吴兵法,只不过与几个洋教士扯一扯龙门阵,就异想天开,想做纸上谈兵的大将军,真是不知深浅。这等文字,只配给我做擦腚纸而已。’徐光启自知人微言轻,举朝竟然没有一人相信于他,心灰意冷,上疏告病。每日里除了看书研究学问,就是观看星象,探究宇宙奥妙。每逢做礼拜,总要借机向传教士们学一些东西,探讨一些事物。他与龙华民争议最多的就是中国的政府体制是否合理?
    龙华民说;‘中国最缺的不是别的,而是民主与科学。上古时,人类发展处于童年时期,吃的是林中果实,象动物一样茹毛饮血,而将剩余的食物埋藏起来,这就是最初的财产。人类穿的是兽皮,住的是洞穴,无知无识,生存下去就是一切。那时候人类与动物没有太大的区别,适用的是丛林原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到了少年时期,领悟了天主的呼唤,开启了智慧,懂得了农耕与放牧,生活走向了安定。但是丛林原则并没有随之减少,反而随着物质的丰富,人类的贪欲也日益膨胀,总想将别人的财物占为己有,将大地上的财富占为己有。这样就出现了君主,出现了军队,出现了地区的领主与霸主。这些君主最初是人们为了维持公共秩序而选出的,军队是君主推行意志的有效工具。但随着社会的发展,这些君主逐渐成了天下人的主宰,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力,将天下财富与人类视为己有而自己成了天子,代行所谓的天命,这是人类的一种悲哀。天主认为;人与人是生来平等的,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人品有高低贵贱之分。人类需要的是知识,是科学,是开启智慧之门的钥匙。在西洋,民主意识正在觉醒,没有人会拥护一个残暴的君主的。而在中国,人们自幼就被灌输了忠君思想,竟然达到‘君让臣死臣不敢不死’的地步,而不问倒底是谁对谁错。要是没有一些人起来造反,残暴的秦朝会一直统治下去。这种奴才思想才是中国传统上一个最大的弊病。’
    徐光启道;‘中国与西洋有所不同,中国有着五千年的文明史,在五千年以前,就进入了农耕时代。由于实行均田制,父兄子弟亲族长时期生活在一个区域,这就使得礼法制度不能不完善而且世代遵守,以保持社会的稳定。在中国,一切变革都是缓慢的,循序渐进的,人们不习惯太剧烈的变革。为此,只能提倡君君,亲亲,父父,子子,尊卑有序,上下有体,内外有别的宗法意识。而西洋则不同,西洋诸国由放牧社会进入农耕社会时间较短,而在进入农耕社会之前,土地已被君主,贵族,豪强基本霸占了,农民没有土地,只好给有钱人做奴隶,四处流浪,所以不存在宗法意识。东方人看重的是义,可以舍生取义。西方人重的是利,为了获利可以不择手段。东方思维与西方思维谁对谁错,谁胜谁负还很难说。中国人需要君主,没有君主他们也要树起一个。这就如同人类需要神一样,他们需要的是一个中心,是使全民族凝聚于一体的中心。中国几次分裂又几次统一,就是因为全民族需要这个中心,向往这个中心。当这个中心丧失了民意,会出现一个新的中心来替代,他就是上天赐予的天子,也就是凡间的神。西方的科学与进步,都是源于利益的驱动与需要。中国的传统思想每一进步都是为了使人类的道德日益完善。忠,孝,礼,智,信,廉,耻,是中国道德的核心,重义轻利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人们只要离开了这些约束就会无所顾忌,形同兽类,弱肉强食,使人间沦为地狱,人与人彼此为仇,为争私利不顾一切。人吃下食物吸收的是营养而拉出的是糟粕,天主需要的灵魂也是精华而不是邪恶。我们所作的一切,不都是为了拯救人类灵魂么?’
