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正望着窗口发呆,一种奇怪的声音惊扰了我。
那是怎样一种声音啊!苍老,低沉,像是在歌唱,又像是在呢喃,嘶哑的颤音却充满了快乐。
放晚学后,我走过那片空地,发现了声音的来源——那有一个老女人,依然在忙碌着。她把杂草一根一根地拔除,露出了温润的土地,再用双手拍平,然后,躺在坚实的土地上,用她那苍老嘶哑的嗓音,歌唱。
她是个疯子,听同事说,她犯起病来是会打人的,我也曾亲眼见过她癫狂地满街乱跑。
而此时的她如此的平和,宁静。如同一尊放倒的雕塑,仰望长天,没有一丝迷乱的气息。时而抓一把黄土,向上扬去,任她飘洒在身上,脸上。她满意的轻声咕咕笑了。
是什么让她平静下来的,一定是她身下这坚实的土地吧!
看着看着,我忽然觉得脚下的土地有一股湿热的气息向我身上涌来。我有一种很强的欲望,想同她一样,躺在这土地上,倾听它的呼吸,拥抱它,亲吻它,用手,用脚,用脸,去触摸它,用自己的每一寸肌肤,去感觉它的温暖与安详。放纵每一根神经,只静静的躺着,让自己的肌体慢慢的分解,融化,消失,和它融为一体。
哦,土地。我会回来的。终有一天,我会回到你的怀中,我的皮肤,肌肉,血液,骨骼,身体每一个小小的部分,都会和你融合,到那时,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再也不能区分彼此,我们会及其及其精细入微的混合。再华丽的服饰,再崇高的荣誉,于你,又有什么用,你所能容纳的,只有我,我的人,我的心,其他的,都不能与你融合。
人啊,与这土地又有什么区别?可是,这些由细胞构成的生物却始终觉得自己很聪明。其实,一个细胞就是一粒土,一粒尘。大自然是位天才的艺术家,他偶然的杰作,便使一些本平凡的微尘聚集在一起,平凡的尘土就有了一些奇怪的形状,活蹦乱跳起来。而微尘之间的粘性却似乎并不牢固,过不了多久,那些形状就会坍塌,再次变为无数灰尘,回归土地。
我忽然羡慕起那个躺在地上的疯女人,她可以肆无顾忌的去唱,去跳,去笑,累了,就躺在那里。而我呢,自命清高,自视健康,正常的人,真的健康,正常吗?拘束太多,压力太大,为了迎合世俗的喧嚣,去做自己讨厌的事,说自己都莫名其妙的话,把自己牢牢的捆缚于樊笼之中,在自己的心之外还要生生加上一层硬硬的壳,透不过气来,可崩溃的边缘,也不敢朝天大吼一声!
土地啊,你既赋予了我形状,思维,也应把你坚忍与平实的性格赋予我,我来自于你,还要回归与你,中间有形状的过程只不过是短暂的一瞬,终有一天,我会躺在温暖的墓穴中,等待自己慢慢溶解,和你融为一体。
既然现在不能和你融合,那我选择和你最接近的位置,让心归于平凡,只有这样,我的身体与你融合时,才能最无间,最细密。
我看到,那个疯女人躺在那,竟然睡着了,夕阳照在她的脸上,使她圣洁如一位光辉灿烂的女神。
我轻轻的离开,沐浴着五彩的暮色,心中十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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