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四岁那年离家去了毛坦厂读高中,那时正是秋天,不久,绵密的秋意便触目皆是了。对于秋天,我是不喜的,她没有春光的烂漫,没有夏日的热烈,也少了冬气的狂狷,然而我又不得不聆听秋姨娘的自哀自叹,以期冬日的到来。天可怜见,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可她又像于心不忍似的,为大地换上了孝服来祭奠已逝的秋天。然而在我心中却充满了狂喜,学校外面是白茫茫的群山,校园里却有劲拔的雪松,朱红的凉亭、画廊也镶上了银边,在雪的世界里,一切都是那么耀眼。
可渐渐地这狂喜又变成了焦虑,冬天总会逝去的吧?“良辰美景奈何天”感叹的是春之易逝,然而对于我冬的魅力又何曾弱于春呢?我拿着相机到处拍照,我固执地要把春留下来。
打开抽屉,找出至今仍珍藏的题有“毛坦厂雪景”的照片,耳边似有沙沙的踏雪声。然而我又不自觉地翻看起其它照片来,流年里,我迷失了方向。我还会去倾心地感受生活中的雪意吗?
生活之于我,已是一团糨糊,但我也曾自信地笑称自己为“捣糨糊”,江湖生涯里讨生活拼搏是不二法门,我为前程而奋斗,考证——证书是生活的通行证。闲暇之余,酒吧、迪吧是我的归所,宣泄——宣泄生活的压抑。路边乞讨的婆婆退出了我的视线,对人世我似乎已是不仁。秋风秋雨里我比秋更惹人生厌。生活的细处我是不能领略的了,生活的情趣更为我所不能懂得。为了丰硕的果实,我把绿叶撵下枝头;为了有个百毒不侵之身,我把无关前程的一切扫地出门……我何时才能重归故地——那个令我魂浅梦萦的毛坦厂?
此时的心境绝不容许我去玷污她,我也久久不敢回去。听旧日的朋友说,毛坦厂中学的升学率已节节攀升,仅去年高考达本科线的竟已达一千余人!我似乎该为母校而高兴,天道不爽,付出总有回报。在人生的秤杆上,前途是砝码。在实用主义的大旗下,又有谁肯去衡量一下得失呢?
踏着春雪,耳边又凑起了动听的跫音。佛家能纳,我不懂它的深意,但据我的理解生活的广度也多在这“纳”字上,多一些情趣,多一些对生活的体悟。我想,会是在冬天,我将重游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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