    龙华民道;‘人类总是要往前进步的,丛林原则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人类原则应当是;自由,民主,平等,博爱,最终实现世界大同。人人相亲相爱,都是兄弟姐妹,没有饥饿,没有仇恨,没有战争,没有争夺。天主赐给人类的伊甸园是富足的,地上地下,都是财富。但魔鬼的力量总比我们强大,他诱惑人类走向贪婪,自相残杀,走向毁灭。’徐光启知道他说的有一定道理,但忧国忧民之心,使他总也放不下当前的处境。他仍旧醉心于火器,练兵,屯田等实际学问,相信总会有一天派上用场。
    却说叶向高向往君子,当上首辅后,尽量起用在野君子,东林党人遍布六部。在过去,吏部最滥。有托门路求官的,也有依仗豪横硬要做官的。京师内专门有些人探访官员们的私事,借以要挟,为人求官。有的竟至于当道拦轿,不答应则破口大骂,或是想办法将其人整下台去。吏部中就是清廉官员也无可奈何,吏部尚书提及此事只能摇头叹息而已。自从赵南星任吏部尚书后,狠煞此风,凡是上面授意的,一律顶回。凡是属下为人谋官的,不拘何人,立刻解职。发现一个贪官就查办一个,花银买官者将其放到闲散位置,以示教训。不到三月,吏治大清,无人再敢徇私舞弊。
    魏忠贤见东林势大,也想结交外廷,好巩固自己的地位。几番派人向赵南星加以表示,赵南星就是不予理睬。有一次相会于弘政门,赵南星告诫魏忠贤道;‘皇上冲年,我辈内外臣子应导皇帝以善。’言下之意影射王安被害一事。魏忠贤怒形满面,不答而去。
    赵南星与言官魏允贞乃是莫逆之交,两人肝胆相照,均是一身正气。而魏允贞之子魏广微则不肖乃父,善于钻营,寡廉鲜耻,专一攀附权贵。他见魏忠贤宫内得势,便以同宗相攀,与其结交,极尽谄媚之态。赵南星瞧他不起,常常叹道;‘见泉无子。’见泉乃是允贞别号。魏广微靠着魏忠贤还真的钻进了内阁,曾三次登门拜会赵南星,都吃了闭门羹。魏广微本是小人,由此对赵南星恨之入骨。他与魏忠贤商量着,要找一个机会好好整治整治赵南星。
    赵南星将门生高攀龙,以及杨涟,,左光斗,魏大中,李邦华,王之寀等正人都安排于主要职位,而将邪人奸党一个个拿了下去,闲置一旁。这些小人平时费尽心机方爬到这些要害部位,财源滚滚。如今失势,个个怨恨,总在一起合计如何想个办法将赵南星一伙整下台去。凡是势利小人琢磨事不行而琢磨人大有一套,他们发现司礼太监魏忠贤与他们是同类,与是便与魏忠贤一伙接上了关系,寻找机会,除去正人,夺回他们失去的权力。
    正在此时,辽东吃紧,朝廷急于选出镇守辽东人选。有一个人,在大败之后,临危不惧,收拾残局,使得仅有两三千弱卒的辽东小城广宁两月之内变成重镇,保住了大片疆土。他就是广宁的王化贞。在袁应泰大败之时,蒙古炒花部也想趁机入犯,王化贞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待之以诚,并且准备了强兵猛将与之比武,手下大将毛文龙大显身手,令蒙古部落心悦诚服,与明军友好相待,互不侵扰。这王化贞与镇守宣化,大同的总督王象乾甚是交好,有些看法也是一致。草原牧民需要将牛羊马匹换成盐茶布匹,瓷器铁器,汉人需要这些牛羊马匹,愿意交换。何不开几处茶马市各取所需,朝廷适当加以补贴,双方和平相处,岂不为妙?因此广宁一向较为安宁,王化贞与蒙古部落也是友好往来,订有同盟。王化贞得知叶向高做了首辅心中大喜,决心借此机会建功立业。若知此愿能达到否?且容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毛文龙扬威镇江城,王化贞轻信覆三军
