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也是爱

                                                （2014年7月7日）

一个天生爱唠叨的女人，如果天天跟一个缄口不语的男人生活，会不会比一拳头打在棉胎上还憋屈？不会，妈妈做到了。

一个天生爱沉默的男人，如果天天被一个喋喋不休的女人缠绵，会不会产生厌弃扬长而去？不会，爸爸做到了。

性格差异，爱好迥然，习惯不同，意见相悖，他们的婚姻经历了五十多年的磨合。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明白过来，妈妈的闲言碎语，爸爸用深沉封缄，点点滴滴全都是爱。

我的童年和少年性子有点野，顽劣，叛逆，不像一般女孩那么矜持，柔弱。放学后，常常混在男孩堆里爬树、踢球、翻跟头，灰土灰脸，一身臭汗。妈妈看见了，从头到脚，没完没了地数落我。有时因为一件小事，她可以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地说无数遍，甚至将过去的陈谷子烂芝麻全抖落出来，老账新账一起清算。

没事的时候，厨房里的油盐酱醋，一家人的吃喝拉撒，左邻右舍传来小道消息，电视里的奇闻轶事，都是妈妈唠叨的内容。不管你听不听，她总是从早到晚有滋有味地一个人咀嚼着，回味着，叙说着。我曾经跟妹妹打赌，如果妈妈能坚持半天不说话，我就爬上树杈倒挂金钩，半天不下来。妹妹说，你要是爬树，让爸爸知道了，会让你脱层皮；让妈妈知道了，她会把你耳朵磨出茧子。

不过，听妈妈唠叨时，我实在忍不住了，就会狠狠地顶她一句，然后转身跑出去，躲得远远的。往往这个时候，爸爸就教训我：“你妈说得对的，你就要长记性。说得不对的，就当是提醒。躲什么躲？以后想听你妈唠叨还稀罕着呢！”

妈妈冲着爸爸唠叨的时候，爸爸总是一言不发，偶尔点点头，嗯，嗯，两声，或者回答几句，没有多话。任由妈妈一个人津津乐道，自言自语，自问自答。我感觉好奇怪，爸爸平生最讨厌腹中无物、夸夸其谈的人，这个时候怎么就没有一点脾气？

后来，我参加工作离开了家，真应了爸爸那句话，想听妈妈唠叨是一件很稀罕的事，经常做梦听见妈妈在我耳边千叮吟万嘱咐，让我泪流满面。

没想到，爸爸年过六旬时突然中风，失去语言功能，完全不能与妈妈交流了，不知道爸爸肚子里憋了多少话想跟妈妈说，却再也找不到机会了。而妈妈好像并不在乎爸爸能不能跟她说话，一边精心伺候爸爸，一边附在爸爸耳边，跟他叨叨叙叙，有说有笑。爸爸坐在轮椅上，听明白了，就点点头，笑一笑；听不明白，就摇摇头，摆摆手。

就这样，妈妈唠叨一辈子，爸爸倾听一辈子。俩人相依相偎，相扶相持，云淡风轻，走在夕阳之下。

也许爱情就是这样简单，生活中的动静是互补，进退是包容。说是一种表白，不说也是爱，只要心有灵犀，感觉就不同，沟通也不是问题，美满和幸福就在我们身边。

赞(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