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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 牛

时间:2006/8/25 作者: 阵雁惊寒 热度: 77617

   

 

在我出生哪年,老爸都已经52岁了。当时在农村有个风俗,“老来得子”那是一件大喜事,亲朋好友的都得好好庆祝一番。老爸老妈为了撑面子,把一年到头全家生活的那点“指性”———家里唯一的一口大肥猪给杀了,这才让大家乐呵了一场。

喝也喝了,乐也乐了,可是没看到我们家喜庆在哪。其实我们家既不缺儿子,也不少姑娘。在我身上还有两个哥哥、三个姐姐。孩子一多,日子本来就过得很“累”(穷),再这么一折腾,日子过得也就更加艰难了。

为了让家里日子过得好一点,老爸一年到头,像个永不停歇的老黄牛。在生产队里,谁都没有他挣的工分多,可是到了“分红”的时候,除了口粮之外,根本就分不到一分钱。

在我两、三岁时,因为家里困难吃不上穿不上,又加上长年累月的劳累,老爸得了黄疸性肝炎。老爸不能干活了,家里就失去了主要劳动力,那段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大约过了一、两年,虽然老爸病情有了些缓解,但再也干不了重体力活了,生产队为了照顾老爸的身体,就让他去马号当了饲养员。

有一天,我去邻居家和小柏一起玩,一不小心把人家的“小鸡啄米”玩具给弄坏了。在当年,那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因此,我和小柏俩互相撕打得遍体鳞伤。傍晚回家,这件事被老爸知道了,他先是把我打了一顿,然后又拿了几个鸡蛋去小柏家赔不是。我记得,那是老爸第一次打我,当时把我委屈的哭个没完没了。等老妈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来,我不吃饭,老爸也不吃饭。就看他低着头,“吧嗒,吧嗒”的一个劲抽着闷烟,而且眼睛还有点湿润。我哭,是因为我委屈,因为玩具是我们俩弄坏的。老爸眼睛湿润,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因为打了我他自己心疼?或许是怨恨自己没能耐给孩子买玩具?或许----

一直沉默到太阳落山,干活的牲畜该回来了,老爸饭也没吃就去喂牲口。在临走时,他向老妈要了一把篦子。

第二天早上,老爸从马号回来时手里拿了一把牛毛。吃完早饭,又把我家的老公鸡给杀了。当时,我不知道老爸想要干什么,正在纳闷,就看见老爸把我“摔泥炮”的黄泥搬了出来,和那些牛毛放在一起,像揉面一样反复的揉着。我在旁边就问:“爸!你要干啥呀?”老爸说:“给你做个大黄牛,保证比‘小鸡啄米’还好呢!”

大约用了一上午时间,一个活脱脱的大黄牛就做好了。这时,我才知道杀鸡是为了什么。原来在大公鸡的腿上有个“后蹬”,“后蹬”是个象牛角形状的硬壳,正好做邙牛角。老爸在中午去马号时告诉我,在泥牛没有干透之前,千万不要乱动。

等他走后我仔细一端详,这头大黄牛做得真是绝了。那牛角和真的一模一样;那牛眼睛是用衣服扣做的,大大的黑眼睛格外传神;那头牛的四只蹄子,每瓣都是用指甲镶嵌的;那骨架、那肌肉、那毛色、那神形,简直就是一幅拉犁的姿态。

因为有了这头泥牛,我就守在家里,那也不去玩。小伙伴们来找我,我就当着他们面显摆:这是老爸给我做的,你们看像不像?

没等泥牛干透,我就听到生产队里的大喇叭说:老爸破坏了“抓革命促生产”,还要扣他100工分。后来听老爸对老妈讲,为了给我做这头黄牛,老爸用篦子在几个牛的身上梳了半宿,才弄到这么一把牛毛。在他梳牛毛的时候,被其他的两个饲养员看到了,他们就当着队长汇报说:老爸不让干了一天活的老牛歇着,整整梳了一个晚上。后来还听说,那两个人经常往家里偷喂牛的饲料,他们还让老爸也偷。因为老爸一生为人厚道,从来不沾公家的便宜,所以就没有偷。这件事不知道队长怎么就知道了,就扣了那两个饲养员的工分。这两个人就以为是老爸告发的,把仇都记在老爸的身上。那年月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打更的睡觉,喂牛的偷料。”见怪不怪,不偷白不偷,你不偷,人家当然要怀疑你告密了。

因为老爸是个老共产党员,在十里八村的有个好名声、好人品。大队书记给讲情,小队里有头有脸的人也给讲情,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这头泥牛,我一直玩到上高中也没舍得扔掉。那年秋天,老爸得了癌症一病不起,不久就离开了人世。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每当我看见这头泥牛时,就会想起了疼我惯我的老爸。一想起这些,心里就象刀绞一样的难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精神折磨,就偷偷地背着家人,把泥牛埋在了老爸的坟里,希望它永远陪伴着老爸。在回来的路上,我总是忍不住地掉泪。那天,我既没有上学,也没有吃下一口饭。

老爸去世已经28年了,每当我起老爸时,就会想起那头活灵活现的泥牛。我一直确信,那头有灵性的泥牛,一定会在哪边陪在老爸身边,陪着老爸解闷取乐,陪着老爸游山玩水,陪着老爸悠闲的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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