    却说王化贞乃是万历四十一年进士,由户部主事历右参议,分守广宁,乃是个下级官员。因其善于调和与蒙古部落之间的关系,所以广宁在他管理下,甚是安宁。当,辽,沈相继失陷,数十万守军,数百万流民四下逃窜。有两万余明军跑到了朝鲜,有十几伙自立山寨,做了山大王。王化贞收留了一万多明军将士,两万多流民,将广宁城防加固,居然成了一个重镇。当初袁应泰之败,举朝均认为广宁必不可守。谁知王化贞一番经营,有了一派新气象,保住了一大片疆土。王化贞上疏建议;‘与西部蒙古部结成连盟,再与朝鲜交好,三面一同对付清兵。天津,登州,莱州不必镇守重兵,可调到辽东,收复失地。只要三方一同进军,必可将清军赶回旧地。’王化贞乃是叶向高的门生,方从哲因红丸,移宫,袁应泰,被众臣弹劾,辞职回乡,改由叶向高担任首辅。叶向高向来光明磊落,一身正气,入阁之后将在野君子一一引荐入朝参政。这些清流早就憋着一股劲,急于振兴朝政,收复失地。看王化贞治理广宁卓有成效,将其看做难得的人才,便建议将其破格提升,加重事权,将广宁做为收复失地的前哨。
    打下沈阳,辽阳后,后金在沈阳建都,国号大清,年号天命。立皇太极为太子,主理军政。
    熊廷弼二次出山,大有‘天下舍我其谁也’之势。向朝廷索要雄兵二十万,军费三百万,要求有调动天津,登州,莱州水军的权力,皇上一一照准。辽阳逃跑监军高出,胡嘉栋托人向熊廷弼说了情,将袁应泰一顿攻击,将熊廷弼一顿吹捧,熊廷弼喜得心花怒放,将其二人重新起用。皇上提升熊廷弼为兵部尚书,赐尚方宝剑,开辕山海关,全权经略辽东军务。熊廷弼志得意满,提出收复失地之策;‘以广宁为基地,二十万大军布阵河边,吸引敌军主力。调登,莱,天津水军直捣敌后,令清军有后顾之忧,必然后退,辽阳可复。’皇上准奏,赐其麒麟服,彩幤,并赐御宴于郊外,令文武百官都去送行。熊廷弼带着五千京营壮士,威风凛凛的赶赴于辽东。
    在熊廷弼未到之前,王化贞相度地形,将要害部位均设下守军,声息相通,形成一道坚固的防线。熊廷弼前来视察,大不以为然道;‘河面辽阔,河水很浅,清军随时都可渡河,守军一分兵力必弱。清军合兵一处哪个堡垒能够守住?应将全部兵马集合于广宁,只留下一些哨兵。敌人一来,广宁就可知道,早做准备。进可攻,退可守,方保万全。’
    王化贞对自己的苦心经营不愿放弃,与熊廷弼争辩道;‘堡垒尽撤,广宁暴露于敌前,无险可守。为今之计,应联络西部蒙古,东部朝鲜,再联络敌后那些抗战将士,里应外合,收复失地。只守广宁,无济于事。’
    熊廷弼勃然大怒道;‘你刚领了几天兵,懂个屁。不听我令,坏我大计,当以军法从事。’王化贞刚升为广宁巡抚,并不服气熊廷弼。回去之后,上书京师,将熊廷弼贬得一无是处。并声称自己已联络了西部蒙古,他们可出精兵四十万,合击清兵。并联系了敌后抗战将领,只要大军一出,便在敌后策应,共同收复失地。
