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有那么个地方,长着一排白杨。最是黄昏时候,斜辉洒落,倾倒满满霞光在繁茂的杨叶上,就像一幅乡村油彩缓缓铺展开来。
端坐在小凳上,越过几房矮墙,几处院落,笔直的白杨就矗立在远远的前方。此刻,天际在落日的余光中变得模糊,如同水彩的底色渐渐晕染上来,白杨的身影也逐渐契合在迷朦的暮色中…那时就觉得,白杨与黄昏的余辉才是最好的搭配。
夏日的黄昏,闪烁的金光泛在扁桃的杨叶上,光影交叠,在晦明晦暗的流光中,一抹温暖的晕圈经由杨叶荡涤出,即使隔着距离,依然让人感到亲和,甚至生出了想要立刻亲近的念头。冬日里,霞光中少了热忱,多了清冷的暖意,尽管白杨的枝叶所剩不多,却使它愈发的笔直,于是也愈发的高冷,就连周围的空气也因此带上一股凛冽的寒意。无风,却有冷气刮在脸上,脸颊冰凉,却泛着一抹兴奋的红光……
大概是自己太懒,即使爱极了那个地方,也未曾挪过一步,就那样带着朦胧的情愫,远远地,静静地陪伴着年少的时光。长大,少了空闲,多了匆忙,在不知不觉中周围渐变了模样:院落铺成了柏油路,矮墙换做了高房。只是我一直苦读于寒窗,久久遗忘了曾经留恋的那片白杨。时光散去,偶尔还会为它牵动笔下的流畅,许是那抹不明的情愫总被无意间问津,于是就忍不住,将它藏在了无人知晓的地方。
后来,那里坐落下一处学堂,当我终于走近,不再隔着几处院落,几房矮墙,依旧是黄昏,细柳换了白杨。斜柳依依,随风摇荡,日光透过浓密的枝条,在水泥道上印下几缕光影,柳条微垂,轻轻摆动,低眉顺耳的模样,好似乖顺的媳妇。试想在这片土地上,曾经驻扎了一排白杨,斜阳映染下的它们定然不会这般女子体态,应像极了挺拔的壮士,高大而倔强,冷冽却温情地守护一方。
经年之后,记忆终究变成回忆,夕阳还在,却少了余辉下的白杨。昔日的细柳壮硕了腰枝,在风中越发摇曳动人,只是无法填补我对曾经的想念,想念那时的霞光,想念黄昏下的那排白杨…也就是后来才明白,真正贪恋的竟是那种奇妙的感觉:不是和煦的日光、炙热的烈阳,仅仅是夜幕降临前的余热,淡的难以发觉,却总是在驶离了温暖的地方悄然升温。年少时被这份温暖环抱却懵懂无知,随后心潮于多彩的外界而加快了行迹的脚步,也逐步在现代生活的快节奏中淡漠了最初的情愫。可是如今奔波在更远的地方为何总要滋生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灯火辉煌下反到觉得孤独,所以格外的想念故乡的那个地方。即使没有人来人往,只是一缕霞光,再铺一排白杨,也会让人感到分在安详。
脚步远了,心却偏了方向。追逐于绚丽的梦想,本该是年少轻狂肆意挥洒,却总感觉在奋斗的路上,心头抹上一层灰暗的纱。多了份不安与害怕,多了份思念和渴望,多少个日夜回忆那个地方,竟然饱含满满的阳光。也就是走远了才渐渐懂得,在外漂泊的游子,总会牢记一个让人心安的地方,这就是一直被冷落的故乡,纵使在外繁华,心头最暖的地方依旧独属它。我的眼里没有常含泪水,只是偶尔噙着一抹淡淡的哀愁,我也没有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爱意,只对它充满了无限的依赖和眷恋。年少不止邂逅了一抹霞光,一排白杨,还有一种温情,一缕惆怅。即便昔日远去,却总是因想念它的温情,不知不觉中惆怅彷徨。似有若无,这便是淡淡的乡愁,悠远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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