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古老的村庄,记得小时候,我对它还是一无所知;只觉得,自己的家就在哪里。
每年的过年时段,是村庄一年中最为热闹的日子。而各家各户在屋中挂起的列有诸位祖宗的“轴”,更是成了家乡过年期间的一道特殊风景。我在小的时候,就觉得它们是那么的新鲜;感觉有了它,大年的味道显得更浓了!
只是那时候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在大年初一的那天早晨,我们同姓间的各家各户要相互串门到对方家中的“轴”前去磕头。后来,我也注意到了,每家轴上最上方的那位祖先的名字其实都是一样的。我随之也终于明白,村庄里我们同姓之间的这么多的人,大家却有着一位共同的祖先。同时我又明白了,为什么我们平时看似毫不相干的各家各户彼此间却又要论一下辈分;为什么有的小孩子的辈份比某些大人的还要高。
再长大一点,我也终于听到了那首在大江南北流传已久的民谣:
问我祖先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
祖先故居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鸹窝。
以及民谣背后那个流传以久的传说:
在元末明初的时候,由于连年战乱,致使中原地带人烟荒芜,但当时的山西地区却由于远离战火而显得相对的人迹稠密。于是皇帝朱元璋便下诏,令山西地方的居民内迁。可当地的居民谁愿意离开世代居住的故土呢?一时之间,朝廷的政令竟难以得到落实。正当朱元璋为此事烦恼之时,他手下的一个大臣却想出了妙计。
洪洞县当时也在迁民之列。那里有一处非常显眼的景观,就是那棵如今令许多人都耳熟能详的大槐树;大槐树上,还有一个个的老鸹窝。
突然有一天,朝廷的政令又来了,说如今朝廷有令要迁民,如果愿意迁走的,就呆在家中别动;若不愿意迁走,就到那棵大槐树的底下集合……一时间,许多人蜂拥而至;大槐树下顿时便聚集了许许多多的人,这些不愿意迁移的人在槐树底下集合之后,突然间却从四面八方围来了一队队手持刀枪的官兵,将众人团团围了起来。此时,朝廷的官员却又宣布了一个新的命令:凡是聚集到大槐树底下的人,一律迁走!一时间,聚集在此的乡民们一个个被官兵绑住了手脚;之后,他们便被官兵押送着一步步的离开了家乡。众乡民无奈之下,几步一回首;最后,当他们再看向自己的家乡时,已只能看到那棵高高的大槐树,以及树上的老鸹窝了。
多少悲凉的传说,如今听起来,依然会被当时那些被强迫迁移的人们哪种无奈的心情所感染。传说在迁移的途中,为了防止他们逃跑,那些人的双手一直被反绑着。有的人要大小便了,便要求押送的官兵给他暂时的解开双手。只是如今,在家乡也确实有这样的一个风俗:将要到厕所大小便的事情称之为“解手”。大家都说这种说法就是从古时迁民的时候流传过来的。
这是传说;史料中也有关于那次迁民的记载:
在洪洞县的境内,有一座广济寺;广济寺的旁边,有一棵汉代古槐——也就是那棵大槐树。广济寺地处通衢大道,庙宇巍峨、香火旺盛!朝廷要迁民,便在广济寺设局驻员,给移民发放“迁移勘合”及“凭照川资”。山西地方的居民在接到朝廷的迁民命令后,无奈之下只好在每年的秋天到广济寺去进行“移民登记”,随后在官兵的押送下由此起程,从此天各一方。
正所谓离别之处话离别,断肠人送断肠人。移民们告别故土,欲走还却;他们泪眼模糊,频频回首,凝望着那已经开始离别的家乡,凝望着那棵高大的古槐。晚秋时节,槐叶凋落,枝间的老鸹窝显得十分醒目;栖息在树杈间的老鸹也在不断的发出着“声声哀鸣” ……他们渐渐的离家乡远去了,最后,再回首!已只能看见那离别处的大槐树,还有树上一那个个的老鸹窝了。
大槐树、老鸹窝,也便成了移民们最后挥之不去的记忆。“问我祖先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祖先故居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鸹窝。”也就成了移民们到达远方新居之后长久的心声了。
不管移民的过程如何,那时候,我们的祖先便在移民之列,他随着移民的队伍一直来到了我们如今的家乡。虽然如今的家乡在我们的心中早已经是理所当然的“老家”了,但它当时对“老祖先”来说,却是一片新的生活的土地啊!
