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麦子,二队谷,
三对四队玉黍多,
五队没搞好,
六队红薯抛满坡。
六三年涨大河,第二年全体社员在大队长的带领下大干一年,五个生产队大获丰收,这是当时编的顺口溜。五队的地挨着河滩,年年洪水泛滥种啥啥不收。南街五队不是个好生产队,这是那会儿的大队长说的。近几年村外新修了省道,镇政府也搬到了村里的“开发区”,镇政府的搬迁带动着公路两旁都开辟成了宅基地,占了五队的果园和苇子地,五队几乎没有了任何集体财产,其实早就名存实亡了。
腊月里,选吉日。队长找阴阳先生给他儿子算良辰吉日的时候,顺便问了能不能出去打工。卦辞说“利涉大川”,阴阳先生解卦说,今年虽然经济形势不好,钱不好挣,但出去受点罪,吃点苦,是能挣到钱的。去年算卦说出去不顺利,媳妇儿撵着自己出去了,最后果然没挣到钱。今年闺女要考高中了,自己必须出去了。
正月里,耍社火儿。五队的人看完了扭秧歌儿,村里的金凤凰舞蹈队儿还唱“索堡又是好风光”。
二月里,新疆还上着冻,五对的人给队长的儿子热热闹闹的办了喜事,刚过门的媳妇儿跟上了他刚做新郎的儿子。走得那天,队长给大家说,新疆一点也不远,从太原坐上火车,一明一夜就到了。过陕北荒凉之地,到了宁夏就看见了绿色;快到兰州时,地里啥庄稼也长不起来,只种着像韭菜一样的东西;再往西就是仡廊子似的铁路两旁逼仄的两列大山,那是河西走廊。到了新疆可好了,一排排杨树隔开宽阔的土地,全是机械化。那里的钱很好挣,工资很高。那里的水很好,水果很多,很甜……
三月里,有庙会。不等着听完县剧团的小落子;明天就是清明了,也不等着烧完纸,就都要走了。
这次回去,我才知道,南街五队的人去了新疆石河子农八师一五六团,队长是以前老支书的儿子,年轻时新疆当过兵。这次跟着去的,有以前纺绳的、张箩的、刨药材的……纷纷抛弃旧业;有父子同行,有夫妻携手、兄弟比肩……纷纷舍弃家园,一共三四十口人,背着铺盖卷儿,浩浩荡荡奔山西太原而去了。
南街五队走空了,我回来了,只看见半前晌日头儿在街上画出了各家屋檐的轮廓,街上一个人也没有,把我的心也走空了。仅剩下老弱病残坚守着几千年未曾发生过变化的生产方式,伺弄着菜地。老人们说,种菜的没菜吃,还得买菜,但地还要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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