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归何处

我们想表示人心态年轻时便说：人老心不老。这句话其实反映了众多人真正的现实。

一个春天的艳阳午后，我在屋前晒这明媚的春光。还有一个怀着孩子的大肚子小媳妇和一个老年妇人。小媳妇躺在躺椅里玩手机，我在看着小媳妇，想象着我在她那么大时的光景，忽然，觉得有一束目光在直视我。惊觉之下，我瞥见了来自老人的注视。我们在目光互视后的瞬息，都收回自己的思维，退到自己。但我仍从刚才的目光里理出一种很难说清的沧桑和思虑。

我推测，她是否正从我身上看到她这时的光景。引起她纷繁的记忆。

忽然的一瞬，我觉到了心深深地悲哀。

我推想，到了某一个年龄阶段，一个人的心就会和身体的发展不同步。心远远比身体年轻，健壮。我想起了一些被忽略的人事。

六年前，我婆婆已经62岁。一次，她从一个很高的晒坝上翻下来。事实和预料出现了偏差。她只好像体育课上拉伸单双杠一样坠在半空中，过了一会儿，她下来了。但是扭了腰。当她把这件小事讲给我们听的时候，我很不了解这样做的目的。便猛烈地斥责起来。当时她很委屈地辩驳道：“我以往经常这样做。没有出过事。”她所谓的以往，便是她年轻的时候。我马上很郑重也很严肃地提醒她：您不再是年轻的时候了，您要服老啊。她听到这句话，准备说出口的东西被挡回去，她的嘴翕动着，哆嗦着，突然陷入了无力无奈的沉默。到现在才恍然明白我对岁月和人心的无知，不知道这句话有没有伤到她的心。

   同村的还有一个比较严重的老头，甚至大家都把他当成了疯子。这老头60岁的时候，煤厂里便辞了他的工作。为这个，他不知道找了多少人去评理。看看他的那股干劲，那老头自己的认识完全清醒。官司失败了，他便另谋他路。一下子承包了一个村里上十家人的田地种辣椒。于是，天晴下雨在地里拼命干。大家看着他的成果红红火火长起来，不住夸赞。但由于乡下的经济和交通等诸多方面的局限，最终这场伟大的创业惨痛收了残局。他尝试了很多新的东西，浪费了很多钱。创业失败的老头有点疯癫了。别人都说他老了倒得了神经病。后来，他安静了，但仿佛变了一个人。郁郁寡欢。是年龄打败了老头年轻的心还是人们的“年龄观”击破了他心的梦呢？

想当年我爷爷八十几的人了还渴望到新的地方去走走看看。当说到要去一个新去处，他总是显得很兴奋。

    我以往不理解的种种在这一瞬间忽然有了答案。

    我知道，终有一天，我的身体也会踽踽老去。但我的心，它也许远远没有那么快。就像今天，我和比我小十几岁的人在一起高谈阔论，竟丝毫感觉不到我比她们大一个尺度。看见自己亲手抱过的小孩如今结婚了，我竟仿佛不能明白过来，只暗自惊叹：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啊？仿佛转眼之间，世界变了太多模样。而我在我自己的眼中，还停留在一个固定的地址守望。

   当我的身体老到不能动弹，如果我的心依然要远远年轻，那它该有何等的哀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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