    熊廷弼虽说有一套计划,但他也心中明白,这场仗并不好打,谁胜谁败并不一定。但是熊廷弼摆出一付气势汹汹的架式,好象真的是要收复失地,实际上只是以攻为守,保住现有疆土就不错了。所以只调兵,不出兵,以各种借口拖延出兵时间,想等可乘之机。可那王化贞则不然,他一心想建立奇功,出人头地,想在辽东这个战场显一下身手。他手下有一员猛将,名叫毛文龙,曾在山上手擒黑虎,作为坐骑。此人身高八尺,声若洪钟。舞得一柄大刀,重一百二十斤,无人可敌。见王化贞被熊廷弼所辱,不由得大怒,向王化贞请战道;‘熊廷弼目中无人,令人气恼。我当袭取镇江,羞他一羞。’王化贞大喜,问毛文龙道;‘将军此行须带多少人马?’毛文龙道;‘我手下有一百九十七名亲兵,均是我出生入死的弟兄,此既足矣。’王化贞置酒,亲自为他们壮行。毛文龙将亲兵分置五舟,乘夜潜行,来到镇江城下。那镇江临海,城下有水门,毛文龙令人从水下潜入开了水门,带着亲兵悄悄进入城中。
    镇江本不是前沿,守备不严。巡城军士见了明军,还以为是自家人,不以为意。毛文龙提刀上前,一顿猛砍,将那十几个清兵砍得粉碎,大喝一声,就向军营杀了过去。三千清军尚在梦中,这一百九十八枚大砍刀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将那三千兵马三停砍了两停,剩下的拼命逃出城去,吓得不敢回头。这一战明军未失一兵一卒,大获全胜。皇太极气得发狂,下令将逃走的将士全部斩首示众。
    王化贞将此大捷上报朝廷,上下一片沸腾。这些年来,清兵纵横驰骋,无将可敌,提起清兵,人人胆寒,个个缩首。今日毛文龙仅以一百九十八人杀败清兵三千,占领了镇江,怎能不被视为奇功一件?皇上龙颜大悦,破例超迁毛文龙为镇江总兵,挂平辽将军印。毛文龙在镇江城里招兵买马,居然成了一方镇帅了。
    抚顺李永芳写信给范文程道;‘镇江一战,王化贞得意忘形,积极进取。熊廷弼老奸巨猾,集结重兵,老鼠不出洞。我军依河而阵,旷日持久,粮草不济。我可假做投降,愿做内应,引明军过河。只要大军野战,明军必败无疑。’范文程大喜,就令李永芳按计而行。
    且说王化贞正在筹躇满志,再行进取,门卫来报;‘有一人自称来自抚顺,说有机密事求见。’王化贞连忙将来人请到书房,动问此来有何机密大事?来人答道;‘我乃是降将李永芳亲信,李将军常怀李陵归汉之心,怎奈朝中奸党不容,所以犹疑至今。闻听巡抚乃是当世奇才,有意收复辽东。李将军让我致意巡抚;若能赦免前罪,李将军当联络各山旧部一同反正。巡抚攻敌于前,我们攻敌于后。清军纵有三头六臂,也难逃一败。如此一来,辽东失地尽复,清兵元气大伤,巡抚可以得志,我们可还故里,除此之外,更有何求?’王化贞大喜道;‘回报李将军,休要迟疑,早日来归。此战如胜,李将军等人不但无罪,尚且有功,本抚可为担保。’来人大喜,千恩万谢,回去复命。
    却说熊廷弼见毛文龙不向自己报功却由王化贞上报,心中且嫉且怒,上疏责怪道;‘三路大军尚未集结,朝鲜一方也不曾发兵,西部蒙古尚无消息,而毛文龙不待帅命,先行发动,坏我全局,泄我军机。镇江一战,有罪无功。如果辽东战事归我经略,则上下必得听我之令。若是既由我管又让王化贞独有兵权,那么干脆辽东全交与王化贞,我还回乡养老。’
    王化贞得知此报甚不服气,上疏大言道;‘臣已联络西部蒙古,他们可出四十万兵马。朝鲜国主耻于前败可出五万兵马。降将与敌后抗战将士约有十万兵马。我广宁只须发大军六万,就可带动全局,一举击败强敌,光复故土。’叶向高等朝臣均倾向于王化贞,而对熊廷弼所为甚是不满。皇上也责怪熊廷弼道;‘高出等人本是逃官,缘何无罪启用?’熊廷弼知道皇上已听谗言,对自己不甚信任了。
