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 得 患 失

                                                  陈草旭变

    赤膊坦背，在公园一角的石台上调息打拳。停歇间，看到高出石台很近处的树上的灰蓝鸟雀，鸣叫跳跃，再抬眼上望，树梢的枝叶间，到处是同类的雀影。忽然间，几声爆竹，从远处越河水渡林，那些鸟儿闻讯迅疾齐飞，不是飞往更深处的丛林枝桠，而是就近飞出丛林，在北天无羁的空域划过一条弧线，向东再向南，逐渐消失在视界之外。

    这片公园中的丛林，是他们的巢穴吗？他们不怕失去这安居啁啾的故园？那么，我这垒砌如城墙的高台是我的故园？每天在这里锻炼，与天地对话，与朝阳相视，与清风作伴，可是我拥有的落脚地点？可是我的地盘？如果是的话，那如此终于找到的宁静之所，可否又会因故而失去？

    今天，就有一个貌似学生的小伙子，比我先到，坐在这个高台东面的亭子长椅上看书，专心致志，旁若无我。仿佛当年自己在河岸、在湖边、在清晨的树下，在秋光中的绒绒草甸上，专注读书的身影，仿佛当年自己在拥挤的公汽上，在喧闹的会议室内，读报读书，无欲无求，随处安身，总是那样独自沉浸在，或者说和众多的读者一样静谧地沉浸在那些古老的经典学问以及自己与懒惰相抗的意志中间，自在而自得。那些时候，不会觉得要得到什么，得到了又会失去什么的。

    患得患失，我是偶尔遭遇此旧有话题的。是今天上午，我把两个房间打扫完毕，当日的读书、写作、发稿等功课基本做完，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廊道口传来，我转首看着廊道上洒落的银色的灯光，知道是一个领导来看望。果然是他，他落座之后，问我在这里怎么样，新的工作环境还合适吧，近段时间不再忙碌的状态还适应吗。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一时语塞，吞吞吐吐好久才回答说，这里的工作环境太如我意了，我已经有点儿害怕会失去这样的光阴和这样的宁静。

    告别之后，自己回想语塞的缘故，竟是无意间患得患失所致。唉，自己竟然与“小人常戚戚”如此之近，原来那“不问收获、只默默耕耘”的境界与我如此之遥，那种境界与我的生活尽管在同一个方向，而我却在远远的途中。

    当生命如此寂静，也许应该不管身在何处；当生命能够自在和自由，也许不必是无人的高台或者幽静的房间；坚守住那个小伙子的状态，青春的纯洁、向上和静谧便能够永远如此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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