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自诩自己是可以待在文学的世界里的。如果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他叫做赫尔曼·黑塞的话,或许我还可以这么沾沾自喜的生活下去,并且从来都不会有这一项认知:有一天,在某个莫名其妙的时刻,甚至不知道在哪一个奇怪的地点,我竟然无法进入文学的门里分毫。
而事实上,“文学”二字本身就是一个大大的词,虽然它的度量很大,可以包罗万象,它甚至允许每一个人在它的内里自由进出,肆意挥洒。可是这并不代表每一个进入它的人都能够保持冷静自持的态度,或许这句话说得有一些绝对,总归来说,我不知道对于别人,所谓的“文学的世界”是一种怎样的状态,但于我来说,至少在近阶段以来,我愈发的觉得自己仅仅是在文学的入门方面,都表现得是是如此的浅薄、无知、甚至贫乏。那“世界”二字更像是五星级大酒店门前大大的金字招牌,在阳光的折射下,更加的显示了我的渺小。对于它,那是一种连想象都觉得非常羞涩的伟大。
以前,总觉得略微读读两三本人物传记或者史书,偶尔写一两句伤春悲秋的诗歌,便可以以一种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狂傲态度的文人自居,如若不可,只要我能够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还是能够成为一个“写字的人”,或许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至少还能够感动自己,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总是能够发现我写的那些我为之欣喜的叫做文字的东西,是如此的苍白、无力。我甚至连自己都不能够说服了。翻看那些内容,我可笑的感觉到它们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妪在无病呻吟,诉说着连自己不能明白的疼痛,亦或许本来存在着疼痛,只是它选错了发泄的方式,捡拾起来不仅不是同情,相反更多的是一种自我厌弃。
木心先生说:“他看书,是看书中的那个人,而不是主义。”
从加西亚·马尔克斯到赫尔曼·黑塞再到村上春树,甚至还有帕特里克·莫里亚诺,我从来都是抱着一种听故事的态度在看他们笔尖的流动,我以为从他们身上,我能够看到的不仅仅是那个人,最多的还是故事的表述,故事至少能够穿透一个人的内心,你能看出他的心理活动,你知道他此时此刻的想法。但是整篇下来,我能够发觉不过是有大片大片的光打下来,但是却没有一条方向明确的路。我终于能够体会木心先生说法的微妙之处。他们或许在说一些故事,这些故事是否真实也没有人会去探究,这是不重要的,我们只要明白他们总是通过这些故事来体现一些从他们的角度看来的实物纯粹的本质就行了。他们是讲故事的人,但是从一开始就抱着听故事的态度,我想我永远都找不到那个人,找不到自己的内心。
我花了整整八个小时的时间来阅读黑塞,但是他的巨著也不过只能够读到一个序言而已。在平常的时候,我能够用这些时间通读一本游记或者心灵鸡汤,合上书本的时候,便可以用来说教,说给自己听能够用来回忆生活;说给别人听,能够获得一两个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赞。但是在黑塞这里,这是行不通的。合上面前的这本书,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读了30页的书这一个还算比较清晰的数字。后来我才察觉我用了八个小时的时间来探究荒芜、探究那个叫做荒原狼的男人严重的世界。但是能够用言语说得清楚的没剩下什么,只能这样告诉自己,比平常稍微多认识了几个汉字,不然,我以为我只是看了几万汉字的排列组合。
这种瞬间无知的感觉让我回想起了几年前打工的时光,在广州闷热的天气里,我一个人躺在只有几平米只有自己的小屋子里,盯着不断摇头的风扇,蓦然生出了几分孤寂之感,拿出随身携带的《百年孤独》,当时那本书带了很久,但一直都不敢翻阅。此时此景,还是忍不住用它来打发无聊的时间。不过从翻开的第一页起,便再也放不下,在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从每天晚上的八点开始到十二点为止,一定是《百年孤独》时间,在那一个月里,不论是记日记还是随意的写一些小段落,都会与它有关,但一个月的时间过去,看完最后一个字以后,直到现在都再也没有翻起过。加西亚·马尔克斯不愧是一个文学巨匠,他总是能够用自己或轻微或深邃的笔触感动并震撼一些人,我完全被他打败了。
我到现在都在问自己《百年孤独》到底说的是什么,一个家族的变迁还是仅仅是布恩蒂亚对这个世界的探索,并最终体会到“人生来是孤独的。”,他说:“所有人都显得很寂寞,用自己的方式想尽办法派遣寂寞,事实上仍是延续自己的寂寞。寂寞是造化对群居者的诅咒,孤独才是寂寞的唯一出口。”这或许是唯一的中心,再也没有其他,或者加西亚·马尔克斯在这本书里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留给我们大片的想象空间而已。
我想要了解一些什么,关于《百年孤独》,关于加西亚·马尔克斯,但是没办法探究,因为没有任何的基础,他的世界,他想要描绘的蓝图对于我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即使当时的我也是出于一种孤独的状态,可能因为是个体方面的孤独,所以一直无法体会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那种表述里暗含的感情,后来的时间里,看到《霍乱时期的爱情》以及他的小短文《流光似水》,茫然混沌的触觉里才有轻微的清明。
用一个晚上的时间阅读了《挪威的森林》,喜欢上了村上春树。后来无意间再读到他的《天黑以后》,却不再那么轻松,几乎用掉一个星期的所有空闲,才稍微记住这个仅仅发生在晚间十二点到凌晨六点七个时辰之间的故事,记住若无其事背后掩藏的“恶”;现在几乎没有心情再探寻《且听风吟》《1Q84》了,一直觉得是因为个人的耐力不够,或许还需要安静的环境,恰当的氛围以及适宜的心态才能对那个未知的世界勾勒一二,事实情况却并非如此,在文坛里光辉夺目的渡边淳一、川端康成、李碧华、张爱玲这些会说故事、拼接时代的人也曾经在耳边低喃,也有过不睡觉、不吃饭的时候,只是为了看一出莎士比亚,但现在发现那句“你莎士比亚看多了吧”明明不相称的话在这里还真是受用。
蒋方舟在《身为读者的谦虚》中引用赫尔曼·黑塞的《荒原狼》说道:“因为我跟你一样。因为我也和你一样孤独,和你一样不能热爱生活,不能爱人,不能爱我自己,我不能严肃认真地对待生活,对待别人和自己。世上总有几个这样的人,他们对生活要求很高,对自己的愚蠢和粗野又不甘心。”她的体会是,这让她看到了一个她未曾发现过的自己。同时还意识到,读书的目的不是为了求异,而是为了求同,她说她的幼稚和自大轰然倒塌,回归到一个读者的谦虚。
读者的谦虚,这个词说得很好,作为一个作家,对自己永远能够保持清醒的认识,她的这种心态是值得学习的;作为一个读者,这已经不能仅仅保留在肤浅的清醒认识方面,要把这一要义留在心中时刻的要求自己,才能真正的从书中获益,不但看到别人,还能发现自己。
不过于我来说,我想我不仅要回归到读者的谦虚,更要回归读者的起跑线上开始努力,不管是村上春树,还是赫尔曼·黑塞,亦或是帕特里克·莫里亚诺,他们无一例外地让我直面一个尽管我非常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我作为读者,对于文学的贫乏。
文学的世界博大精深,可能穷极一生,也不过只能达到入门的水平,不是说认识的汉字多、阅读的书籍丰富就能妄加评断,它体现的是作为文人的修养、文化独有的传道精神。
我想从“文学的贫乏”到“文学的世界”进行过渡,我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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