    朝中兵部尚书张鹤鸣,几度被熊廷弼谩骂,怀恨于心。他一力主张重用王化贞而排斥熊廷弼。他告诉王化贞不必受熊廷弼节制,可以相机进取。各路大军齐集广宁,而经,抚不合,众将无所适从,只好谁的命令都听也都不听。方化贞多次出兵都无功而返,就埋怨众将不用力乃是因为熊廷弼坐守山海关,不肯指挥进军。朝中逼迫熊廷弼出关,熊廷弼几度拖延,几度争执,最后只好出了关,驻于右屯。分重兵防守广宁,分兵各两万防守镇武,闾阳,以三千兵马守西平。给全军下令道;‘敌来进攻,退兵敢至镇武一步者,杀无赦。敌人进攻广宁或是右屯镇武,闾阳不出兵相救者,无论将士官吏,一律杀无赦。’
    王化贞害怕熊廷弼夺他兵权,假意相让。熊廷弼并不接受而是还让他负责广宁不许卸责。张鹤鸣认为;王化贞一去毛文龙等将士必然心冷,三军解体。极力主张由王化贞主管广宁大军而由熊廷弼专管山海关防线。朝臣们有的倾向于熊廷弼有的倾向于王化贞,多日争论不休。徐大化抨击熊廷弼嫉贤妒能,大话欺世,不去必坏辽事。熊廷弼见了塘报大怒,上疏朝中道;‘希望速速罢免臣职,以免影响三军士气。’皇帝只是好言相劝,让他们经,抚同心规划辽事,不可借故卸责。
    范文程得知明军已是一盘散砂,将军们不知服从谁的命令。于是派李永芳带着五万兵马,假做投降,一路奔明军而来。王化贞见报大喜,忙命部将孙得功,鲍承先前往迎接。两军相会于平阳桥上,李永芳把枪一指,五万大军一涌而上,惊得二将目瞪口呆,拨转马头便跑。李永芳一抢挑死了明将黑云鹤,一箭将鲍承先马匹射倒,将其活捉。孙得功拼了命方才逃回广宁,已是心胆俱裂,不知所以了。
    李永芳将鲍承先解开绳索对他说道;‘大明气数已尽,大清如日中天,必可入主中原。大清皇帝思贤若渴,将军如能归顺,你我同朝为官,将来定可名垂青史,不强于败军之将被戮东市乎?’鲍承先见事已至此,只好投降。李永芳率领得胜之军,包围了西平。范文程来到前线,下令暂缓攻打,静等明军前来援救。
    得知西平被围,熊廷弼急令祖大寿,祁秉忠带军五万前往援救。同时命令镇武,闾阳两处全军出动,赶赴西平。祖大寿,王秉忠二将领兵急进,刚走到沙岭,大军已被清军包围。清军将从辽阳缴获的火器放于阵前,对着明军一顿猛轰。祁秉忠躲闪不及,中炮身亡。祖大寿拼死突围,带着残兵,躲到了觉华岛。
    镇武,闾阳两处兵马刚刚走到半路,就见到城内火起。原来范文程已事先在两城附近设下伏兵,乘虚袭了两城。明军一见没了退路,先自惊慌。这时豪格领着生力军杀了过来,明军无心抵抗,反身就走。将领刘渠,逃跑不及,死于乱军之中。西平守将罗一贯见大势已去,开城投降,清军占了西平。
    鲍承先派心腹到广宁拜见孙得功,送上劝降书一封,其中写道;‘明军大败,广宁已是不保。此番失利,熊廷弼必斩我等卸责。你我兄弟,同死共生。倘能顺应天命,扶佐大清,将来定属开国元勋。’孙得功见信心中大喜,告诉来人道;‘回报你家将军,我将生擒王化贞,做为晋见之礼。’于是安排心腹暗做准备,半夜起事。
    却说那王化贞一向将孙得功视为心腹,言听计从。见大清即将兵临城下,便把全城防务交与孙得功,自己坐镇府中。半夜时分,孙得功手下大喊清兵进城了,全城大乱。孙得功命部将江朝栋带一百士兵擒拿王化贞,江朝栋领命,带人冲进了巡抚衙门。
