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君的雏鸡
小区内最多的花,是粉红色的,在花坛里伏地而生的那种,一簇簇一捧大小,细碎的叶片,是浅绿的,覆盖了花坛内几乎所有的空隙.奇怪的当然是花,早晨八点多些昂首开放,午后不知何时,也许暮色未起,便听到了夜色的消息,早早俯首闭合。她的灵性来自于花蕊还是根系,是来自天间长空的波段,还是土地那冥暗中的传言?--这和平的世界?
还有小鸡,我家的独鸡,也是一副灵秀机敏的样子,小小年轻,就知道寂寞了,在纸盒里不停的高叫,捧它出来,会随着你的脚步在卧室和客厅疾步,让你不由仔细着节律,恐怕踩到了他。做为儿子的宠物,它已居家数日,大概习惯了新舍,晚来早早的就寝,再不吵闹;早晨,听到窗前的鸟鸣了吧,它也会起床,唱出婉转明丽的曲调,应和着同宗那亿万年来的祷告。
今天中午,妻子说它不够欢悦,怕是多吃了一些。下午下班,我特意来看它,见它果然不比前日强壮,腿脚的移动显现迟意,鸣叫多了颤音,不由想到《伤逝》中子君的油鸡,听到那百年之前的幽怨和感伤。我轻轻的伸手过去,捧它在阔地上,它跳跃着跑到墙侧,许是消化不好,需要砂砾入腹,揣摩食料?那墙角砂砾太少,我便放它到南山竹的花盆里,而转眼之间,它从盆中飞奔而去,越过稍矮的兰花,荒乱了草叶,跌上一只虚置的纸盒,胸脯撞向地板,旋即站起,驰向一个角落,又在角落里寻找不到自护的屏障,在那里旋转着,鸣叫着。让我惊呀。
此时,我想到园中的粉花,远处的树木,还有与我共生的无穷神灵。这只鸟一样的雏鸡,之所以躲避,竟是在花盆中叼到了一丁米粒大小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扔下的肉末,所以飞腾着来去,疯狂地寻找可以自己享受的角落。后来,妻子怪我的孤陋寡闻,说它本来就不是素食主义者,但我仍然保留我的惊讶,深深的打量着暮色将合中的万物。我多想一个人出去,在无人的街头,看花坛中的生命,多愿一个人步入草丛林间,仗着先人研制的词典,去发现一个有一个惊喜,像昆虫之友的法布尔老人,守着自己的荒原王国,经宇纬宙,屡入胜处。
儿子回来了,他直奔阳台,来爱抚他的宝物。他们一起玩耍着,又不时让我惊呼,儿子小手和脚步的忙乱,唯恐伤到了这条幼稚而可怜的生命。儿子把他放入纸盒,蒙上透气的铺盖,洗手去了,但小鸡焦急的埋怨着,抬脚踢腾着。这可怜的小生灵,可要抵抗过身体上的不适,陪我们度过这段时光,越过重重危险,渐渐长大。我们会像放掉那些小蝌蚪一样,把他们放回乡下,放回到郊外的人家,人家的林中,人家的草堆,那好似荒原的王国。
世人笑我愚吧,我记得太为深刻,那子君的油鸡,子君苍白的脸,子君那永夜难再的悲戚;尽管,这一只神奇的小鸡最后长大,还有故事。我知道,我的思想无法达到当时----2004年4月的中东美伊战争,无法讨论关于基地组织,关于灾难和残局。我想自己所能祝愿的是,小区的花坛里开满粉色的鲜花,平常的人家还有神奇的宠物,哪怕是伤逝的子君也有过爱情和家养的油鸡。如此平凡、如此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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