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落的衰败如此安详

这是2004年的3月13日，一个平常不过的日子，自己却莫名被颓废压抑着，厌倦周遭的生活，计划着打电话给远处的朋友，预备私奔到卑贱和庸俗的酒市一隅，纵情欢乐。

当然，我也知道，我应该坐下来写作，应该放开录音，听关于生命的敬畏和宙宇的思考，应该和我的儿子快乐一会儿，朗诵谁的诗篇，也可以通一个电话给北京，在那万千荒漠一样的人群中，给昱弟一份慰安，之后，才会沐浴换装，像一股不尽的清泉，在万丈庸碌之中，激越山松和清风，不顾坚石和曝日，勇猛而爽然的向下跌落。思考便是跌落。

多少次，儿时落床的惊悸，在十几年间深梦的迷惑里回荡，多少次，母亲离开的伤悲，仍然在类此跌落的途中，一次次哭痛那纠缠而不能苏醒的旧梦，一次次和知友在酒吧中掩面落泪，在一个人的房间听歌饮泣。人生思想和思考的过程，就是跌落的过程吧，所以我们勾画了天堂和翅膀，我们要挣脱着永难挣脱的宿命，这黑暗的真实和宙宇的深奥。

无论是我在思念中飞升还是挣脱，却都不免在下坠和升腾间纠缠，在纠缠中痛苦，在痛苦遏制我的呼吸之时，看着缺掉牙齿的嘴脸和血丝布满的眼白，又在这一片衰败的氛围之中，在音乐成为噪音，空气成为负重，周末变得厌倦之时，想到鲁迅那飞升的雪雾，想到他沉重的病苦，不觉又恋爱着炽痛的升腾，恋爱着自己的身体，渴望是双手长满羽毛，化为双翼，向光明和黑暗交织的亦非人间的空域飞升。在那途中仍然看到坚石和青松，仍然看到山风和阳明，虽然只是一挂瀑布，却是挣脱了地心的质量，是龙吟之中的神泉，向天空和宇宙，向未知的神灵，极乐的攀升，而终是纵情的飞翔。

当我回顾这凉台的日光，想起水池中那条死亡的幼鱼，已经腐臭的绿水，被我难过的抛下楼底，使我知道这现实的残酷和我梦幻的稚嫩，我便在这极大的颓废之间，坐下来精心地思考和写作，希望占据更多健康的时间和空间，比过那庸碌的交往和交谈的时空，让自己不会丢失信心和凌云之志的念想。

如此旁若无人般在这可怜的生命里，游侠一样睥睨这黄尘中的一切，寻找那绿草般的温情和狂风暴沙般的恶道，农夫一样，在荒无人影的野田里耕种播水，看着这无边的不可计数的生命，用思考和写作，使苍老和衰败如此安详。

苍老和衰败如此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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