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的一个冬日,我在家里呆得很郁闷,对周围的面孔感觉又是那么的乏味,便一人踽踽地往村落背后的深山里去了。
沿着曲折的山路漫步前行。路旁,枯草倒伏,收割后的稻茬大块小块地分布。脚下,潺潺的溪流或激或缓,激者但闻水声淙淙,缓则汇聚聚深深的一潭,静若处子,水面上飘浮着的落叶半天亦不曾一动;且溪流时而切断山路,时而又与山路平行,顽皮异常。此外,就是长满了茂林修竹绵延不绝的山峦。冬日里,山林失去了春夏的苍翠与喧闹,增添了秋冬的憔悴与寂寥,而我却感觉了这憔悴与寂寥的好。
正走着,忽然,在路边背阴山脚下的一眼泉水旁,我看见了一丛蓊蓊生长着的兰草。我眼前顿觉一亮,便疾步走近;更让我惊讶的是,碗口粗的一蔸兰草丛里竟然藏着十几枝鲜嫩的花蕾。那一刻,兴奋之情立即溢满了我的心间,人常说气质美如兰,我真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日邂逅一丛美丽鲜活的兰草。凝视寒风中那一枝枝精神抖擞的花蕾,我不禁遐想起了明年春天来临时那令人心旷神怡的花事;随之,我萌生了要把这一份美从空谷中带走的私念。于是,我寻来一块利石,忙乎一阵后,终于将其连根掘了起来。
兰草被栽在了我的院子里。
春天到了,花事如期来临,看着十几枝静静绽放的兰花,我满心里爱怜不已。花开的那段时日,若逢朋友来了,我都要引着他们观赏,并啧啧称赞不迭。它不像牡丹、芙蓉,有着艳丽的色彩,也不像桂树、栀子,有着触目的身躯;相形之下,它是那么地淡雅、无华,在深山里静静地开放。但愈是如此,我愈是深爱了它。
我实在没有想到,又一个春天来临的时候,我深爱着的这丛来自空谷中的幽兰非但没有开花,反倒憔悴了,原先青翠的叶片已然出现枯黄,面对这一切,我伤心至极。一位邻居瞧见了,对我说:“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它继续开花。”我听了则命其快快道来。邻居说:“很简单,何处来,何处去。”听其此言,我先是愕然,继而憬然;是的,邻居说得对,我不该凭着一己之私将其从空谷中掘回来,我怎么就不理解它不慕浮华,在寂寞中美丽生存的品性呢?美是有距离的,爱更是不可强求的啊!
我再次掘起了这丛幽兰,我要让它回到空谷中的那眼清清的泉水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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