    王化贞见江朝栋来者不善不由得大声喝斥,江朝栋道;‘巡抚尚在梦中呢,那孙得功已归降了清军,特派我等前来生擒巡抚前去领功。’王化贞尚是不信,江朝栋将他扔上马背,一路飞奔,直奔大凌河明军大营。
    进了大营,那熊廷弼已先期到达,王化贞不由自主,呺啕大哭。熊廷弼却是有些幸灾乐祸,微微笑道;‘你不是要六万大军一举荡平塞北么,今日如何?’王化贞惭愧万分,低声下气的与熊廷弼商议分兵把守宁远,前屯。熊廷弼冷笑道;‘已经晚了,还是弃城进关吧。’于是烧毁了数百万石粮食,数百囤马草。凡是带不走的重器一律毁掉,令王化贞带着五千兵马断后,熊廷弼护送数十万百姓进了关。
    败报传到京师,举朝震动。张鹤鸣大骂熊廷弼丧师误国,要求亲自前往辽东收拾残局。皇上下诏,将熊廷弼,王化贞下入大牢,由刑部议罪。刑部认为两人都应判为死罪,熊廷弼该负主要责任。熊廷弼心中有些害怕,就通过汪文言求救于魏忠贤,希望能够从轻审理。魏忠贤在皇上面前给熊廷弼求了情,案情有了转机,熊廷弼认为自己凡事均已提了醒,是兵部不听自己的意见,才遭惨败,应该由张鹤鸣负主要责任。所以不肯再出这四万两银子。魏忠贤觉得自己是被熊廷弼,汪文言给戏弄了,心中无名火起,下定决心,非要整治整治这两个人不可。
    正巧巡逻士兵抓住了熊廷弼之子与一帮忙的出入禁狱,与熊廷弼串联供词,寻找门路。魏忠贤借题发挥,唆使奸党对熊廷弼大加攻击,必重加惩处。奸党冯铨,顾秉谦借着给皇上讲读之机拿出了一本[辽东传],献于皇上道;‘此是熊廷弼所写,美化自己,为己开罪,诽谤皇上不识贤愚呢。’皇上大怒,御批熊廷弼定为死罪。
    话说祖大寿率领残兵盘踞觉华岛,广宁等处败军纷纷来投,竟然聚起大军十万,粮食数十万石。范文程派人前来说降,祖大寿有些犹豫不决。老臣孙承宗给他写信道;‘为臣死忠,为子死孝,君不速归,意欲何为?’祖大寿一想妻儿老母均在京城,姐夫吴襄也是京营将领,于是拒绝降清,寻找机会,回归大营。
    却说张鹤鸣自请出关督师,实际上心中惧怕。拖了十七天,才来到山海关。除了下令搜捕奸细外,什么也不会安排。朝臣们上奏,说兵部尚书也应判为死罪。张鹤鸣百般辩解,最后以告病为由,体面的下了台。朝官们商量先由王在晋经略辽东,设法稳定局面。
    正在此时,兵部主事袁崇焕却失踪了,家里,朝中谁也不清楚他去了哪里?过了二十天,他风尘仆仆的出现了。原来他一人一骑踏察了辽东防线,对于辽东地形地貌已了如指掌,成竹在胸。他回来对众人道;‘给我兵马钱粮,我一人既可牢守辽东。’朝臣们又惊又喜,将其视作难得的人才。将其派往辽东,凡事敢做敢为,能力超群。王在晋依他为左膀右臂,只要有难事准会想到他。
    袁崇焕认为王在晋处理军务多有不妥,毫无远略,但人微言轻,又争他不过。十三山有难民十余万,被清军所围困,久不得出。袁崇焕建议派兵五千进驻宁远,与十三山遥相呼应。然后再派出精兵,冲破敌人防线,将十余万难民救出。王在晋心中胆怯,说啥也不答应。后来十余万难民只逃回了六千人,其余的均被清兵掠了去。
