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稀觉得，我是一只鸟。一只飞翔在自己世界的鸟！

                                                   （一）
    南国夏的今夜，雨丝如织，敲击着青瓦和窗棂。
    雀舌尖尖在杯中沉浮、释放，幽幽清香弥漫，把我带入恍若前世的幻境！
    我不知道我从什么地方来，我在无垠的天空飞翔着，飞越海洋，穿过山岗，飞过广袤的草原，飞越过荒芜的沙漠！
    在一个风清月白的夜晚，我有点累了，正好下面有一棵大树，于是绕树探察，想休憩一会。这时候，我听到一个人的吟诵声：

    月明星稀，乌雀南飞，绕树三匝，无枝可栖！
    我意识到人类存在的危险，说不准他手中就有一张劲力十足的弓呢！我冲空而起，在高处盘桓。我看见大树不远一个大胡子的北方汉子负手仰望着我。

                                                  （二）
    南国夏的今夜，雨声如泣如诉，说着一个没有开始的往事。
    我啜着酽酽的茶水，在现实与梦幻中交错。
    我怎么会是那只鸟呢！那流传了千余年的歌谣般的佳句，是给我作的么！我是谁？一只无枝可栖的鸟吗？
    可我不是乌雀，也没有往南飞啊！
    迎着烈日，顶着狂风，挺着凄雨，这只空中的精灵，为什么形单影只？
    隔万世如同作昨天！
    昔日，我和我的朋友们一块戏嘻，比翼展翅，列班翱翔，在约定成俗了的传统中，随时令而南迁北返！有一天，我知道了在遥远的西方，一个有共命鸟的地方，一个纯乐无苦的地方。我不想过原来那样的郁闷的生活，于是我开始是西行，成了离群索居的另类！

                                                （三）
    南国的夏夜，雨一阵接一阵，仿佛永远也不会停。
我续了的茶水，依然是香醇宜人。我游离于茶水和一只鸟的境界中。
    棕黄色的茶水中，一片茶叶在沉浮。别人都沉下去了，这片独特的叶子，为什么还挣扎着上升！
    我盯着水中的游弋的精灵。他不再是一片茶叶，他分明是那只鸟，一只玻璃杯盛装了的世界里，挣扎着飞翔的鸟！
    台灯发桔黄色的柔和的光，整个房间如同盛满了流动的茶水，我仿佛觉得，我就是那只飞翔的鸟，那只游弋的鸟！
    鸟、茶叶、我！
    我茫然了，我不知道倒底谁是谁！
 
                                               （四）
    南国夏的今夜，雨声一阵紧似一阵，恐怖的雷声似乎要炸破房顶，让整个世界颤抖它的怒吼下。
    一只不停飞翔着的鸟，一只屡经险恶的鸟。
    空中，有风掣、雷鸣、电闪，暴雨、酷雪。地上有恶犬、豺狼虎豹。还有人类的罗网、弓箭、枪炮！
    多少世了，没有预期的结果，而我仍然是只一直西飞的鸟！
    我想起一出戏文这样唱：
    昔日里孤雁心缭乱，一心奔寻极乐天；

    整飞了七日并七晚，两翅无力落沙滩。

    落在了沙滩遇恶犬，弱肉强食树林间；

    早知晓命丧恶犬口，悔不该远路把佛参。
    不知我是不是那只曾经后悔的孤雁？
    可现在，我到底悔不悔？
    可这一世，我不是人么？
    我不知道，我是人，还是更象一只鸟！
    是一只活在世俗中的人，还是一只飞翔在自己世界中的鸟？
    这重要么？
    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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