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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埋头在4.16的梦靥里
一场噩梦,灰暗代替了光明;正面翻向了反面……在风云变幻中,默默地守护着“心不思异、行不逾矩”那条恒定不变的底线……,
第2.1节.拐点
4.16像一场噩梦,是我人生路上的一个拐点。就像正在爬坡上行中,被一次突如其来的“8级地震”甩下了万丈深渊。接踵而来的是,财政局办公室的工作和企业财务股负责人的身份,分别被一位从“社教”前线回来的转业军人和刚甄别出来的一名乡干部所取代。与此同时,县委组织部回收了已经发到县政府党组,但未来得及宣布的《关于莫异矩同志任职的通知》。此前县委常委会讨论同意由我担任县财政局副局长(同时讨论通过的,还有王爵一任财贸办公室副主任、冉光厚任公安局副局长)的事彻底告吹了。从此进入了“只能埋头干,不可随心语”的漫长岁月,默默地充当着“阶级斗争新动向”的“活靶子”和“反面教材”,被批判、示众成了“家常便饭”。
作为发动文化大革命的“引子”,1965年冬天,北京开始在各大报刊和电台上,长篇累牍地批判邓拓的《燕山夜话》和邓拓、吴含、廖沫沙的《三家村杂记》(《燕山夜话》是一本杂文集。作者马南邨(本名邓拓,马南邨乃其笔名),自1961年起在《北京晚报》的《燕山夜话》专栏陆续发表杂文,后汇为五集出版。“三家村札记”是1961年9月中共北京市委机关刊物《前线》杂志为丰富刊物内容、活跃气氛、提高质量而开辟的一个专栏。《燕山夜话》和“三家村札记”在文革初被姚文元、关锋等人批判成“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大毒草”,成为“文革”序幕中的标志性事件)。四川接着就批判张黎群的《巴山漫话》和《夜谈》(《巴山漫话》、《夜谈》是60年代初期《成都晚报》和《重庆日报》上开辟的两个专栏,由时任中共中央西南局办公室副主任张黎群撰稿。文革初期被批判为“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大毒草”)。火药味十足,被指是“射向党的暗箭”,是“资产级黑线的典型代表 ……”。这时县政府机关大院里的“左”派们也更加趾高气扬起来,摇头晃脑地说:“不信苍溪就没有资产阶级黑线的代表人物”。揣想他们料定我每天晚上下班后(那时晚上下班时间是10点钟)总要再留在办公室里读读写写,一定写有不少“反党反社会主义”的“毒草”。一天晚上我正在伏案看书,一伙人突然冲到面前,恶狠狠地吼道:“把钥匙交出来!”,话音刚落,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动手动脚地从我身上把钥匙夺了过去。那个年代“打、砸、抢、抄、抓”是一种常态,“抄”就是抄家,可我那时与几位同事同居一室,除了几件打满补丁的换洗衣裳和一套用了多年的被褥之外,是名副其实的“一无所有”,便只能享受这被“抄办公桌”的“待遇”了!前后就那么十来分钟,用他们的话说:“经过紧张的战斗终于把隐藏在苍溪的黑线人物抓了出来!”,“取名《灯下琐记》的这6本厚厚的日记,就是‘铁证如山’的‘罪证’!”他们如获至宝,得意地宣称:“不用看内容,只凭这‘灯下’二字,就可断定与北京的《夜话》、四川的《夜谈》是一路货色!”。事不过夜,当下就召开紧急会议,决定成立由九个“大笔杆子”组成的大批判小组,“以阶级斗争理论为武器,对《灯下琐记》进行全面地、系统地、深入地、彻底地剖析和批判”。从次日起,每天一组大字报,渐渐地贴满了县政府机关食堂、会议室和各个办公室外面的所有通道。而每一组大字报贴出以后,都要被勒令到现场去“交待”和接受批斗—逼着要你讲出所谓“犯罪”的经过和动机。即使被迫违心地承认“犯罪”,也依然会劈头盖脑地给加上“避重就轻”、“企图蒙混过关”以及“继续坚持反动立场企图与人民群众对抗到底”等种种新的“罪行”……就连看了《枯木逢春》那部电影所写的观后感中一句:“谁不觉得毛主席英明伟大?”也要叫“交待”故意否定和质疑“毛主席英明伟大”的滔天罪行!我实在忍不住了,略带解释地说:“那个问话号是以反问的方式加重语气,达到更加肯定毛主席英明伟大的效果……”话还没完,“只准老实交待,不准抗拒狡辩”的口号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只有在那时才能真正感受到“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奈和“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的滋味!“福无双降,祸不单行”,在被批斗“反党反社会主义”滔天“罪行”的同时,又有“革命群众”揭发在掌管财政局公章期间,未经领导批准,写介绍信到陵江镇去与地主、叛徒的女儿李泽谷办理了婚姻登记手续,构成了“名符其实”的“盗盖”公章罪。而这事本来是向局长伍定西报告过并且同意了的。但在一帮“义愤填膺”的乌合之众面前,一向独断专行的“伍老板”也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吞吞吐吐地说:“没有印象了”、“记不清楚了”!那个年代“革命群众”就是“真理”,以“革命”的名义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便伍定西如实地说是他同意了的,除了落得一个“包庇坏人”的罪名以外,丝毫也改变不了既定的“盗盖公章”性质。因此,一身“三罪”(原罪1宗: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现行罪2宗:1.以写反动日记的方式反党反社会主义,2.盗盖公章。)交替批斗,更丰富了“打倒”、“打倒”、“再踏上一只脚,叫他永世不得翻身”的内容。就这样经过6个多月夜以继日的轮番“轰炸”,时间蹒跚地进入到1966年的5.16以后,文化大革命的号角已经吹遍全国城乡,斗争的主要矛头也随之转向各级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县政府机关里的“左左派”恍惚在一夜之间又变身为硬梆梆响当当的造反派,光顾我的次数渐渐地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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