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的错愕

起床，洗漱，早餐。像每天一样。

每天都做的事情做起来就会机械。若是每周做一次，机械程度会降低一些。今天是星期六。我要去上课。一周一次。

如果对所做之事感兴趣，机械程度自然又下降。

上的是乐理课。一直想学学乐理，尽管唱歌还算过得去，很少跑调，但不懂乐理就像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摸一下石头，摸不到石头就要掉水里。费劲哪！恰好一个朋友开了一个音乐班，教授乐理知识。朋友说：那你就过来吧，又不要你交学费。而且同学者都是同龄人，也不会因为年龄过大的差距让你产生过期补课的尴尬。于是每个周六的下午，我便开始了乐理学习的常规生活。

每周一次。很感兴趣。所以不很机械。

授课地点在北京一个很上档次的住宅区。住宅区被一条护城河围绕着。也许叫做护区河更为准确。河里的水还算清亮。岸上是一条狭窄的车道，仅能容许一辆车通过。车道再往里是一片青草地。寥寥的几棵松树像守护青草的卫士，显得有些孤单。不过葱郁的绿色却给人清新舒畅的感觉。在青草地上有弯曲迂回的小路，在那里赤裸裸地显示着清静和惬意。草地的尽头是一排栅栏，有两米高，黑色，很醒目。有一种威严。栅栏里一座座鳞次栉比的高层楼房，排列整齐。每一座都有四五十层高。在外面可以看到每一层都有宽敞的阳台，大幅深色落地窗。有的住户在阳台的白色栏杆下面放置着褐色木制躺椅，看过去都觉得舒服。小区入口处，站岗的警卫表情严肃，像是在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

每次去那里都会经过这样的场景，今天也不例外。重复造成机械。机械容易出现错误。

当我来到上课教室所在楼层，走到教室门前，推开那扇门，走进教室时，眼前的情形让我愕然。

每次走进门，眼前都是灯光明亮，人声鼎沸。空调在整个房间散布着凉爽的空气。中间整齐摆好的椅子上已经坐满了等待上课的学生，交头接耳交流着上次讲课的内容。前面一台硕大的三角钢琴被几个人弹来弹去。还有熟人看见我后向我招的手，示意我坐过去。可是今天什么都没有。没有灯光，没有人声，没有空调嗡嗡的工作声，没有熟人的招手。什么都没有。好像走进了一间同时存在却完全不同的房间。又好像多年以后再次回到同一个房间，曾经熟识的场景再次浮现眼前时的恍若隔世。

房间很暗，没有窗户，只有被我推开的门外有一缕日光从门口射进来，照在地上，显得很苍白。椅子安静地躲在墙角，像是被冷落了的孩子在哭泣。钢琴也被一块红色腈纶布覆盖着，严严实实，没有漏出一个琴角。一切静悄悄。

我一个人走进那间教室，心理一阵阵的恍惚和茫然。他们去了哪里？他们在哪？

想起小时侯在外面和小朋友玩。不知不觉已玩了很久，想回家了。可是走到家时却发现大门紧闭，一把大锁赫然眼前。没有人在家。（那时还小，还没有资格配带家里的钥匙，怕坏人抢了去复制一把，以后来盗窃。）看着那把大锁，被心中莫名的恐惧吓哭了。爸爸在哪里，妈妈在哪里？他们去了哪里？

那时的恐惧源于一时的不知所措。

而今天的恍惚和茫然源于时空的错愕。每次都一样的场景已经渐渐让人有些机械，可这次完全不同的场景让我措手不及。

今天明明是星期六，门该是开着的，灯应该是亮着的，该有人在这里的，在这里应该有一次三小时的乐理课的。即使改了时间，也应该有人通知我的。就算一个人忘了，两个人一时没想起我，总不会那么多人联合起来一起忘了吧。联合起来搞恶作剧的可能性更小，他们之间并不是很熟，而且也不是那种爱恶作剧的人。忽然想起昨天曾和其中一个同学通信息。他还提醒我别忘了周日一群朋友的野餐聚会。可是昨天他对我说这话时却说的是明天的聚会。昨天是星期五，他应该说后天才对啊。而且他还无意中重复了两次。难道是我弄错了，昨天是星期六，今天是星期日。我抬起胳膊看腕上的手表，上面明明写着七月二十三号，星期六。是价值五百元的卡西欧。虽不是什么名贵手表，但也不至于弄错日期。而且昨天星期五在学校正常上课，并无异常。那些老师们也不会为了恶作剧牺牲周六的时间给我们上课，而我的同学们更不会为了捉弄我牺牲游戏的时间去听课。难道昨晚的睡眠太长，跨越了一整天。连续睡二十几个三十小时的可能性又有多少呢？

记起曾经看过的一个电影。说一个人他总是在过同一天，他的生活每天都是某年某月某日。每天他遇到的人和事都完全一样，除非他自己进行不一样的干涉。他可以任意改变自己的行为，而周围的人和事也随之有一定的改变。他不断改进和女友约会时的表现，得到了女友的欢心。不断改进工作中的表现，得到了上司的青睐。他的生活在不断地变好。可是每天都一样，不会有太大的变化。终于有一天，他厌倦了。他想回到正常的生活。即使从此就不再因为过着同一天而有预知的能力。

如果时间可以重叠，那么是不是也可以出现空隙呢？比如说在星期五和星期六之间多出一天。昨天是星期五，而今天却不是星期六，是星期五和星期六之间的一天。多出一天的时间，为特殊的人，或特殊的事。

比如那个以生命为朋友作保的人。也许多出这一天，他的朋友就可以从千里之外赶回来，挽回朋友的性命，成就朋友之间信任和诚信的完美诠释。毕竟敢以生命为朋友作保的人是值得尊敬的人。

比如那个儿子将要出生的爸爸。也许多出这一天，他就可以从大洋彼岸赶到妻子身边和她一起度过那艰难的过程，一起迎接新生命到来的幸福时刻。

比如那个父亲或者母亲将要去世的儿子。也许多出这一天，他就可以在他最亲的人离开这世界之前，见他们最后一面，告诉他们他是多么感谢生他养他的父母，告诉他们如果有来生，他要做他们的父亲或者母亲，给予他们像他们曾经给予自己的爱，甚至更多，以报答今生的恩情。

如果今天时间的空隙是为这诸多的比如，那么我会甘心愿意地接受。并且希望在我成为这诸多比如中的主角时，主宰时间的神也会给我同样的机会。

完成于200507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