那时候,是在明代的洪武初年。从此,古老的村庄就一直默默的陪伴着岁月,岁月流逝了,“老祖先”的子孙也越来越多了。
如今,村庄里逐年更新的景象已屏蔽了古老的村庄数百年来历经风雨洗刷后所留下的历史沧桑。它坐落在这里已经几百年了!只是历经了几百年岁月的它,也一定会给我们留下许多“奇妙”的想象空间吧!
首先我想,在老祖先“头几代”的后代中,也许有这么弟兄几个:他们在同一座房子中睡觉,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又共同叫着自己的父亲、母亲;但是几百年过去了,他们各自却都又有了许多的后代,只是大家却已形同毫不相干的一家人与另一家人了。假如很久以前那同吃同住的亲密兄弟能事先得知这一切,不知道他们的心中会是什么滋味!或许这就是岁月的双手注定要勾勒出来的情景吧!
“老祖先”来的时候,不还是古代社会吗?那么古代时我们的那些祖宗们也应该是穿着长袍,束着长发吧。因为我们看电视的时候,看到古装剧中的人都是那般的装束的。而且剧中人在那样的装扮下都是显得那样的潇洒。但恐怕祖先们都不会有那般的潇洒吧,因为电视中的人物往往都会显得那样的富裕!
后来不是又时兴剃发,留辫子了吗?不知道当时村庄里的人们是如何的应对这一变化的。突然要改变那自古以来的发型习俗,而且改变之后的又是那样丑陋的发型,我想这不应该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吧!但也许当时村庄中的人们在无奈之下还真的就这么想了:哎!既然现在又时兴这种发型了,那就剃吧;虽然丑了点,但不是兴啥啥就不丑吗?在村中有些前辈留下的画像中,就能看到他们那清代人的装扮:头上戴着清代时流行的帽子,而脑后不用说就一定留有长长的“辫子”了。
在那些古装电视剧中,还会经常看到那些名列三甲之后的学子们那极度的喜悦之状,但在我们村庄的历史中,却没有出现过什么举人、进士;只出现过一位秀才;而且在村庄几百年的历史中,只此一个。听说“秀才”不但写得一手好字,而且为人正直。
这一切,都是家乡的历史往事了。这些久远的往事,如今也不大听得到家乡人再去谈论起它们了。也许在如今的时代中,它们显得太久远了,久远得就好像它们在家乡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似的!我每当想像起家乡的这些历史情景时,往往也会觉得他们在历史的时空中显得是那么的苍茫!历史中的村庄,已经不知道该到哪里再去寻找它的踪影了。其实,不要说是很久以前,即便是它在我们儿时给我们留下的印象,如今回想起来,感觉也是那么的苍茫!因为如今,一切都又有了新的变化。
记忆中,那时候村庄里的街道也和如今一样的清静,只是那时候面对的却是一街的黄土。下雨了,街道上便变得泥泞不堪!街道的两旁,就是那蓝转蓝瓦的房子;其间还夹杂着一些土坯墙的“老房”。
在那平静的街道中,有一天,又走来了那个卖油郎,他用那粗沉而响亮的声音喊了起来:“灌酱油,打醋喔,灌起酱油打醋喔。”叫卖声的腔调充满着特殊的韵味!还有那春天里卖小鸡的。每当春季到来的时候,他们就会用自行车带上两个大竹篓来到村庄的街道中。“卖小鸡喽”那响亮的叫卖声腔调也是那样的别有韵味。母亲也买了一些带回家,我就在小鸡们的旁边看着它们聚在一起啄着那用水浸过的小米粒,感觉也是那样的新鲜。到了夏天,卖冰棍的就又走到街道中来了。他们也大声的吆喝着:“冰糕,雪糕。”只是吆喝的腔调却一般,不如那卖油郎与卖小鸡的那般别有声韵。我们于是把家中大人们喝剩下的啤酒瓶拿了出来,跑到街上换雪糕吃。一个瓶子换雪糕的话只能换一块;如果是冰糕,则能换上两块。
