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很短,短到几乎还没感觉到,就有了凉意。
让人误以为到了早春的二月。
时间就这样漫无边际的溜走,几乎留不下什么记忆。即使是一年前的地震,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已经也不再真切了。
可是,这实在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的事情,整个城市的断壁残垣不管我们愿意不愿意,总在提醒我们。
那些曾经的失去,在记忆中留下的,竟是这样的模糊的影像。
前些天和教会的姊妹开车回家,她突然感叹道:“如果不是地震,基督城还是很美的。”
其实,即使是地震,基督城在我的眼里,还是很美的。
或者说,是最美的。
只是美得有点凄婉罢了。
可这里,是我的家,一个我离不开的地方。
和国内的朋友在网上聊天,那边问:“怎么还不走?”
“往哪里走?”
“地都震了,还不赶快走?”
“不走,家在这里,心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为何这样偏执?不要任性,赶紧回来。”
我知道我的执著,可是,是不是偏执?我却不能肯定。
年轻的时候,喜欢一首诗,这诗是这样写的:“大理石塑成雕像/铜铸成钟/而我是用忠诚做成的/即使破了/碎了/我片片都是忠诚。”
这么多年了,我居然还能这样完整的记得这诗句,大概也是我的偏执吧?
一直固执的相信,总有一些感情,是值得用生命来铭记的。总有一些事物,是值得用生命来证实的,总有一些情怀,是值得用生命来捍卫的,总有一些记忆,是值得用生们来盼望的。
不然,我们的人生,就会太迷茫了。
这个给了我这一生最大的快乐和忧伤的城市,真的是我愿意用生命来守候的。
和朋友去西海岸游玩,我对Mary说:“我必须和我的心在一起,我的心在哪里,我也必须在哪里。”
活了大半辈子了,总还没有学会对自己,口是心非。
月初独自开车去北岛出差。
有人问:“你们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日子。”其实他不知道,我真正受不了的,是没有基督城的日子。
基督城,这个以上帝之子的名字命名的城市,是我不能离开的家。
那些天真的很累,在群山和旷野中独自穿行,对基督城的思念便一日日沉重,直到有一天我不堪重荷,叫起来:“我想家了。”
我想家了,我想念那个万水千山之外,满目疮痍却依旧仪态万方的城市,我想念那个狭窄却有一个切切地等我回家的人的小屋。
Winnie见了说:“想家是一种美好的事情,最好让美好的事情持续久一点”。
Peter却说:“赶一赶,应该当天可以到家的。”
Mary说:“Peter大概是想念你了。”
我不知道Peter是不是因为想念我才叫我连夜回家的,可是我知道,当回家的念头生出来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穿越群山回到了那个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第二天,六点钟就离开了Motel,长长的旅程,竟因了“回家”变得快乐无比。随着汽车音响里的音乐,荒腔走板的大声地唱着,心里的快乐,在阴霾的天空里也似乎开出一簇簇的花来。
开车离开轮渡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大雨打在车窗上,能见度不到5米。
微打电话来,问:“为什么这么着急回家呀?”
“因为我想你们了。”
是的,想念基督城,想念城里那些爱我,我爱的人们。
在深夜的山谷里,在大雨的冲刷下飞跑,感觉自己像一个超人。
偶尔,穿过沉睡的小镇,街灯寂寞的照着小镇的静谧,似乎可以听见大地轻轻的鼾声。
而在山谷里独行的感觉是孤单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群山里,我的车灯,是我唯一的同伴,远山在雨幕里,被冲刷得似乎变形了,心里孤单得好像一使劲就能挤出水来。
幸好有家的呼唤,有基督城遥远而温柔的迎候,不然,在这样的夜里,我肯定会害怕。
掠过Kaikoura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住在这里的朋友家的灯早就灭了。
我在心里轻轻地挥了挥手,忍不住就微笑起来。
是啊,多么美好的感觉啊,你在心里思想着你梦中的朋友,你的朋友或许,在梦里会遇见你。
我为自己这样的想法感动得稀里哗啦。Kaikoura小镇大路旁的街灯,突然就在我的眼里,变得华丽起来。
我像一个从深山老林里走出来的生物,突然渴望起基督城的“繁华”了。
今早和朋友去吃早餐。他们从奥克兰下来,他们经常到基督城来。
“现在简直不认得这个城市了,你走在大街上,常常想不起来,她曾经的样子。”朋友说。
是啊,这个城市失去的,不仅仅是建筑物,更是那片断的记忆。
和Peter在城里开车,他自言自语的说:“是不是该转弯了?转?不转?”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有点心酸。
街角的建筑物被拆除了,我们需要花时间,来适应这个城市的新面貌。就如近期基督城五间华人基督教会为这个城市联合举办的大型祷告会上人们祷告时所说的那样:
“天父上帝,这是你的城市,这是你的人民,求你亲自来医治这地。基督城需要重建。不仅仅需要重建我们的道路,我们的建筑,更需要重建我们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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