    王在晋提议在山海关外八里铺修筑新城,需要银数十万,袁崇焕再三反对,也不当用。报到朝中,朝中议而不决。孙承宗自告奋勇,前往辽东一决。他来到山海关问王在晋道;‘新城准备用何兵防守?’王在晋道;‘新调兵马四万驻守。’孙承宗笑道;‘那么八里路就要用兵八万。新城后面就是老城,老城下布有地雷,这是为敌人准备的,还是为我败军准备的?’王在晋答道;‘旁边另筑两城,准备接纳败军。’孙承宗道;‘兵未及败就已准备退路,是教其败退也。新城必不守,又何必修筑?经略不思恢复之计,一力防守且不得法,似此辽东休矣。’孙承宗回朝,述及王在晋不堪大任,自告奋勇,愿意前往辽东镇守。皇上大喜,将王在晋撤回,改用孙承宗经略辽东。
    此时朝中主要形成两派,一派是东林党,一派是奸党。两方面均借梃击,红丸,移宫三案相互抨击,打击对方。自方从哲去后,叶向高主政,东林得势。凡是不同意东林看法的,东林一律将其视为奸党,想方设法,加以排挤。而有些傍附于东林的,又获得重用。当时就有许多有识之士料定;东林如此过激必酿大祸。
    东林党对王安之死耿耿于怀,屡上奏章弹劾客氏与魏忠贤把持后宫,干预朝政,交通外官,应予惩处。奸党徐大化,霍维华,孙杰等想要借魏忠贤之手,除去东林党人,上疏弹劾刘一燝等。叶向高,韩爌等主掌内阁,左右形势,魏忠贤的阴谋难以得逞。
    御史崔呈秀,是个奸诈小人,胆大妄为,不计后果。早先与奸党们呼朋唤友,见东林得势又想依附东林。可他名声太臭,东林无人肯与之交往。朝廷令他巡按淮,扬,在出京前,上疏推荐李三才,取悦于东林。当时奸党们集中力量攻击李三才,给其造了不少谣言,朝中大臣们也认为‘事出有因,查无实据’。李三才最终未获启用。但在崔呈秀巡按时,贪赃枉法,无所不为。霍丘知县郑延祚贪脏数万两,已经查实。郑深夜给崔送去黄金千两就被免了罪。后来郑又送上了千金,崔呈秀就将其做为优秀官员加以举荐。崔呈秀所为,大都类此。高攀龙为都御史,接到举报,查实了崔呈秀贪赃之罪,上报赵南星,将其先撤了职,等待处理。
    崔呈秀十分窘迫,夜走魏忠贤之门,叩头哀告,求其设法挽回。并对魏忠贤说道;‘赵南星,高攀龙等,均是东林邪党,篡政谋权,架空皇上,诬陷大臣。如果不除东林,阿翁与我等均死无葬身之地。’崔呈秀跪拜魏忠贤,愿为义子。并出了许多馊主意,设法除去东林。魏忠贤正在痛恨东林党与已作对,与崔呈秀一拍即合,相见恨晚。于是便安排奸党李恒茂为崔呈秀喊冤,魏忠贤假传圣旨将崔呈秀官复原职。这崔呈秀一有了说话的机会,就按照与魏忠贤商量的,大力推荐在野奸党张鹤鸣,王永光等。请来了狗头军师冯铨,帮着魏忠贤出主意。用徐大化当笔杆子,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大逞歪才,开始对东林党大加反击。
    天启皇帝不但爱玩,而且喜欢木匠活。一做起活来,吃饭睡觉都顾不得了,其技艺较古之鲁班,毫不逊色。魏忠贤平时专拿一些小事请皇上批阅,而且照章办事,一毫不差。天启皇帝对他十分信任,认为他是少有的忠臣。天启皇帝将心思不用在朝政上而是用在闲事上,当他正忙着的时候,魏忠贤就会将主要的奏折送了过来,假做请示。天启皇帝嫌烦,就说;‘朕已知道了,你们拿下去办吧。’这些里面往往就是陷害东林的主要批阅。
    魏忠贤与客氏将皇帝玩弄于股掌之上,惹翻了正宫皇后张娘娘。若知张娘娘是何等人物?且容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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