不知道这些叫卖声在今日的村庄中还能否能得到,也许,它也像村庄中许多其它的事物一样,已经消失在村庄历史的天空下了吧!只是想起它们,又会想起我们的童年,还有童年时村庄中那一条条古朴的街道。
小时候,在那平静的村庄中,一件非常平常的事物也总能引起我们高昂的兴致。有人要建房子了,他们请来了打夯的师傅,在那挖好的地基上开始打夯。我们一群小孩子就围在一旁观看,看着那位师傅将汽夯一下又一下的提起;汽夯发出着“嘣、嘣”的声响,在地基上一下又一下的弹跳着。在我们的眼中,仿佛那也算是一种很稀罕的事物。
也是在小时候,记忆中,每到夕阳西下的傍晚时分,村庄四处就会升起缕缕的炊烟。只是如今再想起那炊烟,想着它们袅袅的升上天空,感觉它们就好像又与那天地间远古的气息紧密的融合在一起了。是啊!很久以前的村庄,它每日都会与那一道道的炊烟相伴吧。每当我与小伙伴们走到田野间,还总能听到各种各样的鸟的叫声。如今,这鸟儿的叫声也显得是那样的稀有了。再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感觉那就好像是从久远的历史中传来的声音。是啊!在遥远的历史中,也会有那么多的鸟儿在一块共同欢快的叫着的!
也是在小时候,在那有月光照亮的夜晚,我们一群小孩子聚集在村庄的某一个角落里,在那里兴致勃勃的讲着我们看过的电视剧,唱着我们熟悉的歌,时而又屏息静气的听着那古老的故事、神秘的传说。有人在那里娓娓讲来,我们就围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故事很老了,故事很神秘!只是我们却不知道这与我们朝夕相伴的村庄,它其实也是那样的古老!
就这样,岁月悠久的村庄,数百年来,它就一直默默的座落在那里。从古时至今时,它就静静的面对着每一个平凡的日出与日落,历经着一年又一年平淡的花开与花谢。悠久岁月中的每一年,它又迎接着四季中吹过的风,迎接着春天那珍贵的雨,迎接着冬天里那兆丰年的雪。
然而,古老的村庄,它却并没有像一个人,一件东西那样在岁月的流逝中而渐渐的褪色,失去光泽,相反,它却显得愈发的多姿多彩了!
岁月的春风也终于拂过了这座小小的村庄。古老的村庄,在我们这一代人的生活中,它仿佛就是迎来了生命中的春天一般,终于焕发出了勃勃的生机。
如今,一座座平地而起的漂亮楼房早已淹没了这个村庄多年以前留给我的记忆,使它多年以前的景象随着岁月前进的步伐在我的脑海中变得愈加的模糊了。从悠久的历史中一路走来,也许乡村它就应该是诸多落后的情景交杂在一起,也已经成为了人们心目中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概念了吧!但古老的村庄,时至今日也终于向人们证明了这样一点:乡村中其时也可以有漂亮的楼房、平坦的柏油路与别致的小汽车。
只是古老的村庄,在中原大地星罗棋布的村落群中,它又是显得那样的平凡;在这平凡的村子中,我们的祖先,祖先们的后代,就在这里代代相传。
古老的村庄,它就像是一幅平凡的画,一首平凡的诗,但在平淡的诗情画意中,却也有着“道不完”的人世间的温馨与沧桑!
古老的村庄,它就像是一首平常的歌,但在平缓的节奏中,它又唱出了许多人世间的悲欢与离合!
古老的村庄,它更像是一本普通的书,但在朴实的文字间,又会写着多少历史天空下世事的变迁!
古老的村庄,它褪去了沧桑历史的外衣,它披上了岁月赋予它的新装,只是如今还能从它的身上听到那古老的歌谣、古老的传说吗?还有那秋风中落叶片片的大槐树,还有大槐树上那令多少人难以忘却的老鸹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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